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有的嘉宾不认识裴鸣,伸长了脖子看是哪个倒霉蛋。
裴卓气得想骂人,虞度秋的语气完全是命令式的,众目睽睽之下点了他哥的名字,没给任何反驳的机会,根本就没把他们当客人看!
他强抑下愤懑之气,高声回:“虞总,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谁知道你的产品会不会对人体有害,还没经过严格检测,怎么能擅自用在别人身上?”
虞度秋有理有据地反驳:“脑机接口设备主要分为两类,非侵入型和侵入型,侵入型通常是直接植入到大脑的灰质,那种风险确实比较高,但像我们公司这种非侵入型设备,早就有无数实验证明其安全性了。”
裴卓脸上蒙着一层阴云,瞧他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火气蹭地上来了:“说得轻巧,万一又像二十年前那样出事故怎么办?你能负责吗?”
“巧了,我用的就是二十年前岑小姐的实验模型。”虞度秋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勾起一抹自信的笑,顺着这个话题侃侃而谈,“今年回国之后,我通过多方渠道获得了岑小姐遗留下来的实验数据,六月末,我出国拜访了脑机接口之父Miguel教授,将数据呈给他看,他表示没有任何问题,当时的会谈录像我还保存着。也就是说,二十年前的事故起因绝不是岑小姐的实验产品出了问题,而是某些无知愚蠢、或者别有所图的人传出的谣言,裴先生大可放心。”
彭德宇轻声“嗬”了声,像在喝彩,斜睨徐升旁边的纪凛:“他出国原来是为了这事儿?你知情吗?”
纪凛完全状况外:“他当时只带了下属进去和教授商讨,我以为他只是为了作秀,没想到他的目的是这个……捂到现在才说出来,这家伙心里真能藏事。”
彭德宇趁机教育:“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啊?他要是当时就说出来,口说无凭,未必人人买账。如今按照岑婉当年的数据造出了实物,这玩意儿究竟对人体有没有危害,会不会导致人精神错乱,一试便知,再加上权威教授的认证,就是锦上添花,谣言不攻自破。”
连冯锦民也开了金口:“引而不发,谋而后动,这小子城府挺深的。”
裴卓没料到自己的一句顶撞之言倒成了虞度秋显摆的台阶,登时涨红了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时想不出其他拒绝上台的话。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裴鸣煞有介事地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道:“虞总这场发布会不是为了介绍新产品吗?怎么还提起陈年旧事了。当年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事故,与我们在座的多数人并无关系,我们只关心你的设备是否能如同你先前所宣传的那样,戒除毒|瘾?如果是,那我相信,台下所有投资人都会争先恐后地出资。像测谎这种简单的功能,随便一台测谎仪就能做到,我认为没必要展示,虞总还是直接拿出真本事吧,让我们见识见识,能拉到十亿投资的高科技,到底有多厉害。”
徐升听了,啧啧道:“裴鸣果然没那么容易上当,还反将一军,这下虞度秋麻烦了,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研发的设备可以有效治疗毒|瘾,大家就会以为他夸夸其谈,甚至是虚假宣传,他的可信度将大打折扣,说的话也不再可靠了,包括刚才他说岑婉的实验品没问题的话。”
冯锦民:“不,裴鸣已经上当了。”
徐升:“啊?”
彭德宇也看出来了:“他自己都说了测谎是个简单的功能,那他为什么不愿上台?裴鸣是个很圆滑的商人,起码表面上一直与虞度秋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甚至有意向投资,现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驳了虞度秋的面子,宁可搞僵两人的关系,也不肯上台做个简单的测试,心里必定有鬼。”
徐升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测谎,无论裴鸣上不上台,在虞度秋向他发出邀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掉进陷阱里了。
发言台后的虞度秋听了裴鸣的话,从容道:“戒|毒确实是我司研究的重点方向之一,不过能否对吸|毒者进行实验,以验证产品效果,还需经过审批。”
借着黑暗的掩护,台下有人语速飞快地讥讽了句:“那就是目前八字还没一撇呗!”
虞度秋眉稍轻挑:“钱总,你这话未免太武断了吧?”
