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发现南嘉恩不见了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好像南嘉恩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去他的出租屋找人的时候,房东说是被家人带走了。
但是南嘉恩从未谈起过自己的家人。
这样一想,南嘉恩好像从来就没有谈起过别人,身边也没见着有什么人,一直都是独处的状态。
还没担心太久,林泽在医院忙过一段时间后,杜宥城某天送给了他一个他一直很想抽到的典藏版盲盒摆件。
忽然之间,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杜宥城竟然会送他东西。
一瞬间,林泽的疲累全然消失了,觉得自己还能再战斗五百回,顿时心情飘飘然。他快要开心地飞起来了。
“杜医生你怎么突然会送我这个?”他受宠若惊地问道,眼里全是兴奋。
杜宥城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我那天偶然看到了,就买了。”
要不是杜宥城讨厌身体接触,林泽真想抱一下他的腰。
他收敛着笑容,“谢谢。”
回家后放在了床头柜上,每天看着都欢喜。林泽觉得他的恋爱进阶了许多,因为杜宥城主动送了他一个小摆件,这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他想可能是杜宥城要被他打动了。
这天下班后,林泽从外面走回来,觉得热得要被融化了,刚走出电梯,却在家门口遇上了他的母亲。
林母瞥了他一眼,打量着这栋房子的装修设计,开口就问:“林泽你就住在这种地方,没钱呐?”
林泽被吓了一跳,问:“妈,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林母看着这个独子就来气,“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永远不和我们联系了?”
林泽低声说:“倒也不是….”
打开门后,林母看到一室的凌乱,又是叹气又是开骂。
“林泽你这是什么脏乱差的生活习惯?”林母简直受不了,一边捏着搭在板凳上的外套裤子,又拿起桌上的外卖盒看了看。
“你都不做饭的,天天吃外卖?”
林泽一边挥手挥脚地打扫着,一边插话为自己解释:“医院太忙了….我回家都没有时间。”
林母冷哼一声,“你这是借口,你就是懒….”
“哎哟,妈,你可别念叨了。”林泽捂着耳朵。
林母捡了一块家里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把林泽叫了过去:“林泽,我问你,你真想一辈子都呆在这个小县城吗,就真的不想回去?”
林泽可能是有考虑了那么几秒,又摇了摇头。
林母看他高血压都要犯了,如果手边有一个棒槌真想打他的脑袋,“你爸爸都在市区医院给你安排好了,这不比呆在这里有前途?”
“妈,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林泽回答道。
“挺好个屁,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爸被你气得半死,天天阴着脸跟我抱怨,说你们老林家要绝子完蛋了!”
“其实我也不会嫌弃多一个…弟弟。”林泽超级小声地嘀咕着。
林母呕着气,拿着手边唯一的抱枕就砸在他头上,“一天天的说些什么疯话!”
短暂的不那么和谐地交流过后,晚上母子二人出去下馆子了,林母是知道林泽闹脾气后要绝食很长一段时间,吃了饭儿子可能更为清醒,就没那么无头无脑。
“吃好了吧?”林母问。
林泽拿纸巾擦着嘴,“吃好了。”
林母看着儿子吃了三碗饭,心想儿子还挺能吃。吃那么多还瘦得跟猴一样。
“其实吧,这次我来是还是被杜医生叫过来的,他跟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认为你没必要呆在这里。”林母慢悠悠地说。
确实把杜医生搬出来后,林泽就开始很喧嚣了。
“妈,你在说什么啊?杜医生给你打电话了?”
“我的意思你还不懂吗?杜医生他对你一点心思也没有,你还赖着人家不走,我们为你铺好的路你也不走,林泽你该清醒一下了!看看你这倒霉样子,稀罕别人稀罕得很,杜宥城又不喜欢你……”
“今天我来就是带你回去的,你以为我来这里干什么?”林母要带他离开的语气很刻不容缓。
杜宥城刚洗完澡,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之前,他就感觉到是林泽来了。
林泽简直是被气炸了,脸很红,耳根子也很红,他质问道:“是你叫我妈过来的?”
杜宥城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她来了吗?”
“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替我做决定!”
