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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迟来热情 江四野 3585 2024-01-20 10:48:10

秦煜的爷爷在下午转入了普通病房,很多人带着果篮礼品在里面看望,一待就是一下午。

秦煜忙得团团转,没时间管时初,他就坐在病房外的蓝色长椅上,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沉默地看着里面的人群。

赵易安也在其中,一边帮着秦煜端茶倒水,一边拿过看望的人手中的东西寻找合适的地方放置。

仅仅一门之隔,却像隔着两个世界。

时初握着手机不停翻转,他发消息给时静提醒她不常在家的话要记得关掉天然气阀门,然而这条消息如同以往的任何一条一样,投入湖中就没有涟漪。

微信中的最新一条消息还是初四晚上老杨发给他的图片,向他抱怨自己连续吃了四天年夜饭剩菜,人都要吃馊了。

那条消息还没回复,时初点进聊天框,先是发了句“回来找我,请你吃别的”,之后手指在聊天页面上犹豫许久,打出一串字。

——我以后要是生病了,是不是没一个人来看啊?

打完字,想到大过年的,说这种话未免不太好听,他倒是无所谓,但不想让老杨觉得什么。

于是他把字一个个删掉,又换了句话。

——做手术前得家属签同意书,我想了下,到时候得自己提前准备张纸条,说没家属管,随意处置,出事自己负责。

想了想,删掉句号,在后面又加上一句“你说这是不是很酷啊哈哈。”

这条消息也还是没发出去,发现这与上一条没什么差别不说,主要还是打完字就觉得矫情得紧,三年级的小朋友都不见得还会写这种酸的一拧就能出水的文字。

时初最后几乎是羞愤地将打字框中的字一个个删掉,简洁明了地打了句“方便来点豆沙照片不,想猫了”,才如释重负般点击发送键。

这个点老杨估计又去哪个亲戚家吃年夜剩饭了,时初也没指望他回消息,锁上屏把手机扔回兜里,起身去楼外转一转。

等绕着医院里的小花园溜达了一圈回来,病房里的人也少了一大半。

赵易安不知道去哪了,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只能看见秦煜一家人在里面说些什么。

时间有点晚,再不走就赶不上最后一班回去的高铁了。时初走近病房,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似乎没有听见,时初犹豫了一下,手搭在门把上,还没动作,就听见从里面传来秦母的声音。

“没事,儿子,有什么事你要及时和爸爸妈妈讲,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你不和我们讲,我们怎么知道,怎么去帮你,安慰你呢?”

秦煜的父亲也在一旁说:“你妈妈说得对,不管怎么说,我们永远都在你背后,你不用怕我们担心,你不说我们才担心。”

门把上的手又松开,时初叹了口气。

一家人温馨和谐的场面,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他今天早晨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冲动,后来这些冲动又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被磨平,可能是在秦母朝他投来礼貌笑容的瞬间,可能是在秦煜家亲戚一个个挤进病房看望的间隙,也可能是在刚才看见一家人温馨场面的同时。

总之,时初现在觉得有些疲累,所有人在得知他和秦煜分手消息时,无不说一句挺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那就真的是挺好。

秦煜本来就应该过这样的生活,家人宠爱,爱人呵护,好友兄弟一大群...总之和他在一起,看起来确实像是平坦路途中出现的一道坎坷。

时初甚至笑了下——他想起赵易安说他不吃亏的话,仔细一想确实很有道理,他原本的人生规划中本来就没有和秦煜这样的人在一起这一条,大学时秦煜不知道究竟看上他哪一点,才让他的人生和秦煜有了不短的相交。

和这么好的人在一起那么久,他赚死了。

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

这次再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了,秦煜说要送他回去,他也没拒绝。

秦煜的父母送他们到医院门口,临别时秦母表情有些惋惜,但还是对时初说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来阿姨家吃饭。

不过一天的时间,已经在吃饭之前加上了“有机会”这样的前提条件,几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次就纯粹是客套话了。

往停车场走去的时候,时初问:“叔叔阿姨知道了?”

“嗯。爷爷那边,我会找机会和他说。”

时初点点头,“今天晚上天气还挺好的。”

秦煜闻言抬头看,几天都没有下雪,此刻月朗星稀,风也不刺骨。

“是。”他说。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一路驶上高速,时初闲聊般地,看着挡风玻璃外的公路说:“我实验室,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儿,何叶,你还记得吧?”

“记得。”秦煜之前每一次去时初学校接他,只要碰见这个女孩子,十有八九会被她拉着问东问西。他倒是不介意在等待时初的时候和女孩儿聊几句,但她实在太活泼了,问的问题从他和时初如何相识到隐私问题,尺度越来越大,连他都招架不住。

何叶倒是没觉得什么,再见到他的时候还是照样问,秦煜哭笑不得,跟她说:“你去问你师兄啊,那什么的...体验感这种东西,你去问当事人才更准确吧。”

小姑娘就理直气壮地向他告状:“师兄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啊!他肯定要拿我论文写得怎么样了来威胁我,秦哥,你说一下他,别老是把论文挂口头,太伤同门感情了。”

想到这里,秦煜笑了下:“她怎么了?”

“上次我们在实验室,大家都安静做事,她正拿着个烧瓶,突然‘哎呀’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开始闭眼睛合掌。”时初也笑了笑,“我们以为怎么了呢,就去问她。过了会儿她才睁开眼睛说过了零点就是圣诞节,要许愿。”

时初说:“她总是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许愿,零点啦、彩虹啦、学校池塘里的锦鲤啦...总之什么都能成为她许愿前的前兆。”

秦煜握着方向盘,问:“然后呢?”