“……”
台下人没料到他居然能在一片黑暗中定位到自己,瞬间怂了,讪讪道:“我开个玩笑,虞总您继续,继续……”
虞度秋冷锐的目光扫过其余众人,仿佛一把锋利的剑,所过之处,黑暗中闪烁着的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统统消失,所有人立即收拾好表情,生怕被他看出任何端倪,矛头指向自己。
“虽然尚未经过实验确认,但我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虞度秋微微抬起下巴,聚光灯照在他白皙光洁的脸上,泛起一圈圣洁的柔光,他居高临下,犹如俯视众生的傲慢神祇,轻松压制所有对他心存质疑的蝼蚁,“脑机接口是目前最接近科幻的黑科技,也是人机交互的未来,在医学方面有着巨大的研究价值,戒毒其实只是它功能的一个小小分支。”
“现代毒|品会直接破坏人体的大脑和神经,成瘾性极高,复吸率也高,戒瘾极难。但通过佩戴我司的脑机接口设备,可以有效干预兴奋区域,进行神经重塑,干预戒|毒。同时可以实时监测吸|毒者的大脑状态,生成数据,让戒|毒过程有证可循。”
“整个过程会变得像减肥一样简单,你只需看着电子屏幕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小即可。当然,前提是戒|毒者需要强烈的意愿,不能光喊口号。管不住嘴,再厉害的高科技也没用。”
卢晴小声说:“这比喻可太形象了……”
牛锋:“你就接着听他忽悠吧,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他要是真能研发出这么牛逼的玩意儿,我喊他爹都成!”
台下大多是冲着投资来的企业家或富商,对脑机接口这个领域并没有专业的了解,若是一般创业者说出这番异想天开的话,必定会遭到强烈质疑。
可台上站着的是虞度秋。
天才、神之子、疯子、精神病、无所不能……这些两极分化严重的评价是这位年轻富豪最具个人特色的名片。跟着他混,押对了宝,一夜暴富跨越阶级绝不是梦,押错了,一夜破产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于是众人的质疑就变成了将信将疑。
历史证明,虞度秋信誓旦旦提出的大多数看似疯狂且荒诞的项目,最终都获得了超高回报率。在科创这一块,别说整个平义市,恐怕全国都找不出几个像他一样敢作敢为、眼光毒辣、又能力出众的创业家。
27岁,百亿身家,是最有说服力的依据。
眼看着众人的态度有所动摇,最会察言观色的杜书彦当即站了出来,第一个拍马屁:“虞总既然这么有信心,那一定是胜券在握。不知人体测试的审批什么时候能下来?到时候可要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我没申请。”虞度秋轻飘飘道。
“……”
台下支持他的和不支持他的人都沉默了。
徐升嘴角抽搐:“他开这个发布会到底是想干嘛?来耍人玩的吗?”
杜书彦心里估计也是无语至极,尴尬地找补道:“还是早点申请比较好,可能要审很久,别耽误了你的研发进度。”
虞度秋叹气:“不是我不想申请,实在是条条框框太多了,什么人权啊伦理的,麻烦得很。那些自愿吸|毒的人,自己都不要命了,还给他们人权干什么?”
杜书彦赔笑:“没办法,你总要照章办事……”
“未必,既然国内不方便,那我就去国外呗。”虞度秋话音忽变,咧开一个叫人发毛的笑,“某些落后国家医疗条件不好,许多饱受毒|瘾之苦的人甘当试验品,对他们来说相当于死马当活马医。我打算去国外跑一趟,招募志愿者做实验。”
杜书彦傻眼了:“啊?去国外?”
“对,这也是我今天召开发布会的主要目的——想告知各位,我的下一步研发计划。本打算放到演示之后讲这件事,没想到各位如此关心项目的后续,只好提前爆料了。”
发言台旁的黑暗角落中,赵斐华的眼皮跳得快起飞了,惴惴不安地问身旁的小保镖:“这是稿子里的内容吗?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出国计划?你听过吗?”
柏朝摇头:“你没发现他根本没带稿子吗?”
上台测谎的事早已被抛到一边,裴鸣这会儿倒是愿意搭腔了:“嗯,是条可行的路子,不知虞总打算去哪儿做实验?“
虞度秋悠悠道:“还没想好,我很少去第三世界国家做生意,人生地不熟,何况这次是与毒|品有关的人体测试,很可能遇到危险,恐怕需要熟悉当地的人牵线搭桥。如果哪位愿意协助,我允诺他15%的股份。”
裴鸣镜片后的眼睛顿时一亮:“虞总这么慷慨?”