杜宥城徐声说道:“在我们看来,你现在做的决定是不理智的,你现在对你的未来想的太短浅了,或者说,你真觉得我会和一个男的在一起生活吗,这是不可能的林泽。”
他声音很冷,冷得林泽心都在颤抖,他眼里酸涩一片,连带着太阳穴都很疼。
“杜宥城,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杜宥城看着他,很确定的样子,跟个石头一样不会被细碎或者是强大的风所撼动,摇头说:“真的没有感觉。”
他脸上写满了绝情,似乎是真的不在乎林泽。
地上发出一阵碰撞声,杜宥城低下头看,林泽把他送出去的其中一个盲盒摆件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我还以为这是你真想送给我的呢?原来是分别的礼物,这个破东西我才不要!”林泽喊道。
他眼里含着眼泪,就要马上哭出来了。
“林泽,你……”
林泽却觉得杜宥城再不挽留他的话,就要马上失去他了,因为他妈还在楼下等着他呢。
“回去好好生活。”杜宥城却这样说。
林泽想跺脚,杜宥城就是一个坚硬的石头,一个讨人厌的没有人会喜欢的家伙。
他还是太年轻,说:“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是不是轻松不少,没有人烦你,你就变清静了。”
杜宥城看着他不说话。
“你放心,我回去以后会找一个更好的男朋友,比你优秀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比你年轻,比你好一百倍!”林泽快声说道,宣誓着他的一番报复。
“那挺好的。”杜宥城一副死人脸,真的无所谓的样子。
“赶紧下去吧,你妈还在楼下等你。”
听到关门声,林泽的眼泪哗哗哗地流下来了,走进电梯里便开始嚎啕大哭,关键是电梯里还透明反光,折射雏他哭的样子多么滑稽,奇丑。
他妈看到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说:“你真的要哭得和猪一样大声吗?”
林泽认为他妈根本就不懂失恋后人有多么痛苦欲绝,简直是想死的心情都有了。世界一下子就失去了颜色。
而林母绝对在说清楚事情之前,林泽幸好吃了三碗饭,还能活一段时间,不会被突然饿死。
这样下去林泽肯定是很久都不想吃东西。
“好了,回家后妈妈给你做香煎小黄鱼,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林泽却很狼狈地鼻涕眼泪都堆在一起,嘴里念着:“我不喜欢了,全部都不喜欢了。”
好像他是全世界最伤心难过的人了。
青云馆是会员制高级会所,私密尊贵,一进门入眼就是一整面画着江山雪景图的屏风,路两边都是水道,光线慢慢由暗到明,竹影婆娑,灵璧水榭。
私人包间里除了恒利的人,还有裴松。
一般情况下,除了在公司,余下时间是很难碰上裴松的。
裴松不请自来还特别热情,给恒利集团的人推荐了一瓶百年珍藏,似乎他才是那个主办方。
全程裴司琛都没有怎么说话,但是恒利的人还是会听取裴司琛的意见,聊到最后和裴司琛握了握手就离开了。
裴松喝得也有些醉醺醺的,拍了拍裴司琛的背说,“我那几个儿子都没你有出息呢,侄子还没来半年,就能让这群人信服…挺好的,有自己的想法,年轻人就是应该这样,司琛啊,……”
外人看了还以为裴松和他这个侄子关系有多么好,还煞费苦心地跑来帮裴司琛谈生意。
陈景良坐在旁边,觉得裴松又变老了,还很油。
“大伯你喝醉了,我派人送你回去。”裴司琛脸色很沉,手触碰着茶杯边沿的温度。
“哎,大伯我自己醉不醉能不清楚吗?这么多年了我酒量那是相当好,再来一整瓶我还能喝下去。”裴松笑意很深,又拍了拍手,另外一面画着高山流水的屏风后走出来了一个年轻男生。
男生皮肤很白,嘴唇也红红的,眼睛圆润干净,可能是紧张的,对这个房子里的人悄悄打量着。
裴松靠近他侄子的耳边,说:“大伯我知道你好这一口,都打点好了,干净得很。”
陈景良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搞笑的手段,想翻个白眼但是又正对着裴松这个老家伙。
裴司琛笑了笑,微微抬起眼皮说:“大伯你真是煞费苦心。”
裴松乐呵呵的,心想那当然了,找这样的人就找了好久,要不是这孩子欠债急要钱,还不太可能找到人。
“许嘉允,过来打招呼。”裴松露出一副很慈祥和蔼的表情,伸手叫人过来。
走过来的时候,许嘉允注意着主座上的人,是这个包间很难不注意的存在,眉眼深邃,鼻梁挺拔,此时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眼神看向他,没有情绪,或者说还很冷淡,好似被高山雪雾轻轻拂了一遭,心里莫名发凉。
许嘉允突然少了很多不适,如果是裴松把自己送给裴司琛的话。
“裴先生好。”他浅笑着说,给了一个很明媚阳光的笑容。
裴司琛却收回了视线,冷白的手轻扣着桌子,发出微小的清脆的声音。
