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是公司高层人员的办公场所，人不算多，但大部分时初都不认识。

与上一次过来相比，多了很多生面孔。

他们大多行色匆匆，手里拿着文件或者接打电话，路过的时候目光会在时初身上停留一下，但很快又移走。

偶尔会有以前就在公司的人经过，和时初简单地打个招呼，但语气之间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熟络。

办公室靠近走廊那一边有占据墙面三分之二的内嵌式窗户，时初就抱着猫坐在宽敞的窗台台面上。豆沙不知道主人在想什么，等刚才那阵黏糊劲过了就想挣脱出时初的怀抱去其他地方玩。

时初不得不抱紧它，轻轻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酸溜溜地说：“兔崽子，和人家玩得挺好啊。”

说完，看着它没心没肺的脸，又心疼这么久没能亲自照顾它。当初豆沙是他从外面捡回来的，结果因为他忙，又一直是秦煜照顾的多一些。分手后又把它丢给了老杨，时初捏捏它的脸，叹了口气。

既然主人不在身边，有别的人天天陪伴它，它对别人亲近也是应该的。

说到底还是怪他自己。

不知道等了多久，时初还低着头在撸豆沙肚子上的毛，秦煜终于过来了。

他动作慢下来，盯着停在自己面前的一双鞋，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豆沙比他反应快，叫了一声就一骨碌翻起来要爬到来人的身上，时初随着豆沙的动作抬起头，看见了一手拿着资料，一手托着豆沙屁股怕它掉下去的秦煜。

秦煜看着他，说：“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开了这么久，久等了。”

“没有。”时初站起来，面对曾经熟悉的人，突然就无所适从起来，手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他说：“反正也在撸猫，时间过得很快。”

秦煜没有说话，豆沙张着嘴咬他的领带，他两只手都没空，只能将托着猫的那只手往前，尽力拉开和豆沙的距离。

以前也总是这样，豆沙其实比较黏秦煜，特别喜欢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每次他在家做事的时候豆沙跳到他身上闹，他就会跑去书房找时初，说快把你猫儿子从我身上弄下来。

时初看他这样子，都没经过思考，几乎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将他的领带从猫嘴里解救下来，伸到一半，他想起来现在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

好在后面有人叫了声秦哥，秦煜恰好转过头去，错过了时初短暂的窘态。

是景贺程，他也刚从会议室出来，手中同样拿了一沓文件，走过来的时候，他抱怨了一句：“他们怎么这么固执。”

“那群老古董...”秦煜无奈地笑了下，朝景贺程抬了抬下巴，“帮我抱下猫，我和他有点事谈。”

又是这样被晾在一边的感觉，时初放下手，脸上有些发烫。

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太好，甚至在一瞬间几乎又有了想转头就走的冲动，但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要是不管不顾地走了，不会再有人来给他善后。

但还是气结，就在景贺程快要走近的时候，他先朝豆沙伸出了手。

“再让我抱会儿它吧，好久没见了。”

景贺程已经来到秦煜跟前，豆沙看着在自己两边的两个人，开始心安理得地在秦煜怀中舔起了爪子。

时初盯着它，心想就算忘了我，看在老杨是我朋友而且给你喂了这么多名贵牛肉的份上，你得过来吧。

景贺程没让给时初抱，也没主动抱过来，同样看着豆沙不知道在想什么。

豆沙终于舔完了它的爪子，左右看了看，在即将迈出前腿的那一刻，被秦煜一把搂住脑袋按在了怀里。

“工作间隙撸撸猫，确实少了很多压力。”秦煜把另一只手上的资料递给景贺程，没把猫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自己抱住了打开办公室的门往里走，“小景，给客人倒点茶。”

秦煜进了办公室就把豆沙放在地上，豆沙看起来确实对这里轻车熟路，不用人说，自己就去秦煜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找了个舒服位置趴着休息。

时初跟着进去，景贺程也去拿茶具倒茶了，一时之间只有他和秦煜四目相对。

秦煜朝会客沙发做了个手势，“坐，今天是商量下豆沙怎么办？”

开门见山，连寒暄都没有。如果不是知道秦煜以前为了和他多聊几句，各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说上一遍的话，时初会认为他从来都是这样追求高效率的人。

