贪婪眷恋的神情从林邵泽的眼中划过,却被他极力的掩饰下来,握住手机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微微发力。
“冰哥,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有很多事情都对不起你,我欠你的实在还不清。但是你能不能等等我,你见我一面,哪怕是一面,我想当面跟你道歉,好吗?”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喋喋不休的声音,放松后的舒爽竟是被一扫而空。
他们之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像是横亘在他们感情之间的大山,跨不过也逃不脱。
“别互相折磨了好吗。”
冷冰冰的话语穿透了林邵泽的耳膜,让她所建立起的防线几近崩溃,如果不是因为身边还有这么多人盯着,他甚至想自暴自弃的软下身来。
“我不。”
心尖的钝痛极具难熬,明明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他深知眼泪解决不了任何事,却依旧模糊了双眼。
“我知道这段时间我给你带来的全都是不好的体验,从外公的离开再到视频,我没有做对一件事。”就连他自己的声线中都带着颤抖,眸子中也同样灰扑扑的,不现往日的精光。
“可是冰哥我们之间也有很多……很多难忘的事。”
夏斐一脸漠然地看着他的举动,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终究还是被林邵泽眼底闪过的执着所震慑。
她因为视频的事想要来见见陈煜,想借机揭开背地的黑手,谁曾想在看守所竟然撞上了林邵泽。要不是看见他眼里的灰败,夏斐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跟弟弟打这通电话。
“行了。”
夏冰实在不想让他打扰自己来之不易的活动,径直打断了他的话。
“林总没必要在我这里打感情牌,也没必要在我面前提我外公。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儿就是我心里的疙瘩,哪怕我当时原谅了你,也不代表这事儿就翻篇儿了。”竟然把话已经说到这儿,夏冰索性就摊开牌来讲。
“至于视频,”夏冰从电话那头嗤笑了一声,紧接着垂下头来:“你应该知道,咱们两个之间的裂痕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你从来没信过我。”
“我没有……”林邵泽听见夏冰这样说,下意识的开口要反驳,却又无奈的垂下了头。
“咱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单纯的谈感情不现实,你对我有所保留,我对你同样也是。”夏冰从容的笑了笑,仿佛真的把一切都放下了:“咱认识的时间不长,说到底也就是见色起意,没必要玩什么深情不寿。”
林邵泽脸色微变,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夏冰这样说,也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夏冰带人接物的理智和冰冷。
“冰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电话那头的问句把夏冰问的一愣,随后又格外坦诚的应承下来。
“喜欢啊,你事业有成、家境殷实、身材长相虽然不是我一贯喜欢的那款,但也不得不承认你条件的优渥。”
夏冰眼底闪过一道晦暗的光,心中虽是不忍和爱恋,但终究还是选择放手:“如果我是20岁出头的小伙子,就算出了这档的事儿,我也敢跟你一块往前走。”
平静的话总是格外的伤人。
林邵泽嗓子里像是被塞了填充物般难受,无奈的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哪怕一个字,只有一些无意义的哑声。
“咱俩这个年岁都经不起折腾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定下来。”
林邵泽攥紧了拳头,指尖再度传来剧痛,他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错过了什么。
“如果我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呢?如果我真的全心全意的喜欢你、信任你呢?我知道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但如果我真的愿意拿一辈子来偿还呢?”
电话那头的男人就连呼吸中都带着悲伤,甚至带着一些急迫。
“没有如果。”
电话终究被挂断,林邵泽大口的喘着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胸心脏的位置,靠着杜康搀扶一把才稳住了身子。
夏斐从男人的手中接过手机,看着他全身都止不住的在打颤,终究是不忍的抿了抿唇。
她没法置身事外,却也不想开口安慰。
“斐姐,”过了好几秒林邵泽才抬起头来,那俊朗的脸上满是悔恨:“我一定会给冰哥一个交代的。”
“他不想见我,我就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的情况。一周两次,不,一周一次就好,我只要知道他好好的才能放心。”
看着林邵泽眼底闪过的挣扎,夏斐,深深的叹了口气,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随着警官进了看守所。
“兄弟,你没事儿吧?”
