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潮觉得郁霈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办法摘下来。
附近有家药店, 郁霈径直往中药区走。
陆潮听了半天,等药师包好付完钱了顺手拿过来,轻嗅了嗅顿时皱起鼻子:“你买这些玩意干什么?”
郁霈也不知听见没有, 到西药区跟药师描述了一下陆潮的伤,取完药走到供人休息的桌边低头拆药盒。
“手给我。”
陆潮垂眸看着郁霈敛眉认真给他上药的样子,尖削的下巴半压在领口,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但说话气质却有一种老成古旧的做派,活像是个老学究。
生活拮据却又不占人便宜,父母偏袒也依旧把自己养了这么大,陆潮想着想着,心里忽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他不是个骄奢富二代, 但不可否认确实生在了罗马, 很难想如果是严致玉来养郁霈, 会把他养得有多好, 估计会是个骄矜清冷的天之骄子。
“一会你要回学校吗?”郁霈问。
陆潮:“怎么?”
郁霈说:“我一会要去见梁钟, 你回去的话我想麻烦你把我的药带回去。”
陆潮拎起药抬脚走了, 话里隐隐含着一丝嘲讽:“他有什么好见的,一看就不安好心,也就能骗骗你这种涉世不深的小公主。”
郁霈跟上去, 发觉他好像对梁钟有些敌意,“你不喜欢梁钟?”
“怎么?你喜欢?”
郁霈一时也不好回答, 只能绕过这个话题:“你不是和徐骁出来玩么?他人呢?”
“这就打算撵我走了?”陆潮轻嗤一声, 嫌弃道:“他约了个网友见面,怂得找我壮胆, 一碰头就嫌爸爸碍事, 不孝子。”
郁霈惊讶:“真的?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没仔细看。”陆潮说完, 抬手往他头上一压,“问你呢,是不是打算撵我走?你跟那姓梁的说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你别老是动手动脚。”郁霈拨开他的手,无奈说:“我要去看演出,你去不合适,况且你也没有票,总不能在门口等我。”
陆潮收回手,牙酸地在心里“啧”了声,合着他今天特地出来还特地换了根新簪子,就是为了跟那姓梁的去看个演出?
朝秦暮楚。
他才跟自己告白,这才俩月多就移情别恋了?那姓梁的有什么好的?有他有钱?有他帅?
开什么玩笑。
梁钟来得早,在剧场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今天特地穿了件整洁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看起来干净清爽。
郁霈掐点儿到,他一扬头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陆潮怎么也来了?
郁霈走近轻笑了下:“抱歉,临时有事来晚了。”
“不晚不晚,是我来早了。”梁钟笑了下,继而看向一旁的陆潮意有所指:“陆同学,好巧啊,你也来看演出吗?”
陆潮斜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巧啊,我出来找他给我包手,为了救他受的伤,他总得为我负责。”
梁钟噎了噎,但面上仍旧保持笑意,“演出还有一会才能开始,我们不急,让郁霈先给你包手吧,不过他可能也不太专业,附近也有医院,不如……”
“挺专业的啊。”陆潮朝他伸出手,晃了下,“蝴蝶结扎得也挺少女。”
梁钟眸色再次僵了僵,脸上笑意有些挂不住了,陆潮这人流氓又混蛋,跟他玩心眼儿还是讲不要脸都没人是他对手,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掉进坑里,摔得灰头土脸。
于是忽略他直接看向郁霈笑说:“我还是第一次来看这种演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一会儿还得麻烦提醒我。”
郁霈略一蹙眉:“你也要一起?”
梁钟笑了下:“是啊,这张票我挂出去很久都没有人买,可能京剧还是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热门吧,为了避免浪费我还是来看了,你不介意吧?”
他话语陈恳,看起来真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况且票是他的,怎么处置是他的自由。
郁霈也只好说:“不介意。”
梁钟摸了摸鼻子,侧头看了眼正跟人说话的陆潮,收回视线说:“我上次给你写的那篇文章点击量不错,这次我想再写一篇关于京剧的文章,正好也取取经。”
“这张票原本售价688,给你个友情价288就可以了,其他的就当做你给我当老师的学费。”梁钟从口袋里拿出票,递出来。
郁霈看着票,刚一伸手就被握住了。
陆潮从他手上抽走票,指尖一转递给梁钟,“他有了。”
梁钟眉尖一蹙,却没伸手去接,隔了会才笑说:“陆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算霸道也不能不让别人去看演出,你救他弄伤手,总不能一天到晚霸占他。”
陆潮比他高出一些,居高临下地瞥了眼,“你在联想什么?”
梁钟一窒,“那你不让他拿我的票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了么,他有了。”陆潮眼角眉梢全是轻嘲,略微抬脚走向梁钟,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我确实霸道,我为他弄伤手,就是要一天到晚霸占他。”
梁钟指尖一紧,低声反呛:“你凭什么?”
