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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天生狂徒 冰块儿 5176 2024-01-27 11:29:14

费铮的个人资料,早在他们产生怀疑之初就启动调查了。

此人出生于西北偏远的贫困村,十七岁之前基本与国内大多数孩子一样,循规蹈矩地读书升学,只不过上学路是几个小时的黄土路,放学后要负责放牧家里的牛羊,学校甚至是旧仓库改造的毛坯房,如今早已推倒重建工厂了。

然而就在即将参加高考的那年,费铮因与同学打架斗殴、导致同学失明而被学校开除,此后消失了一段时间。

偏远地区档案管理不规范,往往是一本糊涂账,十几年前的往事难以追溯细节,只知道当他再度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时,已经从乡野村娃变成了留美归来的硕士精英,在那个海归文凭还很值钱的年代,直接落户平义市。

随后没多久,费铮便应聘了杜书彦的秘书一职,工作至今,整整九年。

看起来就是一份正常且励志的履历,若不是被当作犯罪嫌疑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揣测。可一旦怀着疑心细究起来,其实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例如,一个农村出身、被学校开除的贫穷孩子,如何漂洋过海出国读书?哪里来的钱?谁资助了他?

又例如,为何他读的是商科,学历也相当不错,却甘愿屈居人下,当一个大材小用的秘书?

此外,费铮的家庭背景也十分模糊,父亲离家多年身份不详,母亲仍然健在,不过许多年前改嫁,拥有了新家庭,与这个亲儿子甚少往来。并且似乎相当厌恶警察,徐升几次打电话过去,都被恶声恶气地挂断,他郁闷得差点想打飞的去趟西北,当面问个清楚,可局里最近人手紧缺,只能暂时搁置。

纪凛收到这份薄薄的调查资料时,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只觉得古怪。

按理说,即便是落后偏僻的村镇,即便隔了十多年之久,警方一番追根溯源的搜寻后,居然只得到这么零星半点资料,也着实诡异。

仿佛有人在许多年以前,就已经未雨绸缪地将费铮的过去处理干净,无论后人如何费尽心力,都难以还原曾经的全貌。

这种感觉并非第一次。

柏朝进入福利院之前的生平经历,也统统成谜,好似从未存在过。

这样罕见的情况,却在同一起案件的关联人中出现了两次,究竟是巧合,还是因为……他们时至今日,仍在雾里看花,并未寻到完整的真相?

纪凛不能理解这重重疑点,就像他此刻无法理解,王后是如何瞬间转移到他们门外的。

“他应该是从外面翻窗进来的,背后的窗框上有鞋印。”卢晴惊诧过后,凭借敏锐的专业能力,迅速分析起了现状,“从辅楼的浴室走到这里大约五分钟,跑的话顶多两分钟,书房是离他最近的无监控场所。而且他戴着口罩,监控识别不了,无法追踪,为他争取到了短暂的隐身时间……他绝对事先研究过这里的建筑构造和地图路线。”

至于是谁告知他这些内部信息的,答案不言而喻。

唯一该庆幸的是,他们所处的房间,除在场的三人和虞度秋之外,无第五人知晓,所以外面的男人并不清楚,自己与想找的人,其实只隔了道门。

这是他们的机会,但弄不好也会变成危机。

“纪哥,现在怎么办?要让柏朝出去吗?还是请求增援,直接逮捕?”卢晴问。

“我出去。”柏朝抢答,“现在抓他,你们证据不足,未必能定他的罪,更没法揪出杜书彦,杜书彦背后的那些买主也会迅速清除证据、逃脱法网,我们的布局就白费了。”

纪凛眉头紧锁,屏幕的青灰反光照在他脸上,宛如一座肃穆的石像:“可你打开门,这个房间不就暴露了?我们不就暴露了?”

柏朝抬手一指:“你们躲门后,其他的交给我,他应该不会逗留很久。”

密室门是自动开关的,靠人力拉不动,打开时会与墙面形成一个三十度左右的夹角,刚好能藏人,身形绝对看不见。但密室面积不大,倘若对方走进来……与他们顶多两米距离,呼吸声稍微大点儿就会被发现。

被发现的后果,无非是前功尽弃。可若是躲在里面不出去,也是同样的结果。费铮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从浴室逃走,以这样的打扮出现在此,想必已经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即使他们略施小计,也不太可能控制王后疯狂的杀戮本性。

今晚,只有平局与一方失败两种结局。

卢晴咬咬牙:“那就赌一把!让柏朝出去跟他谈,实在不行我们就冲出去制伏他!三打一没问题的!”

