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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只要亲一口

裂光 天谢 6066 2024-03-17 11:33:15

安聆的秘密?

梁度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看来安聆身上确实有值得探究的地方,包括完美的表象、那股强烈而矛盾的吸引力,以及对他日渐紧迫的……控制感。

没错,控制感。虽然安聆在他面前大多数时候表现得温柔顺从,但他知道这温顺的背后另有玄机,从家用智能She-Ra被暗中清除的操作历史记录中,从故意割伤自己打消他的怀疑中,甚至从就医后罗演的突然死亡与留下的血字中,都渗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蹊跷,像覆盖在沼泽地上的茫茫灰雾,让人想要掀起一阵狂风去刮散。

但风起之前,梁度有足够的定力与城府,沉住这口气。

他朝连奕臣露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是吗?但我并不想听。”

连奕臣听说这一对恩爱得很,他设想过梁度听到自己这番话的反应——惊诧、狐疑、坚决维护恋人或是迁怒于他,但从没有想过对方的态度竟然是漠不关心。

一时间他仿佛被冷风灌了满嘴,噎进气管里,打了个响亮的逆嗝。

他捏着个价值千金的把柄,偏偏无人收购,难道只能与把柄的主人继续互相撕扯,继续保持危险的平衡?

连奕臣十分不甘心。他决定哪怕在梁度这里卖不出去,也得给安聆添个麻烦——这个麻烦没到玉石俱焚的地步,但也够对方喝一壶的。他厚着脸皮,以免费促销的心态说道:“听听也无妨啊,难道梁先生不想知道自己的队员是怎么死吗?您不会真的以为罗医生是跳楼自尽吧。”

梁度用眼角余光瞟了乔楚辛一眼,见他面色沉静如常,似乎并不心虚,也不好奇,心中一些模糊的猜测更是又清晰了几分。

“连总,去开启那栋建筑物。”梁度打断了连奕臣的话,“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连奕臣无奈之下,只得跟着他们走到湖边异形建筑物前,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硕大的塑料充气锤子——就是小朋友们拿来玩打地鼠游戏的那种——绕着凹凸不平的一楼,在不同颜色的方格上敲敲打打。

一番有节奏的敲打过后,其中一个绿色方格忽然向内坍缩成黑黝黝的洞口,连奕臣抹了把汗,将充气锤子随手一丢,说:“门开了。二位请自便,我就留在这里给你们……把风,对,把风!万一通道对面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有个接应的嘛。”

梁度和乔楚辛互相使了个眼色:留这家伙把风,跟自绝后路有什么区别?要么拖他进去趟地雷,要么直接踢下线,交给梅枚处置。

乔楚辛更倾向于第一个,免得他登出后,梅枚单独面对他,就算不吃力,也恶心个半死。

梁度微微颔首,伸手触碰耳饰。

边说话边后退,打算开溜的连奕臣手腕上光弧缭绕,迅速形成了一副合金手铐。手铐看着像是警方常用的类型,却连个锁孔都没有,连奕臣下意识地想退出拟世界,系统却提示“您的账号被高级执法者锁定,异常状态无法登出,如有异议,请向专属客服发送信息进行查询或申诉”。

连奕臣忙不迭地选择“联系专属客服”,却得到一条令人吐血的回复:“无法接通,与云服务器的TLS握手失败。”

梁度淡淡道:“不必白费力气了,这手铐的附带功能之一,叫做‘静区’。你知道射电望远镜吗?”