陆潮低声一笑:“凭他喜欢我啊。”
梁钟哑口无言,陆潮直起身在梁钟肩上拍了拍,笑意盈盈道:“梁同学,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他真不需要。”
“陆潮,你……”郁霈才一开口,怀里就落进两张票,不由得惊了,“你哪儿来的?”
陆潮唇角微勾,笑了声:“买的。”
郁霈更惊讶了,这场演出一票难求,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提出跟梁钟买,陆潮对京剧没兴趣他是知道的,不可能提前去抢。
陆潮看他一脸茫然,朝他勾勾手指。
郁霈凑近过去。
陆潮压低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低笑道:“叫声潮哥就告诉你。”
“……”郁霈耳朵一麻,额角的青筋忍不住抽动两下,接着皮笑肉不笑地把票往他怀里一扔,“不说拉倒。”
郁霈看向梁钟,略带歉意道:“抱歉,我用不上这张票了,不过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我愿意原价买下来。”
梁钟视线在两人身上轮回几遍,眉头微微蹙紧。
陆潮恐同没有发觉,但他看的十分真切,郁霈对人一直冷淡疏离很有距离感,无论男女哪怕是室友徐骁也一样,但对陆潮却不一样。
他有着无意识的纵容和亲近。
陆潮拉他手他不反抗,靠他耳边说话也不躲避。
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票,执意要出钱买,却轻而易举地愿意接受陆潮的,他果然那么喜欢陆潮吗?
可是陆潮恐同,他做这些都是因为占有欲作祟罢了,一直喜欢自己追着自己跑的人转而和别人亲近,他受不了而已。
“郁霈,我……”
郁霈已经拿出手机,“我转给你方便么?”
梁钟到嘴边的话一下子散了,勉力笑了声:“不用了,这票本来放着也是放着,既然你用不上了我也不好收钱,你就当做我没有跟你提过吧。”
郁霈说:“改天我请你喝咖啡作为补偿。”
“好。”梁钟轻笑离去。
陆潮在旁边“啧”了声,喝什么咖啡,他还没有咖啡喝呢。
郁霈走了两步,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只好停下来叫他:“潮哥,你来不来?”
陆潮遥遥看着他,耳朵里有根弦一下子绷断了。
他跟上去,单手插在兜里一起进了剧院,这两张票足足敲了他十倍,小白眼儿狼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剧场两侧有荧幕,上面标注了今天演出的曲目和一会的唱词,避免有新入坑的观众听不明白,影响了观剧效果。
今天要唱的是《玉堂春》,郁霈看着明亮整洁的舞台以及一侧的乐师鼓手,恍然想起在天水班时排练教学的时光。
那会儿他一个人养一个戏班子,虽然苦倒也开心。
现在的演出环境好了太多,座椅成排观众肃静,哪哪儿都好,又哪哪儿都不好。
如果天水班的人都能活到现在,亲眼见一见现在的时代,郁霈心里酸楚,很轻地压下一口气。
陆潮对京剧没什么兴趣,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单手撑着头看身旁的郁霈,他听的非常认真,眼都不眨地盯着台上,眼眸流转潋滟多情。
?
他怎么看个戏也这眼神?
他不光夸人的台词是批发的,连眼神也是批发的?
陆潮抵着舌尖转头看了眼台上,脑子里蓦然浮现中秋晚会那晚,郁霈穿一身红衫白裙,一双脚埋在裙子里,水袖搭在细白手腕上朝他拨扇轻笑。
他指尖微热,不动声色蜷了蜷,怀念起抓住那条柔软水袖的感觉。
郁霈左手搭在椅子上,指尖白皙柔软,连指腹都透着粉。
陆潮瞥了两眼,重又将视线挪回了那张脸上,实在受不了他那个活像是下一秒就要冲到台上表白的眼神,一伸手罩住他眼睛,勾住脑袋往自己一拉。
郁霈从他掌下挣脱开,狠狠瞪了他一眼,无声警告他别闹。
陆潮心跳一下停了。
他双眸微红含着水汽,像是要哭了,眼尾如同被人狠狠揉过一样红,这眼神如同一把钢针扎进陆潮眼睛里,连带着心脏都一揪。
那一瞬间,陆潮觉得郁霈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办法摘下来。
郁霈怕他再影响自己听戏,索性抓住他的手按在膝盖上,陆潮心跳紊乱思绪纷杂,思考能力当场罢工。
他看着交叠的两只手,还有手背上冰凉但柔软的触感,总觉得剧场里的空调一瞬间坏了。
陆潮心底不受控地冒出一个念头。
他要是跟梁钟一块儿看戏,也用这眼神瞪他?也这么冲他撒娇?
他也这么牵梁钟的手?
陆潮磨了磨牙,觉得有必要好好教育一下他什么叫注意影响。
作者有话说:
陆潮: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