纪凛拉住她:“这方案不靠谱。”

其实不是方案不靠谱,而是人不靠谱。

柏朝在他心里始终没有洗清嫌疑,万一暗中倒戈,他们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待门一关,二对二,从战斗力来看,他们胜算很低。

卢晴与他搭档许久,多少有些默契,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脑海中的猜疑:“纪哥,如果柏朝图谋不轨,你哪儿能平安无事地回国?穆警官哪儿能大难不死?至于我……唔,我挺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种小角色,他要我死,我应该活不过第一集 ,没必要费这么多周折。”

连通着耳机的虞度秋噗嗤一笑:“卢小姐真幽默。”

卢晴:“虞先生你别笑,我们纪哥以前可没这么多疑,肯定是被你带坏了。”

“冤枉,他只是变得胆小了而已。”虞度秋意味深长道,“和我一样,在这世上有留恋的人了。”

纪凛忍无可忍:“你俩够了。姓虞的,我可以让他开门,但他出事你别找我,外面那位不像是来和平谈判的,手上不沾点血,恐怕不会罢休。”

虞度秋迟疑了一瞬,说:“你把耳机给他,我叮嘱他两句。”

“你也知道担心啊?”纪凛嘴上这么说,还是照做了。

柏朝接过耳机戴上,拧眉认真听着,过了一小会儿,突然轻轻咳了声,面色不太自然:“说正经的,少爷。”

纪凛、卢晴:“?”

虞度秋不知又说了什么,一向冷面漠然的男人竟然转身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只能看见微红的耳朵,听见压低的嗓音:“你说的,别反悔,否则……不给你钥匙,让你再难受几天。”

卢晴小声问:“他们在说什么?什么钥匙?”

纪凛:“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要深究,准没好事。”

私密通话结束,柏朝归还耳机,以川剧变脸的速度恢复了一脸冷漠:“你们躲好,我开门了。”

纪凛对这两人无话可说,领着卢晴去了门后,让卢晴站在靠里的位置。

万事俱备,柏朝最后望了他们一眼,话却是对虞度秋说的:“如果情况有异,别管证据了,马上派人来保护他们。”

虞度秋听见了,回:“替我转告他,我才不管别人死活,他没事就行。”

别人之一的纪凛:“……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俩合作。”

“滴!”一声电子音之后,门锁开启,沉重的合金暗门缓缓打开,似一头隐蔽的怪物张开巨口,企图吞噬与它同样危险的同类。

两位王后,棋逢对手,一位两面三刀,一位深不可测,很难说究竟谁魔高一丈。藏于暗处的观战者不由地心脏紧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嘎——!”

暗门开到了底,纪凛与卢晴紧贴墙面,藏于门后,宛如两张薄薄的挂画,悄无声息,连吞咽都小心翼翼。

书房里的男人听见突如其来的动静,手中的金国王猛地定格,一时间也有些错愕。

紧接着便看到,本该从书房门口进来的人,却从书房里边出来了,不禁抚掌笑道:“原来虞总家真有密室,你怎么会在里面?”

柏朝从容踏出,径直朝他而去,也学着他,用熟稔的语气道:“这话该我问你——给你准备了衣服,把你当客人对待,你却闯进这儿来,是什么意思?以为戴个口罩我就认不出你了吗,费秘书?”

面对面交流,费铮的眉眼与身形特征无处可藏,也不藏着掖着了,摘下口罩,微笑着说:“柏先生这是哪儿的话,我无意间闲逛到这儿而已。看见这套棋子闪闪发光,忍不住凑近了瞧瞧,居然是纯金的,虞总可真有钱。”

一听就是编的借口,不知在绕什么弯子。

柏朝无意浪费时间,越拖下去纪凛和卢晴就越容易暴露,他开门见山道:“我不能让你变得像他一样有钱,但我可以帮你解决他,你想听吗?”

费铮讶异:“柏先生何出此言?”

