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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情知在霈(四)

我真没打算掰弯你 荒川黛 3908 2024-03-04 11:13:07

青京赛热度空前, 主办方尝到了直播的甜头决定延续赛制。

陆潮担心郁霈又水土不服,不仅要求他去自家的酒店住,甚至还要安排个医生全程陪护。

“……我是去比赛, 不是去省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陆潮理所当然,掏出手机就要拨号:“怎么不用,万一再发烧怎么办?我好不容易养出来二两肉你出趟门就作掉三斤, 白给你补了。”

郁霈看他像是要来真的,哭笑不得拿过手机:“我这次保证不生病, 你老实在学校待着, 乖一点, 我回来告诉你一个你想听很久的秘密。”

陆潮轻嗤:“你能有什么秘密?还能是你看到我就一见钟情?”

郁霈:“回来就告诉你。”

“回什么来,现在说。”陆潮执意问他,但无论挠痒还是威逼利诱愣是没撬开他的嘴。

郁霈不动声色将刚才写的字收起来,“森*晚*整*理急什么,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陆潮看都没看那纸,冷哼一声:“你敢, 你不回来我掘地三尺也得把你挖出来。”

晚上睡前, 陆潮一把将人揽在怀里:“约法三章还记不记得?背一遍。”

郁霈已经很习惯他美其名曰先预习但强制执行的同床共枕,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说:“不记得。”

“把你老公的话当耳旁风是吧?”陆潮一翻身压在他身上,恶狠狠道:“欠教育, 我再跟你说一遍,你……”

“陆潮,如果我亲你一下你能不能安静睡觉?”

“你不许跟那个肖……嗯?”陆潮怀疑自己幻听,“你再说一遍?”

郁霈抬起双手, 勾住陆潮的脖子往自己一拉,在他反客为主之前抬手捂住他的嘴, “让我睡觉。”

“想得……”

郁霈仰躺着看陆潮,慢吞吞补了一句:“你要不要抱我睡?”

陆潮:“……行,睡吧。”

-

郁霈落地就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他按着箱子踉跄几步,看着乌泱乌泱的人群和印着他照片的名牌有些头痛。

“老婆!!!”

郁霈循声回头,那小姑娘立刻不说话了,但这两个字活像个开关,直接撬开了此起彼伏的呐喊。

郁霈头都快裂了,“不要影响其他旅客,赶紧散了。”

粉丝七嘴八舌表白,郁霈三叉神经隐隐跳动,“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姑娘的样子,叫什么老婆,不许叫了。”

他不斥还好,一教训完铺天盖地的老婆几乎掀翻穹顶,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啊啊啊老婆突然好daddy!!!”

郁霈循声望向扎着高马尾的小姑娘,“说的就是你,从刚才开始就你嗓门最大,收着点儿,那边的旅客都看你呢。”

小姑娘脸颊一红,当场捂住嘴。

郁霈在人群里艰难“蠕动”,手机相机怼着他脸疯狂拍照录像,等他和肖听出航站楼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肖听长长舒了口气,无限忧虑道:“现在就这么多粉丝来接你,等清河班办起来了恐怕你连门都出不了了。”

郁霈劫后余生,一摸头发发现簪子不知道被谁抽走了,又好笑又好气,“如果回回都这样那还是不出门的好。”

“郁老师您好,我是陈波,来接您二位到酒店的司机。”

肖听回头,下意识拨了下眼镜:“主办方这么豪气的吗?拿劳斯莱斯接人。”

郁霈有预感这车不是主办方派来的,等陈波拿过他的行李,毕恭毕敬打开车门再提醒车里有刚泡好的太平尖茶他就明白了。

陆潮。

郁霈尽量自然地上车,等到酒店才知道陆潮的兴师动众远不止如此,他也并不完全是为了他身体,更为了方便把他跟肖听分开。

因为他住顶楼的顶级套房,肖听住五楼普通大床房。

肖听捏着房卡这才明白幕后主使,推了推他的细边银框眼镜幽幽叹气:“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不过还好,至少没在门口立一个我和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郁霈:“……”

两人办完入住陆潮就收到了消息,当即拨了个电话过去:“晕机没有?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郁霈无比头痛:“你怎么把肖听安排得那么远。”

“哪儿远了?才隔了三十几层,他不乐意那还有地下室。”

郁霈懒得跟他计较,无奈叹气:“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啊。”

“吃醋怎么了,这是每个……”陆潮勾唇,笑意突然凝在嘴角:“等会?你从来没吃过醋?”

郁霈正在烧水,闻言淡淡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看见对象跟人说句话都冒酸水。”

陆潮怔了怔,他从来没吃过自己的醋?