杜康瞧着眼前这一幕都傻眼了,该说不说,这还是头一次见林邵泽卑微难受成这样。
活久见了。
林邵泽咬牙不语。
“得了,兄弟你这可算是栽了,终归是要在爱情的苦海里遛一圈。”杜康无所谓的瘪了瘪嘴,顺势拍了拍林邵泽的肩膀,叹气道:“快点儿的吧,陈煜在里边等着你呢。”
不过才短短几天的功夫,陈煜瞳孔中倒映出来的景象就涣散无比了,像一只破布娃娃一般,无声无息的耷拉着脑袋。
直到瞧见林邵泽踏进房门的那一刻,眸光中才有了些焦距,无所谓的扯动着嘴角:“来了?”
这个男人身形消瘦的坐在扶手手椅上,两只眼睛损死的往里凹陷着,承受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惩戒,嘴角却放肆的抽动着:
“杜康应该跟你说了吧,拍视频上传这事关不了我几年。”
林邵泽他这话激得咬牙切齿,却愣是按捺住了心血,强行压制住了想要揍人的动作,反而拔高了音量:
“陈煜,这些年我对你不薄。你当年学费拿不出我替你交、你想要出人头地,我让你在公司里扶摇直上直至副总,甚至于你调换供应商的货,我都对你隐而不发。”
陈煜听着林邵泽对他的指责,眼睛里如同淬了毒一般。
“我有哪里对不住你吗,还是说你这个人本来就贪得无厌。”
陈煜像是被什么刺到了神经,蓦然抬头,被手铐紧紧锁住的手奋力的挣扎着,脸上那股子屈辱的目光格外令人愣神。
“你总是这样高高在上。”
林邵泽不理解的皱起了眉,却还是听着陈煜那歇斯底里的话在这密闭的空间中回荡着:
“那些东西对你来说唾手可得,每次看着你那一副施舍般的模样我就难受。我兢兢业业工作,到头来还是在你手底下讨生活,就是因为你比我会投胎。”
林邵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疯狂的模样、那满身煞气的模样。
“我知道了。”
审讯室里,林邵泽蓦然站起身来,拔腿就要往外走,却被陈煜弄出的动静拦住了脚步。
“那个叫夏冰的医生这段时间也不好过吧,”陈煜嗤笑了一声,神色不屑的抬起头来,讪讪开口:
“一晚上的视频那么长,我特意截取了他露脸的那段,啧……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啊,不会因为这段视频丢了工作吧。”
林邵泽转身就要扬起拳来砸过去,陈煜被那突如而来的力道打偏了脸。脸颊上的热度让他伸出舌尖来舔了舔,果然满嘴的血腥味。
身后的那扇门却咚的一声被撞开,杜康连拖带拽的把林邵泽整出了审讯室。看着自家兄弟那满目通红的模样,照着陈煜的方向唾了一口。
好不容易看着林邵泽渐渐平息下来,杜康才舒出了一口气,转头就瞧见了林邵泽那被包裹着纱布的手。
紧接着操了一声。
“你丫这手不要了?!”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人往医务室里窜,一路上那嘴都没闲着:“前两天刚夹了手,你这就挥拳直上了,倒是痛快了。”
看守所里的医务室处理起这种伤口来算是得心应手,毕竟犯人们关在一块儿有那么些许的小摩擦也很正常。但在看见林邵泽那肿胀青紫的手指时,杜康还是瘪着嘴偏过了头去。
“杜队,我看你这朋友也不像是好好爱惜身体的,你时常帮着叮嘱着点儿,一两个月内别跟人动手。”
杜康:“……”
你看我管得了吗?!
