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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低落盆地 七不七 3167 2024-03-13 14:18:17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南嘉恩那样做好事不留名,默默无闻地帮助他。

“我没生气。”半晌,裴司琛才徐声说道。

周边的建筑施工噪音很大,盖过了他的声音。

“你刚才说什么?”南嘉恩又再次凑近他的脸,只想听清裴司琛的声音。

却不知裴司琛也稍微侧过脸,于是南嘉恩的嘴唇轻轻贴在了他的右脸上。但只是一瞬,几乎没有超过两秒,南嘉恩便迅速撤退,甚至是惊恐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裴司琛却没有动,那猝不及防的潮湿宛如一湾春水,在那心底平静的湖面于刹那间汹涌,折回现实生活的涟漪还在反反复复。

这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txl这种违反自然伦理的东西就应该死掉。”

“他妈的又晦气又恶心。”

这样的亲密距离让裴司琛想起男生们呆在一起聊的话。他开始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对于南嘉恩的感情是如何。

“裴司琛…对不起。”南嘉恩一直在抱歉着。所幸裴司琛没有回头,不然能看到他的惊慌失措、敏感的肌肤、以及打颤的嘴唇。

不管是四面漫天的灰尘,还是周边人群的嘈杂。在这一刻,时间延长不断。

“没事。”良久,裴司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没生气,我是想说…”他原先准备想说的话,猛然间在大脑化成空白,“…你之前去医院帮我付医药费了,我很感谢你,但是南嘉恩,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可是我觉得你很累。”南嘉恩却这样回答道。

裴司琛脚步一顿。

这么久以来,好像还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大多数都是在问,“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你该怎么办?”“太可怜了…”

但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做。

是那些怜悯同情、可惜、为难的眼神,是隔岸观火,是在看他怎么挣扎于这个苦难。是拍露骨的照片,还是打量、怀疑、不屑,以及走投无路的时候,坐在医院门口的楼梯,万分怨恨这个世界。

以及走投无路的时候,毫无尊严,毫无办法。因为徐妍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失去徐妍,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但是他不愿对南嘉恩说这些糟糕的事情。

“我不累。”裴司琛终于回头,低笑了一声,“你不要被周乐乐他们给欺负了。”

“周乐乐…他没有欺负我。”事实上,周乐乐人傻钱多,给了他好多小费。

“那他们还对你挺不错?”裴司琛反问道。

南嘉恩闷声说:“你不喜欢他们,我就不跟他们走一起。”

好像这个意思是,裴司琛讨厌的人,南嘉恩都会全力以赴地远离。又觉得裴司琛背着他也很累,于是南嘉恩结结巴巴地说:“我的腿好像又不疼了…裴司琛,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裴司琛却皱了皱眉,他不确定南嘉恩那腿是真的好了,但是听到这话,也只好将人慢慢放下来。

南嘉恩确实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

他往前走回了几步,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自顾自地点点头,脸色十分正经地说:“现在真的不疼了。”

但是眼神飘来飘去。

裴司琛看了看他的裤脚,似乎那人走路真的不吃力了,两人便并排走着。

然而接下来徐妍病情更糟糕了,裴司琛也很少来上学了。

放假前夕,南嘉恩再见到裴司琛,是他来学校搬书,好像是打算在家里学习了,顺便照顾徐妍。

明明南嘉恩自己的书本也很多,却也自告奋勇着,帮裴司琛搬了一大堆课本。

校门口都是穿着校服的高三生,他们刚刚考完期末的最后一场考试,每个人的表情都没有那么放松,相反是苦累和压抑。冬日里阴云笼罩,一路上裴司琛都不怎么说话,脸色低沉,眉眼都是寒色,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为此南嘉恩也说不上什么话。

裴司琛在不经意间看到南嘉恩被冷的灰白的手,他不动声色地抱着自己厚重的书,还不时偷偷看自己一眼。

“南嘉恩,给我吧。”裴司琛对他说。

南嘉恩却往前走着,“我拿的动。”

“你手不冷吗?”

“不冷的。”南嘉恩很确定地说,手绷地更紧了。

穿过马路,就是布满小摊的后街,大多数学生都挤来这里吃小吃。

南嘉恩原本是好好地走着路,但是边上的小吃店的味道过于诱人,再是现在也饿了,他瞥了旁边的五花八门的小摊一眼。

大概是他抱着东西艰难地扭着头的动作幅度有点大,裴司琛捕捉到他的视线,问道:“南嘉恩,你饿不饿?”

南嘉恩连忙说不饿,正想加快脚步往前走的时候,裴司琛拉住了他的手臂,对他说:“但是我饿了。”

于是两人找了一家炒面摊,挑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坐下。

身后坐过来一群男男女女,他们八卦的声音很大,完全没有看到身后便是是八卦的主角。

“真的是他…你们还不信我说的!”

“啊?他真的去拍了那种照片吗?”

“这太…露骨了…”

“听说他妈生病了很缺钱的,拍这种照片很赚钱吗?”