装得挺无辜。

柏朝撑上桌面,压低身子,漆黑双眸紧盯住这个虚伪的男人:“你什么身份,我很清楚。我什么身份,想必你也清楚了,别跟我装傻充愣。”

费铮眯起眼睛——这个动作令他温和谦恭的表情露出了破绽,眉目中藏着的阴森狠毒一丝一缕地渗出来,侵蚀了周遭的空气,令人周身发寒。

他抬起手,手中的金国王抵住柏朝脖子上的红痕,王冠的锋利尖角足以割破薄薄的皮肤,一击毙命。

“怎么,虞总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害他?我看他很宠你啊。”

柏朝退后至安全距离,面无表情道:“他有些不正常的癖好,早晚把我折磨死。”

居然坦然承认了,这倒让费铮略感意外,点头说:“是他的话,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伴随着耳机中沙沙的微弱电流音,一阵寂静、尴尬、又充满鄙夷的沉默传递而来。

宴会厅内的虞度秋摁住眉心,无力地澄清:“撒谎的时候说些让自己丢脸的细节更容易被人相信,这是一种心理诱导,我没那方面的怪癖。”

纪凛和卢晴都不能说话,但轻轻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粗气:变态,别解释了。

虞度秋找了个就近的沙发坐下,身上难以言表的不适终于缓解了些。

究竟是谁在折磨谁啊……

兴许这个“丢脸的细节”真起了作用,费铮戒备的态度稍有松动,起身往密室方向踱了几步,看清了里头一大堆的监控设备,问:“这么大的工作量,就你一个人负责?”

柏朝:“他不信任别人。”

费铮望了眼头顶,没看见玫瑰浮雕:“这间密室好像不是你说的‘玫瑰之下’?”

柏朝将计就计:“‘玫瑰之下’只是密室的代名词而已,所有的密室都可以这么称呼。”

费铮的目光接着扫过桌上的餐盘:“你一个人要吃那么多?”

柏朝:“你要一直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吗?那我或许该换个合作对象,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人。”

“年级轻轻,口气倒不小。”费铮笑了声,放下棋子,终于跨入密室。

纪凛和卢晴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虞度秋迅速远程操控,关了书房电脑的摄像头,并关闭自己所处位置的监控,以免神态中被他看出端倪。

费铮搜寻了一遍,没找到要找的身影,调侃:“虞总似乎不在监控里,该不会带着情人去卧室了吧?”

柏朝的拳头紧了紧:“那我就更有理由弄死他了。”

这句话应该是真心实意的。虞度秋心想。

费铮来回检查了几遍,确定了书房和密室内没监控,整个壹号宫内也没有警察的踪迹,戒心稍减,但依旧没有主动提及与自己所犯罪行沾边的话题,只道:“说说你的理由,光凭刚才那条,不足以说服我。”

“你应该大致猜到了,在缅甸发生的事。”柏朝走到与门相对的位置,转移他视线,“我先前为了寻找我父亲,暂时帮裴鸣做事,他忌惮虞度秋,怕自家的陈年恶行被挖出,于是派我潜入,为他提供情报。可惜他终究还是栽在了虞度秋手里,甚至连累我父亲丧命。”

有刘少杰和姜胜这两个大孝子的案例在先,费铮似乎并未对这番话起疑,问:“那你不应该找裴鸣报仇吗?”

“我父亲不在的这段时间,裴鸣挺关照我的,我不恨他,说到底,这一切是由于虞度秋回国引起的。目前我能安然无恙,是因为裴鸣希望我继续保护他弟弟,没对警方供出我。”

要不是早已知晓整个计划,这个理由连纪凛都快信了,难怪八岁就能把裴先勇送进监狱,这信口胡诌的临场应变能力,他自愧不如。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以虞度秋的疑心病,早晚会怀疑到我头上,警察也不会善罢甘休。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像帮助我父亲那样,帮我离开这里,不被他们找到。”柏朝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切入正题,“所以我写信给杜总,希望——”

“诶,打住。”费铮笑了笑,“杜总什么都不知道,别冤枉他。”

冤枉个屁!纪凛简直想冲出去揍他。

不过往好处想,有费铮这句话,足以证明他参与贩|毒了。只是有一点令人不解:这家伙杀人放火无恶不做,似乎也不怎么听杜书彦的话,为什么宁可承认自己犯罪,也要撇清杜书彦的关系?