“我之前一直觉得这什么啊,太迷信了。但是三十那天晚上我看到零点的第一簇烟花,就想,不然我也试试许愿好了。”

后面的车一辆辆超过他们,秦煜也不急,如果忽略他们分手这件事,那么此时与以往许多次行车时路上的闲谈没什么两样。

“可是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许什么愿。发SCI、得奖、顺利毕业...你知道,和学术有关的事情,一旦沾上点儿唯心,就显得很滑稽。本来科学就是唯物的。”

“这就是你以前从来不在考前转发锦鲤的原因?”前后都没车,秦煜转头看了时初一眼,话里甚至带了点笑意,“那时候我们都说这就是学霸的自信。”

时初有点不好意思:“是这个原因,倒不是因为自信。我那时候虽说不担心挂科,但还是很在意能不能拿九十分以上的。”

“‘很在意能不能拿九十分以上’,学霸,得亏这话你没在赵易安面前说,大学的时候他天天说你表面低调,实则炫耀。每次都能刺中他这个学渣脆弱的内心。”

两个人笑了一通,等“学霸”这个久违的称呼在时初心中激起的浪花平复下去一些之后,他才继续说:

“后来烟花快消失了,我一时着急,就没再想那么多,直接许了愿,等许完才反应过来我心里想的愿望是什么。原来我不是不知道要许什么愿,而是愿望太少,就这一条真正想实现的。”

“我说,我想秦煜平安顺遂,永远开心。”

身陷囹圄的人往往瞻前顾后,害怕一步走错产生的连锁效应就会导致沉重的后果。但一旦脱离困境,人们再回首,就会发现很多事情没有当初想的那么严重。

时初小学时因为某次测验低于九十分而不敢回家,在门口徘徊大半夜,甚至想好了以后去什么地方打工。但上了初中后他就发现,小学时的一次测验并不能决定什么,人生不止有那一场考试。

他和秦煜在一起时,总是担心自己暴露太多情绪而处于下风,但现在说出来了,他发现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他好像并不会因为自己一次袒露的表达就立马在感情中处于劣势。

然而时间重来,他依然会在小学那场测验后不敢回家。如果不是分手的事实在前,他也依然不敢像现在这样把话说出来。

天气确实很好,连云都看不见,月亮皎洁明亮地垂挂在夜幕中,柔和的光笼罩大地所有事物。

车内陷入安静,这次时初没感觉忐忑和不安,他只是往座椅里靠了靠,等那句话说出口前加快的心跳平缓下来后,在开着暖气的车内享受最后一点儿和秦煜共处的时光。

高速旁的路牌上,目的地的公里数越来越短,在过了入城的收费站后,时初重新在车内听见秦煜的声音。

他说,爷爷的事情很感谢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找我。

他还说,前段时间在老杨的朋友圈里看见了豆沙,小家伙被养的不错,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就还是把豆沙放在老杨那里吧,他本来也喜欢猫。

时初也说,现在才想起来都没有和你父母说一声新年快乐,挺不应该的,你回去了代我说一声吧。赵易安也是,刚才不知道去哪了,我走也没和他说,你到时候还是讲一下好了。

还有,你应酬时喝酒是实在没办法,回家了就别再喝了...不管因为什么,真的对身体很不好。烟也是,一时戒不了的话先换电子烟,慢慢戒。

......

都是些交代性的话语,与上次咖啡厅的见面相比,两个人都少了很多仓促与不甘。

这么久了,这一刻才应该是他们真正宣告分开的时刻,双方心平气和,看起来甚至还能做朋友。

虽然对于时初来讲并不可能,秦煜也没有这样的爱好。

车直接开到时初租住的楼下,熄了火,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动作。

等有其他车要停在楼下,按响喇叭,时初才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时初,”秦煜在背后叫他,“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你好好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时初已经下了车,站在路边朝后面的车抱歉地招了下手,又回过头来凝视着车里的人。

“好”,他说。

秦煜发动车辆,朝他笑了笑:“我也努力实现你的愿望。”

曾经坐过无数次的,熟悉的车辆拐了个弯,驶出小区,汇入金黄车流,转眼就消失不见。

时初每天都会和数不清的人擦肩而过,连相貌都记不清就各自奔赴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见。如果没有这几年,没有当初路过球场时的那一眼,那么这与每天和他擦肩的陌生人不会有什么区别。

但回到最开始,偏偏他在那天选择了那一条路,偏偏在经过球场时往其中看了一眼。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此刻却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两条线在那时相交,又在此刻相背而行,以后他和秦煜不会再有关系。

时初站在原地,盯着车辆消失的那一点,很久之后才收回视线转身往楼上走。

起了点风,灌进老旧的楼房,凉意从脚往上蔓延。时初上到三楼时,遇见一个正在下楼的男生,他侧了下身,为男生让路。

男生不过十六七岁,感受到风,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他无意间瞟了眼为自己让路的人,看见了一张称得上好看的面容,于是在下了两级台阶后又回头去望。

那个人穿的不多,背影在楼梯间显得有些萧瑟落寞。

男生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些,不到两秒,就听见楼下有车按喇叭催促,他答应着跑下楼,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顺口和好友提了两句遇见的人,在笑闹之间,车开出去,很快也没了踪影。

只有风携卷着未化的雪粒扫过空旷的街。

作者有话说:

一个危险的想法:假如这篇文是be的话,停在这里貌似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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