“你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一点不舒服?”

“没有啊。”

“一点点、也没有?”陆潮磨着牙,一字一顿:“真的不生气?”

郁霈研究半天水壶,往茶杯里倒了点茶叶等水开,“我为什么要不舒服,陆潮你家酒店的水壶怎么还要刷卡。”

陆潮听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有些不是滋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郁霈好像确实从来不管他,不过问他的去向、不关心他的私生活,甚至不好奇他任何事。

除了偶尔的撩拨,陆潮从郁霈身上看不到一点关于情感的波动。

他不会吃醋也不会嫉妒,更没有一般人对另一半的占有欲。

那对他来说,自己到底算什么?

一个陌生时代不堪烦扰的室友?一个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对象?

他觉得以郁霈的性子不会是后者,他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可喜欢多少才能让他这么大度?一分?两分?还是十分。

他很想再问一次郁霈你喜欢我吗?你真喜欢我吗?

话到舌尖,他怕郁霈不回答又怕他回答。

“醋都不吃,郁大先生这么大度啊。”陆潮冷嗖嗖笑了两声,“我是不是还得跟你学学?”

郁霈垂眸倒水,“算了,你学不会。有人敲门,应该是肖听来找我,我先挂了啊。”

通话骤然切断,陆潮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郁霈说过的理想型,温柔有礼进退有度,知书达理志同道合……这不就是肖听?

他的理想型是肖听?

-

比赛地点在京城文化馆,郁霈看着矗立在水泥森林里熟悉又陌生的古旧建筑,真真切切有了隔世的认知。

建筑依旧,郁霈闭上眼还能回忆起当年,他在这里学过戏、上过台,在这里红透在这里死去。

钟楼塔铃迎风碰撞,腐朽破败的记忆覆土生花,郁霈遥遥看着鲜红旗帜迎着烈日微风,安静又庄重。

肖听见他停下,退回两步顺着他的视线梭巡:“你看什么呢?”

郁霈:“看红旗。”

旗帜迎风荡漾,郁霈心里那个关于海晏河清山河安稳的愿望此时此刻真正具象化,每一下卷动都吹走他心里一寸阴霾。

烈日骄阳红旗鲜艳,郁霈抬手虚虚的“抚摸”一遍,高兴之余又无限惋惜地想可惜太多人死在了遗憾里。

郁霈收回视线,“走吧。”

文化馆布置隆重,广场上摆满参赛选手们的照片,郁霈热度最高名气也最大,被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比赛厅内人声鼎沸,郁霈一进去突然静了两秒,无数道眼神齐刷刷扫过来。

有些热情的选手甚至跑到郁霈跟前来要联系方式,“你唱得好棒,我也看了你们平洲赛区的直播,不愧是天选大青衣!”

“我也看了!说真的我看到一半的时候就想弃赛了,比不了完全比不了,我甚至想问问你收不收徒弟。”

郁霈:“……过誉了,你们唱得也很好。”

“真的呀?你不会是哄我的吧?我觉得你可能根本不认识我。”

郁霈略微眯了眯眼,勾起一点克制而淡漠的笑意:“苏雯,你唱的薛湘灵神形兼备行腔也流畅,我很喜欢。”

苏雯脸颊微热,莫名有种被撩到了的感觉,“你真认识我啊?”

郁霈:“风采绝伦,见之不忘。”

苏雯这下确定自己真的被撩到了,不等她说话,立刻有人追问:“那我呢?小玉佩你记不记得我?”

“还有我!”

“我呢我呢!”

郁霈嗓音疏淡,不急不缓一一应对。

肖听被挤出人群外,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怔,他这是自信还是大度?

他就不怕指点了别人,自己拿奖的几率就小一分?

人群越聚越多,从一开始的互相打量各自防备到真心实意请求郁霈指点、索要联系方式,他好像有种令人臣服的魔力。

肖听背靠柱子看众星捧月的清瘦身影,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狭隘,他不是有魔力,他是凭自己的本事圈粉所有人。

这个年轻的未来班主,可能比他想象得更有魅力。

-

比赛当天是周六。

不仅全网直播,就连多家电视台也临时调出档期转播。

郁霈将自己从前穿过的戏服头面带了过来。

肖听看他眼窝揉红描眉勾眼,在人来人往的嘈杂化妆间里安静染唇敷粉,不像焦急准备上台的选手,更像是个名动天下的角儿,艳绝无双骄矜持重。

郁霈略微抬眸,肖听心跳忽然乱了半拍,一偏头看到修长如梅骨的手指弯起片子、捻过水钻凤钗,慢条斯理戴上沉重精致的凤冠。

肖听不动声色缓了口气,移开视线。

比赛从后台准备开始拍,主办方交代多给郁霈镜头,摄像师尽职尽责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此时的直播间里弹幕飞快。

——老婆好美!我还是第一次见戏曲怎么化妆的,那个缠头发的叫什么?感觉好痛,原来吊眼是真的吊上去不是画的,辛苦了!