不光是他,台下嘉宾除了警方,统统骚动起来了。
通常后期加入创业公司的CEO都只有10%的股份,15%的股份意味着什么?绝对的话语权!
从不稀释股权的虞度秋居然愿意让出新公司15%的股权!谁不争取谁是傻子!
方才出言讥讪的钱总立刻变了嘴脸,谄媚道:“虞总,我在泰国有个橡胶厂,对当地还算熟悉,据我所知,吸|毒的人不少。”
又有人道:“那还是越南吸|毒的人数多一些,它既是毒|品生产国,又是金三角毒品流向国际市场的中转站。我在那儿有个手机零件加工厂,跟政府部门有合作,办什么事儿都方便。”
纪凛听着黑暗中传来的一道道声音,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些人都在国外有厂?咱们市的跨国公司老总齐聚一堂了?”
徐升:“裴鸣不也有……我日,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什么?”
徐升还没组织好语言,语序混乱:“别是我猜的那样,靠,太乱来了这小子,怎么能这样?”
纪凛刚要张嘴问,台上的虞度秋已经做出了抉择: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金三角地区做实验呢?样本更丰富,得出的数据也更可靠。”他缓缓转头,仿佛一台早已设定好目标的冰冷机器,射出的视线准确无误地盯住了坐在头排的裴鸣,“裴总,你应该对缅甸很熟悉吧?要不,你带我去?”
裴鸣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下。
与此同时,赵斐华死命拽住了突然发神经要冲上台的小保镖,恼火地低吼:“你干嘛!快回来!”
“他不能去,我要阻止他。”
“你阻止不了!还没看出来吗?他就是想找一条正大光明的理由押着裴鸣一起去缅甸查案,警察都阻止不了!”
台下的警察确实阻止不了,尽管徐升此刻十分想冲上台揪起虞度秋的领子臭骂他一顿。
不让你去非要去!上赶着送死吗!
两位老警察还算冷静,冯锦民评判道:“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穆浩怎么会有这种朋友。”语气中满满的苛责。
纪凛抿了抿唇,忍不住争辩:“穆哥把他当朋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冯锦民貌似不经意地瞥来一眼:“你这么在意穆浩的案子,也有自己的原因吧?”
纪凛脸色一僵,没再接话。
彭德宇的态度偏向赞同:“我觉得这小王八蛋这招挺聪明的,假使凶手真是裴鸣的人,那他带着裴鸣,就相当于有了个人质,凶手即便想动手也得顾忌裴鸣的安危。且听裴鸣答不答应吧。”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见裴鸣波澜不惊道:“嗯,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司在孟休有个矿场,与政府有合作,虞总需要我帮忙征召志愿者的话,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那太好了,我还能顺带去原产地采购一手红宝石。”虞度秋高兴道。
杜书彦瞧他俩聊得正欢,大约是看不惯裴鸣独占风头,有意无意地提了句:“孟休出产的红宝石有黑斑,品质不算最佳,抹谷的鸽血红才叫极品。”
虞度秋想了想:“倒也是,不过没关系,我听说裴总在那儿也有矿场?”
裴鸣的神色微微一顿,接着稀松平常地笑笑:“有是有,不过那边已经开采不出多少鸽血红了,我们家的矿场废弃已久,就一个偏远山区小村庄而已,没什么看头。”
虞度秋微愣,紧接着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即便如此,那儿也是举世闻名的红宝石之乡,我很想去亲眼见识一下,不知裴总可否行个方便?”
裴鸣一时陷入了沉默,时间长达三四秒。
连台下其他宾客都察觉不对劲了。
虞度秋开了金口,指明要把这个天大的馅饼送给裴鸣,裴鸣只需带他去参观下自家矿场就行,又不是什么难事,竟然会迟疑。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与此同时,纪凛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儿听过抹谷这个地名——两个月前,夏洛特的晚宴上。
“……裴卓送给杜苓雅的那对耳坠,是鸽血红宝石,只有抹谷矿区出产。”他一边低喃,一边迅速捋清思路,“那对耳坠分明是近期开采出的原石加工而成,裴鸣却说抹谷的矿场‘废弃已久’……他在说谎!”