心里虽然这么暗忖着,但面上却依旧是连连点头,当着医生的面把林邵泽的这种暴力行径狠狠的斥责了一番。
直到医生走了,杜康才重新垮起脸来,一脸郁闷的开口:“得了,你这样也没法开车,市局那边还有案子得处理,我叫徐朔把你接回去吧。”
杜康因为还得陪着夏斐取证,给徐朔打完电话后就径直拐出了医务室的门。人走之后,整个房间里变得冷清清的,鼻尖充斥着的消毒水味更是让林邵泽心悸。
这样的味道他总能在夏冰的身上闻到,哪怕他的颈间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但那浸染医院和手术室里的消毒水味却更加令人记忆深刻。
或许是这里的氛围太过于安逸,竟让他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本来一趟欢快的旅行被林邵泽的这通电话打断,夏冰也就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吃了顿午饭后,三个人就踏上了归途。
谢均川驾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陈潇然坐在副驾驶上抱着青柠味儿的薯片啃,嘴上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未完成的游玩项目。
眼底里的失落怎么也掩盖不住。
或许是怨念太过于深沉,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照着那各式各样的零食开造,还振振有词:
“本来这些零食就是准备玩的时候吃的,总不能怎么来的怎么带回去,那多可惜。”
夏冰整个人窝在后车座上,纵使情绪不佳也被他这种言论给逗乐了,极其顺手的拽过了一包果冻给他递过去:“来,继续吃。”
陈潇然脸上的笑一堆,再加上不断往嘴里塞零食的动作,活像一只藏食的仓鼠:“谢谢冰哥,最爱你了!”
话音也就刚落的功夫,谢均川就以一个小漂移的姿态换了个车道,甚至连转向灯都没来得及打,果冻就顺着惯性甩到了副驾驶的车座底下。
陈潇然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夏冰把谢均川浑身上下逡巡了一遍,而后恍然的点了点头。
啧,吃醋了。
“你还是别最爱我了,”夏冰照着陈潇然的脑袋揉了揉,用眼神瞥了一下后车座的零食:“这些都是你川哥给你买的。”
刚才还处于低气压中心的谢均川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上扬着:“不客气。”
陈潇然深吸了一口气向后转过头来,一只手成喇叭状抵在了嘴边,确保谢均川瞧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川哥今天怎么觉得怪怪的,不会是游泳的时候脑子进水了吧?”
夏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压根就没有丝毫要收敛的意思,还是看着陈潇然那面色急了,才轻咳两声。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陈潇然抢先一步,斩钉截铁的开口:“我俩什么都没说。”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姿态,让这小子把戏做的足足的,夏冰也只能哑然失笑。
瞧着终于把车开进了市区,夏冰这才开口说是要直接回公寓。
林邵泽那通电话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情,就算是玩儿也玩儿不痛快。
更重要的是,陈潇然和谢均川之间的互动都那么明显了,多少带给他俩留出点儿独处的时间和机会。
谢均川虽然乐得夏冰这么做,还是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最后他俩是硬被夏冰赶出的房门。
在一个刚失恋的人面前暗戳戳的秀恩爱、玩暧昧什么的,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更何况这俩还是完全无意识的。
趁着时间还早,陈潇然又提出想去酒吧逛逛,在再三保证绝不多喝的情况下,谢均川才通过了这个提案。
趁着谢均川去泊车的这个空档,陈潇然一股脑的钻进了酒吧,正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却在抬眸间瞧见了一个极其眼熟的人。
林邵泽!
“你猫这儿干嘛呢?”谢均川凭借着身高优势,从酒吧里略微扫视一圈就锁定了陈潇然的位置。
陈潇然猛的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把人连拖带拽的弄到了角落。
谢均川还以为他是突然开窍了,准备讨点利息,眼底的精光和笑意还没等全然消下去,就被陈潇然手指所指的人惊住了。
“我擦,冤家路窄啊!”陈潇然极其不忿的挑了挑眉,“中午还跟冰哥道歉,晚上这就来酒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