“嗯，”时初坐下，闷闷地回了一句，“怎么办？”

秦煜似乎没料到他反问自己，顿了一秒才说：“你有什么想法？”

景贺程端着茶杯过来，递给时初一杯，再放到秦煜面前一杯，自己也顺势坐在了秦煜那一边的沙发上。

距离是不是有点近了？

在意识到自己想什么之后，时初皱了下眉，轻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再抬起头来，依旧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转移注意力。

就算是...不带任何感情来说，两个男人之间这个距离，确实是有点近了吧。

他握住茶杯，等茶水的烫度通过陶瓷传递到自己手心中时，才将视线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转回到茶杯里的茶叶上。

“我本来想把豆沙接回去，又怕自己照顾不了。老杨那边现在倒是方便了，但老麻烦人家也不好。”时初说完了，抬起头看秦煜，“豆沙是我们两个人养的，也要看你怎么想。”

其实秦煜想的和他大差不差，时初博三，正是毕业的关键阶段，只会比以前更忙，就算时初现在说自己要猫，他也实在不太放心把猫交给他。

他沉吟一阵，正要说话时，小景在旁边开口：“秦哥，可以把豆沙留下来吗？”

等说完了，他才像是发现这边还坐着豆沙的另一个主人，语气中带了些抱歉：“对不起，我只是真的很喜欢它。”

其实时初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很想念豆沙，但是确实在学业面前有些有心无力。而如果豆沙在秦煜这里的话，他就能借着看望豆沙的理由顺便见一见...别的什么人。

但景贺程这么说，他突然就不想让豆沙继续留在这里了。

可如果把豆沙给老杨，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见到秦煜？

他还在天人交战，秦煜开口说：“暂时放我这边吧，豆沙平时就在我办公室活动，有人来了就让它去后面休息室，里面猫砂猫爬架都有。平时何助理或者小景有时间会来陪它玩一会儿，也不怕它孤独。可以等你毕业，工作安定下来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带回去。”

考虑周全，其实满足了时初之前心里的期待。但是由于景贺程刚才的那一句话，秦煜说出这番话的理由在时初心中有了不一样的理解，这让他开心不起来。

但衡量之下，又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了豆沙一眼，后者四仰八叉，不顾形象地躺在秦煜的椅子上。

他垂下眼，喝了一口茶，一片茶叶被喝进嘴里，他嚼了两下，咽下去，觉得有些苦。

“好吧，”时初放下茶杯，“那我能来看它吗？”

秦煜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最好还是提前定好，临时再说的话我这边不好安排时间。”

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时初总嫌秦煜黏人，不止一次问他，你工作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吗？

现在他知道了，秦煜真正公事公办起来，原来不是那样的。

时初声音低了下去，“那我以后每个星期五下午来可以吗？”

秦煜皱了下眉，很短暂，但时初捕捉到了，他立马改口：“好像有点频繁，那我半个月来一次吧，就十号和二十五号，行吗？”

秦煜拿出手机看了看，大概是在看日期和行程，之后，他点点头：“好，那你加一下小景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提前两天联系他。”

说完，他扭头看景贺程，低声道：“麻烦你了。”

景贺程笑了下说没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展示给时初，后者却还没有动作。

他看着秦煜，问：“我不能直接联系你吗？”

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没料到对方这么说，秦煜没说话，同样看着时初。

“我能不能直接联系你？”时初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重复了一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毕竟是我们的猫，总是麻烦别人不太好。”

但后面这句明显底气不太足。

秦煜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他收回视线，看了眼来电显示，把手机屏幕展示给时初看。

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时初还没看清楚，秦煜就将屏幕转了回去，“我很忙。”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起来走到窗边接电话。没有直接拒绝，但时初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时初机械性地站起来，又坐回去掏手机扫码，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看起来大概称不上从容，但又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摆出他最熟悉的那套若无其事的表情。

好在坐在对面的人没有开口戳破他的难堪，等他收拾好心情，能展现给对面一个平静的外壳时，景贺程才说：“没关系，联系我也一样的。”

这一句话又让他心头一窒，半天，才憋闷着回一句：“那就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