徐升也心生疑虑:“裴鸣为什么不愿意带虞度秋去那儿?必有蹊跷,会不会……柏志明就躲在那儿?他经常去缅甸出差工作,肯定对这个矿区很熟悉,在那儿定居应该不成问题。”
冯锦民浑浊的眼珠一凝,积年累月塑造出的威压令他一开口便像是命令:“立刻联系云南那边,让缅甸警方在抹谷的各个出入口设置关卡,重点搜查该地区。就算柏志明不在那儿,也一定有问题,或许那儿留存了裴先勇曾经贩|毒的证据。”
徐升立刻答“是”,迅速把事情吩咐了下去,并问:“可以申请对裴鸣的手机实行监听吗?万一他通风报信,我们能第一时间知道。”
冯锦民肃色摇头:“市局的审批手续很严格,没有确凿的犯罪证据,批不下来。”
徐升失落地叹气。
彭德宇道:“别泄气,目前柏志明未死的消息,只有我们和虞度秋他们知道,虞度秋不可能对外人乱说,裴鸣若是嫌疑人,他应该以为我们还被蒙在鼓里。而且这场发布会结束的时候,关卡应该已经设好了,柏志明就算知道我们在查他,也没那么容易逃出去。”
裴鸣在几秒的犹豫后,垂眸推了推眼镜,再抬眼时,脸上已看不出一丝迟疑:“既然虞总想去,我当然乐意奉陪。”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虞度秋绕了这么一大通圈子,终于达成目的,接着返回正题,“抱歉,扯远了,接下来,我还是先给大家演示一下这个设备如何佩戴吧……”
台下其余嘉宾长吁短叹,为自己错失一次绝佳入股机会而惋惜。
两小时后,发布会结束,展厅灯光亮起,许多人没急着走,都想上去和虞度秋攀谈两句。
裴鸣起身整了整西装,给裴卓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地往门口走。
“裴总,等等!”杜书彦出声叫住了他们。
裴鸣回头,目露不悦:“杜总还有事?”
“一点私事。”杜书彦比他矮小半个头,气势上就不如人,只能仰头看他,“是这样的,我想替阿雅问问小卓,最近是不是很忙?阿雅说挺久没见你了。”
裴卓一听见杜苓雅的名字就挪不动脚步了,急忙回:“没有没有,我是怕苓雅烦我,想着过几天再去找她,她……主动提起我了呀?书彦哥?”
尽管知道裴鸣和杜书彦互相看不顺眼,但杜书彦毕竟是杜苓雅的亲哥,裴卓不敢得罪,语气相当恭敬。
裴鸣瞥向他,用凌厉的眼神镇住了胳膊肘马上就要拐出去的弟弟,回杜书彦:“杜小姐之前对小卓冷冷淡淡,好像没那个意思吧?况且她刚和度秋解除婚约,怕是还没走出情伤呢,找小卓无非是想有个人陪着,未必有别的想法。杜总,你还是让他们顺其自然吧,没必要强行撮合。”
杜书彦笑笑:“阿雅她内向,不好意思说,但小卓对她的好,她心里都懂。我们推波助澜一把,也没什么不好嘛。”
裴卓连连点头,显然更支持杜书彦的说法:“谢谢书彦哥,麻烦你了。”
裴鸣恨弟不成钢,也不想跟杜书彦多废话,冷声道:“抱歉,杜总,我们还有事,先回趟公司。走了,小卓。”
裴卓不敢忤逆他哥的意思,怂怂地答应了。
杜书彦看着裴鸣转身离去,叹息道:“哎,有个这么强硬的哥哥,你真是不容易。”
裴卓:“还好啦,我哥他是担心我,因为我总给他添乱……也给你们添乱了,书彦哥,要不是我送了苓雅那副耳坠,她可能已经和虞度秋结婚了,你应该也觉得虞度秋更好吧……”
“诶,这是哪儿的话,他们本就不适合,早晚要分的。我觉得你很关心苓雅,跟她也很般配,别妄自菲薄。”
裴卓眼睛亮起:“真的啊?”
这时,已经走到远处的裴鸣回头,看到自家傻弟弟还在跟仇人有说有笑,立刻高喊:“裴卓!”