许嘉允咯噔了一下。
“几岁了?”裴司琛问道。
明明裴先生是坐着,但是却给人一种被俯视的胁迫感。
“先生,我十九岁了。”许嘉允回答道。
裴司琛语气轻淡,说:“太小了。”
听到这里,裴松和许嘉允表情都紧张了,以为裴司琛是要拒绝了。
裴松连忙笑着说:“小才好呢,年轻花样也多,还有活力。”又给许嘉允递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许嘉允连忙走上前,颤颤巍巍地跪在裴司琛身前,正想伸手的时候,裴司琛却挥开了他的手,说:“行了。”
他仰头望着裴司琛,心里很清楚看到了男人眼神里有一丝厌恶,却没想到裴司琛说:“谢谢大伯送的礼物了。”
“哈,侄子喜欢就好。”
陈景良不太清楚裴司琛为什么要接受,许嘉允这样的小白脸和南嘉恩可是一点都不像。
“谢谢裴先生。”许嘉允笑着说道。
从会所出来后,陈景良在前面开着车,看了一眼后视镜,裴司琛正在揉着眉心。
到家后,裴司琛告诉陈景良,“明天去会所也带上那个男生。”
陈景良回答道,“好的。”又马不停蹄地安排着明天的事情。
此时已经快要凌晨了,裴司琛走去客卧,果不其然看到床上的人。
南嘉恩睡觉总是把头埋在被子里面,全身蜷缩在一起,他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不会说要离开,受不了裴司琛等言语。
裴司琛将他轻轻抱起来的时候,南嘉恩眼皮动了动。
看着人要醒来了,裴司琛也不动了,垂着眼盯着人。
南嘉恩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水味,即使是睡意上头,他还是将裴司琛推开了一点,说:“不要过来。”
顿时裴司琛脸色就变深了,夜色之下还显得很瘆人。
“你…你身上有香水味。”南嘉恩说道,又转头看向别处,好像十分受不了这股味道。
裴司琛想着可能是之前在会所里被熏上的味道,很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又把南嘉恩放回被窝里。
他扯了扯领带,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回来后问南嘉恩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明明每天陈姨都会告诉他南嘉恩的一日三餐,但是他就想听听南嘉恩自己说的话。
南嘉恩往床沿移了移,他觉得裴司琛身上很凉,弱声回答说:“都吃了。“
“吃了什么?”
南嘉恩困到不行,还是报着那些菜,什么芦笋炒牛肉,鲫鱼豆腐汤,虾仁蒸蛋,好多好多。
“后面忘记了……”实际上,他也记不清了,也有可能是根本没吃。
裴司琛又把他抱紧了,听着南嘉恩的声音,闻着他头发间熟悉的暖香,也闭上眼睛了,侧着身子很累的样子。
慢慢的,南嘉恩听到很轻的呼吸声,回头一看,裴司琛早就入睡了。
许嘉允以为裴司琛真的接受他了,第二天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过去。
陈景良开车来接他过去的时候,许嘉允还问,“陈助理,裴先生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陈景良觉得他认识不到自己的身份,手还抱着车座后颈,天真愚蠢的样儿。
“裴先生似乎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他这样回答道。
“啊?”许嘉允说:“真的都没有吗?”
会所今天人也很多,裴松依然不请自来,反正是不会被冷落,和旁边的人聊天说地。
“我看南城区挨着玉山那块地就很好。”
“政府可没有想进行规划呢,那处老破小很难动刀。”
裴松却笑了笑,连着皱纹都深了许多,“那就是我们送的东西不够多,做的事情不够努力罢了。”
一群人玩得都很开,男人们怀里抱着貌美的女人,手机里还回复着妻子的消息,说只是在外面谈生意,喝喝茶。
欢笑声里还带着一些恶臭的言语,白日的假面在此时就能安好地开始瓦解败坏,成为最原始的样子。
看着裴司琛身后跟着许嘉允,裴松又喝了一小口酒。
没成想裴司琛对许嘉允安排道:“你去坐在安总旁边,陪他好好喝酒。”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威严,许嘉允脸色一下子就凝住了,又只能说:“好。”
裴松表情更为难看,他放下酒杯,正想说些什么,但是又哑火了。
杯影酒色之下,裴司琛问道:“伯父不是很喜欢喝酒吗?今天怎么喝这么少?”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我写的破狗文竟然被审核了十次,哈哈我先入坟安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