于是裴司琛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南嘉恩立刻就想往后看,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裴司琛的坏话。身后的人拿着手机七嘴八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裴司琛拍的那些照片。

猛然间裴司琛按住了南嘉恩的脖子,像是阻止,又像是想暂停。

暂停他不喜欢的声音、不喜欢干的事情。

他眼里是痛苦的挣扎,又像是忐忑不安的,对南嘉恩说:“不要…不要回头看。”

不要去看。

那天是他最后一次拍摄,柔光箱的主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摄影师是一个高壮的男人——袁侃,在业界很有名,是知名的大佬。

拍摄结束后,摄影棚只剩下留下来打扫的人,拍摄场地有些老旧,试衣间的门遮掩不到什么。

一双手轻轻地摸上了门把,裴司琛转过身,便看见是袁侃。

男人游刃有余地关好门,他比裴司琛高了不少,手臂上都是肌肉,一瞬间狭窄的换衣房投来巨大的阴影。

彼时裴司琛正换好衣服,原本以为这人的乱入只是有些唐突、不礼貌,没想到袁侃嘴角上扬,坏笑着对他说:“你叫裴司琛是吧?我对你可是很有兴趣。”

袁侃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凝视、打量。

像是想到了什么,裴司琛试图绕开他往外走,没成想那人直接用一只手臂锁住了他的喉咙,力气很大,裴司琛这样的高中生只能用双手阻止他的手。

对于男孩眼底的厌恶和反感,男人丝毫不在乎。这只是一个合作,他有的是资源和人脉,看到合眼的男生,他就是想尽快下手。遇到合得来的倒是一番滋味,但是今天碰到这个男生,可是非常的不乖。

“别动了。”袁侃有些不满,啧了一声。

他周身的味道宛如毒蛇的毒液,让裴司琛十分恶心。

“乖乖听我的……一会儿就好,你不是想要钱吗?”话说到这里,袁侃摸出一张卡,另外一只手臂依旧有力地掐住裴司琛的脖子,他眯了眯眼,“我听说你妈做手术很费钱呐?”

那张卡像巴掌一样打在裴司琛的脸上,发出轻脆的声音,强弱分明之间,零落的声音还有被压抑的喘气声。

他掐住了裴司琛的喉咙,裴司琛的眼睛发红,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给我上一次,怎么样?”袁侃十分惬意地享受着裴司琛的挣扎。

那些白白嫩嫩的男孩他有些上腻了,像裴司琛这种风格的,也可以偶尔来几次。

裴司琛的瞳孔缩紧了。

直至成年男性的气息逐渐靠近,他咬着牙使劲用头撞开了那人的脑袋,过于用力,裴司琛的嘴里出了血,换衣间老旧的门终于被撞碎了。

袁侃踉跄了几步,眼里明显是不爽和怒意。

被狠狠扫了兴趣。

适逢发出的动静引来了周围还未散场的工作人员,袁侃却毫不慌张,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又低声对裴司琛说:“你信不信,你这样的可是很难在圈子里混下去。”

他笑了笑,又像是在嗤之以鼻,又像是在预告裴司琛的结局。

一般在冬天的末尾,人们总是急切地将希冀寄托在春花这类鲜亮的植物上,郁金香,桃花,海棠…….但春天依旧地冰冷和残酷,一点也不亚于冬天。裴司琛再也不觉得春天是美好如初的,也开始怀疑所有的人生期待。

各种各样的事情碰撞起来,发出厚重且刺耳的音,激烈的程度并不比在濒临绝境而祈祷的信念少。犹如细针般的阴雨,还带着冬天沁人的冷,一股劲儿地扑打在人的脸上。

他感到一种莫大的悲哀,绝望的力量将他引入死循环,在有限的日子里无限播放着。

尽管他出生在石桥这样破败穷苦的地方,但是他拼命地往上爬,不断地学不断地努力,只有做第一名好像才能短暂地脱离那些底层的不堪。但是像他这样特殊的存在,在石桥里,俨然如黑色的垃圾混土里成长出一朵青绿的植物,被针对和霸凌也是平常。

并且,一场病宛如暴风雨,可以轻轻松松地摧毁穷人拼命搭建的一切。似乎裴司琛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于是他对南嘉恩说:“不要回头。”

周边的杂音还在继续,往往关注和诋毁是一起的。

不要回头看。

裴司琛自己也不愿再回头看。

他明了又暗的十七岁,黯淡无光、昏暗潮湿。

并且他也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不想再沾染这段不堪记忆的黑色斑点。

他也几乎没有回头看一眼,在忘记的同时,也渐渐忘却了,是谁在身后陪伴着他走过这段坎坷路。

跨年夜的这天,公司里面的人都走完了,裴司琛还在办公室里。

窗外的建筑物顶端已经亮起了灯,写字楼一如既往地还有加班加点的人。

此时越闻博终于在线了,他刚刚去给车加油,所以没有及时回复裴司琛发的消息。

越闻博好像挺轻松悠闲似的,“南嘉恩每天就和他那室友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吃午饭,偶尔也在外面吃晚饭,倒是我还看见他们还一起去逛超市呢,看着挺和睦的。”

“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走,没有什么事,你就放心吧。”

“是吗。”裴司琛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低。

反正感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过了半个小时裴司琛又发短信问他们在做什么。

越闻博回复道:“没做什么。”

裴司琛于是打算在办公室多工作一会儿。

但是下一秒越闻博又发来消息:“他们两个好像约着一起去酒吧了。”

又说:“年轻人嘛,跨年都喜欢去那儿玩。”

裴司琛滑到这个消息,呆看了几秒,又站起身来,并且拿起了黑色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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