被喊全名的震慑力过于巨大,裴卓一个字也不敢多聊了,匆匆道别杜书彦,夹着尾巴溜了。
杜书彦兀自笑了笑:“他比他哥单纯多了。”
身后的秘书悄声回:“不如说是蠢。”
“蠢也比精明好,起码打交道不费神。咱们失去了一棵大树,找棵小树傍一傍也好,起码他容易控制。”杜书彦边说边转身,看向发言台的位置,“像度秋他,就太难应付了……咦,他人呢?”
本该站在发言台前的人不见了,正在应付众位来宾的是赵斐华,眼镜被人群挤歪在鼻梁的一边,手忙脚乱地发着名片:“虞总有急事!先走了!各位对这个项目感兴趣的话可以联系我!”
黑布落下,后台准备室的门砰!地砸上。
虞度秋被人拽到这儿,甩进了门内,尚未站稳,那人又从身后紧紧拥住了他。
“别去,太危险。”
隔了两层西装,男人的体温倒不明显,但禁锢他的双臂力气惊人,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一时竟挣脱不开。
“危险哪里都有,所以需要你来保护我,而不是干涉我的决定,我的王后。”
柏朝的脸深埋于他脖颈间,把冰冷的项链捂得温热,低声说:“我怕我保护不好你,柏志明的为人我最清楚,我去找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这个打算里不能有你,否则没法成功。”
“噢,嫌我会拖你后腿?”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出事。”
“那就别让我出事,用实际行动履行你的职责,而不是让我为你的无能而退缩。”虞度秋卯足了劲儿,一节节掰开他的手,成功抽身而退,拉开两米距离后,冷眼瞧他,“我一再对你破例,对你另眼相待,是以为你懂我,会无条件地支持我的一切决定。如果你也要拦在我面前,那很抱歉,我随时能让你消失。”
柏朝仍以拥抱姿态张着双臂,怀里却是空的,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的眼神总是深沉而遥远,镇静而漠然,不徐不疾,仿佛没有任何情绪。说好听点儿,叫无欲无求,说难听点儿,或许叫麻木不仁。
但在这一瞬间,虞度秋似乎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痛苦。
消失的速度太快,往他心上锋利地割了一刀,便无影无踪了。
只剩下一如既往的、如深潭般的沉寂。
“……不用随时,就现在吧。”
虞度秋没听明白:“什么?”
“你继续你的计划,我现在就消失。”柏朝没再多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声道别,干脆果决地转身,毫无留恋地大步走了出去,砰!地关上门。
虞度秋的手抬了抬,终究没能说服自己追上去。
短暂的回音在小小的准备室内回荡了片刻,便归于寂静。
被声音震退的空虚如洪水般席卷而归,填满了整个房间,溺水般的窒息感令房间中央孤零零站着的男人呼吸不畅,胸口发闷。他撑着桌子缓缓坐下,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样冰冷的东西,扭头一看,是咖啡杯。
里边温热的咖啡早已冷了,寒意刺得手指微疼。
突然间,门又开了。
虞度秋猛地抬头,同时低吼:“你竟然敢——”
进来的是赵斐华,被他吼得一哆嗦:“我、我怎么了?”
冲到喉间的怒气顿时成了哑炮,虞度秋怔了怔,无奈咽下,疲惫地撑住额头:“什么事?”
赵斐华看出他情绪不对,难得老老实实地汇报了情况,没带一句废话:“徐队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们已经在查抹谷地区了,他让柏朝做好准备,可能很快就要随警队出发了。我刚才看到柏朝想跟他说这事,但喊了几声他都不理我,怎么回事啊?”
虞度秋握住咖啡杯手柄,发凉的手指缓缓摩挲杯壁:“闹别扭罢了,小孩子脾气,以为闹一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随他去吧,爱去哪儿去哪儿。”
赵斐华:“你不怕他真走了?”
“那就说明他先前的承诺都是假的。”虞度秋声音很轻,像说给自己听的,“不能再惯着了,再惯……我都不像我了。”
作者有话说:
你惨咯,你坠入爱河咯~
小情侣吵架关系不大,但明天不来看小情侣和好的人可能损失很大,dddd(*/ω\*)明天更新后天休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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