这时候若是再继续追问杜书彦相关的话题,恐怕会让对方起疑。于是柏朝暂退一步,说:“无论杜总有没有参与,总之我知道你们有这个能耐,愿不愿意合作?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解决虞度秋,他的虚拟币账号密码我也知道,上回给姜胜的是个空账号,实际上他还有几亿美金在里面,够你花几辈子了。其他的事你也尽管开口,只要我力所能及。”

“哈哈,不愧是父子,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费铮后腰靠上桌子,拿起餐盘旁的餐刀——刀刃锋利,很适合切牛排,也很适合割断喉咙,“柏志明去年差点被警察抓到的时候,也是这么许诺我的,他给的交换条件是帮我解决裴鸣。”

柏朝略一思索:“裴鸣要是死了,就是裴卓继承家业,他很单纯,又很爱杜苓雅,一旦他们结婚,裴家的家产就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了,对不对?”

费铮耍杂技似地抛起餐刀,稳稳接住,嗤笑:“谁稀罕他们的家产……你别管我的理由是什么,总之结果你也看见了,裴鸣反杀了他。我怎么知道,让你去解决虞度秋,你不会重蹈覆辙呢?”

“裴鸣本就防着他,所以他才会失手,而我的情况不一样,虞度秋很信任我,我能成功。”

“我不认为你在说实话,柏先生。”费铮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刀刃,不疾不徐道,“尽管到目前为止,你的借口都很合理,但有一件事,你无法自圆其说——当年揭发裴先勇的线人是你,可裴先勇是你父亲的老板兼同伙,你的举动无异于谋害你父亲,难道你不知道这点吗?”

刀刃的寒意渗入空气,钻进在场每个人的毛孔中。

卢晴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紧张得想咽唾液,却怕发出动静,只能咬牙忍住。

柏朝不能说自己不知道,一个能揭发毒|枭的孩子,不可能如此单纯无知。但他也不能说自己知道,否则就等于承认了他想谋害柏志明,那么先前的借口就统统不成立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圆上的谎言。

费铮已然将柏朝逼上穷途末路,眼中闪烁着兴奋残忍的血光,即将用手中蓄势待发的餐刀,割开他拙劣的面皮,剜出他的心脏,肆意嘲笑他的自负愚蠢——

“你们知道吗。”耳机中突然传来虞度秋愉悦的低笑,“我下棋中最爽的时候,不是大获全胜的那一刻,而是输到只剩下寥寥几颗棋、在对方得意之际,将他一举反杀的那一刻。那种刺激感……真叫人上瘾。”

耳机之外,短暂沉默过后的柏朝,终于在对面的男人即将行凶之前,给出了这个无解问题的唯一解: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丝笑意,“没错,我知道我那么做会害死他……那就是我的目的。”

费铮手中把玩的餐刀定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和裴先勇那样虐待我,欺骗我,还妄想我听命于他们?做梦。”柏朝咧开嘴,眼神却冰冷,更衬得这个笑容森然可怖,“我要他们全都去死,但这些畜生不值得我葬送自己的前程。所以我找到杜远震揭发裴先勇,所以我挑唆裴鸣杀了柏志明,所以我想利用你协助我逃跑……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

费铮没有回答,静静审视着他的脸上的表情。十几秒后,嘴角突然微微一勾,紧接着笑意迅速扩大,直至与他同样猖狂扭曲。

“这还差不多。”费铮哈哈大笑,“我果然没猜错,你跟我是同类。”

纪凛与卢晴听到这句话,同时在心中重重松了口气。

这条他们预设好的“穷途末路”,费铮终于追着柏朝一同踏上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老谋深算嗜杀成性的王后,怎么可能接纳一个突然冒出的逃兵?唯有与他同样诡计多端、心狠手毒的同类,方能得到他的赏识认可。

若是柏朝为了求生,毫无防备地对他和盘托出,只会成为他眼中无能蠢笨的待宰羔羊,反倒是高明的欺骗与耍诈,能够令他刮目相看。但同时,这些欺瞒手段必须被费铮发现,让他以为自己技高一筹,放松警惕。

所以这个看似无法自圆其说的谎言,实则是等待着费铮主动踏入的陷阱。

他以为自己凭这个发现揭开了柏朝的真实面目,殊不知,他眼前这头白眼狼的伪装,可远远不止两面。

虞度秋微笑着摸了摸嘴唇,在监控画面之外,对着虚空悄悄抛出一个无人看见的飞吻:“我就说了不用担心,我的宝贝儿最会骗人了。”

连他的心都能骗走,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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