——小玉佩的凤冠好漂亮啊,看起来像个老物件,戏服上面的花纹好精致,不会全是手工绣出来的吧?

——老婆腰好细,是谁心动了!

——这戏服好美,搞不好真是金银线绣出来的老古董,小玉佩是什么天仙下凡,能不能把绣球扔给我!

郁霈换完戏服随手理了理水袖,见摄像师在拍他便勾勾唇角,兰花指交叠,略微歪头一笑,摄像师都差点没扛稳相机。

——我靠我靠老婆笑起来好勾人,我昏迷了!

——啊啊啊小玉佩迷死我了,一边想嫁给肖听一边想嫁给小玉佩,一边又想我们仨过好这神仙日子,我要被迷成智障了。

——我举报,是小玉佩这个眼神先动的手!

肖听再一次被他的扮相惊艳,粉丝说的天选大青衣丝毫不夸张,既端庄又含着几分清媚,和上次扮的程雪娥截然不同。

郁霈还不知道镜头外的热烈讨论,今天的比赛将他放在了第一场,化完妆稍作准备就要上台了,他在入场门轻吸了口气微微闭眼,再睁开。

京胡悠扬,郁霈迈步上场。

脚跟脚心再到脚掌缓慢点地,双手拢着水袖缓慢前行至舞台站定,珠钗晃得灯光一闪一闪,还没开嗓就响起掌声。

“在堂前辞别了二老爹娘,但愿得婚姻遂奴想。”郁霈嗓音甜润,身段娇软端庄,行步之间恍若三日春柳。

“彩球打中平贵郎……”郁霈指尖掩在水袖中微微一指,眼波流转隐含娇俏又克制的期待羞喜。

兰花指随手腕微微一转,“叫丫鬟带路彩楼上。”

镜头切近,那双吊梢眼脉脉含情,水袖轻灵一甩,现场随即爆发出热烈掌声。

郁霈腰肢柔软,背身甩开水袖又缓缓收起。

“手扶着栏杆看端详……”郁霈微微垂眼,挽起水袖略作打量,“尽是王孙公子样,倒叫奴含羞带愧意彷徨。”

水袖伴着嗓音轻展,挡住袅袅娇羞,眉眼甜嗓撩得人心驰神摇。

郁霈一出戏唱完几乎浑身湿透,主持人适时上台推进流程。

今天的评委除了段绪之外他都没见过,但意外的是居然有毓祯。

左侧评委沈春秋拿起话筒,清清嗓子说:“你的行腔很稳,扮相身段也都不错。只是我到现在也没有听出你是哪个派系的,京剧讲究流派正统,你这种野路子唱法,我不是很明白怎么入围的决赛。”

段绪从初赛就很喜欢郁霈,立即给他打抱不平:“沈老师的话我不认可,当年徽班进京也没有要求必须是什么流派才能开锣,按您的说法非得有一个流派那当年叶祖创派也是野路子了?”

沈春秋转头反驳:“他今天唱的是彩楼配不是自编戏,他在网上直播我也看过,简直不堪入耳,这种人多了京剧的根就断了。”

两人争论不休,郁霈静静站在台上无比默然,心想:我登台的时候你们祖宗还在玩泥巴,我断京剧的根?扯淡。

段绪不服,斥道:“直播怎么了?直播平台是个媒介,从小玉佩开始京剧的热度高了多少票多卖了多少,这不比我们喊多少口号都好?”

主持人怕两人真吵起来,于是将话题抛给了一旁德高望重的毓祯:“两位评委老师说的都有道理,不如请毓老师再给我们点评几句。”

毓祯拿起话筒,盯着郁霈看了足足十几秒才开口:“无论是技巧、唱腔在我这里看来毫无缺点,至于流派,你的运腔不仅不新反而十分古旧,应该是我们没听过的正宗京剧,我冒昧问一句,你认识小似玉吗?”

郁霈微怔,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隐晦回答:“有一些渊源。”

毓祯打量了他一会,但没接着往下问,“我给你99.9分,剩下的零点一分是我对你以后的期待。”

五个评委分别打分,去掉段绪的最高和沈春秋的最低,意外的是另外两个评委打了和毓祯一样的分数。

郁霈最终拿到了青京赛目前为止99.9最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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