射电望远镜?连奕臣毕竟是机械电子专业出身,很快反应过来——在现实世界中,射电望远镜是用来探测宇宙信号的,为了确保其安全运行,周围会设置半径为几十公里的电磁波静区,所有电子通信将在这个区域内失效。意思是这副手铐具备了类似的功能,周围一定范围内是“静区”,他的求助信息被屏蔽了。

“附带功能之二,叫‘Follow me’。所以你想逃离也是不可能的。”

禁止通讯、禁止逃离……这下连奕臣彻底绝望了,除了亦步亦趋,再无他法。

乔楚辛盯着那副看似不起眼的合金手铐,有点失神。他恍惚觉得自己尝过这玩意儿的厉害……为了防止流浪意识在缉捕时脱逃,执法者大多有自己的押解工具,会根据个人行事风格而呈现出不同形态,但是像这副手铐这样令他几乎束手无策的,还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

说来那次是怎么逃脱的呢……乔楚辛陷入迷离回忆,似乎……自己用了什么不太光彩的手段?还是付出了难以启齿的代价?

“——乔楚辛。”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将他的神智唤了回来。

乔楚辛霍然清醒,发现梁度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正探究似的看着他。他掩饰般垂下眼皮,说道:“抱歉,走神了。出发吧。”

梁度率先进入那个两米多高的圆形洞口,乔楚辛紧随其后。连奕臣被一股无形力量拉扯着跟在后面,一脸的不情愿,眼神中透出惶恐不安。

里面是一条漫长曲折的甬道,脚下路面散发微光,周围空间却是幽黑一片,就算亮起灯也看不清,似乎连光线都被黑暗吸收了。

他们顺着七拐八弯的甬道走了约有二十分钟,梁度停下脚步:“前方有分叉口。”

乔楚辛在他背后探头看:的确,一左一右两条岔路,不知该走哪一条。

梁度头也不回:“观察员,给我个精神图景,覆盖全建筑就够了。”

乔楚辛:精神图景?又是个新人问号……

然而指挥官依然没给他更多的熟悉技能时间:“闭眼,发散精神力,用心感受。”

乔楚辛依言闭眼,试着将精神力如涟漪般向四周发散出去,水波与声波碰到障碍物就会反射,但精神力除了反射,还能穿透……他能感觉到,一路行来的甬道,是由沿途许多个方格空间组成的,而方格之外还有其他方格,方格们互相堆叠、乱序排列。

由无数方格拼装起来的,看似毫无规律的异形空间,逐渐在乔楚辛的脑海中显出所有轮廓,就像全息立体影像一般。他能清晰地看到,这栋建筑物总共由三千两百个颜色各异的方格拼成,入口那个消失成门洞的方格是草绿色的,而前方岔路尽头的两个方格,一个是深红色,一个是天蓝色。

乔楚辛通过触手接驳,将这份建筑物的全景图输入梁度的意识云。

图像很大,触手有点细,乔楚辛忍不住又多插了几根——要是雷魄在现场,看见这一幕,肯定会叫起来:“乔乔,你是不是想趁机干掉指挥官?精神图景传导是最容易失误的,如果观察员精神力太强,图景范围过大又过于精细,而指挥官接收速度赶不上传输速度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被烧脑。你倒好,还搞多线传输,这是要直接爆头?”

新人观察员不明深浅,身经百战的指挥官却并未出言提醒,也许是出于对自己能力的极度自信,也许是出于对对方能力的极大信任。

直到传导结束,乔楚辛撤回了所有精神触手,梁度方才无声地吐了口气,沉声道:“你可真够莽的。”

幽暗中乔楚辛看不清他的神情,琢磨对方语气,觉得欣赏多过于揶揄,于是笑了起来:“我是新人嘛,刚才若是表现不好,或者哪里出了错,还请梁总多多担待。”

梁度心道:刚才你要是出错,我人都没了,担待个头。

面上却是一副老神在在:“还行吧,毕竟是第一次,技术层面上就不对你有太高要求了。”

乔楚辛莫名地有点儿耳根发热,掩饰般转而问道:“走哪条,红还是蓝?”

梁度想了想,说:“蓝色。”

他们选择了右边岔路,上上下下地又走了十几分钟。乔楚辛冷不丁开口:“梁总,你有没有发现,方格一直在变化?”

梁度也发现了:“没错,这一路走来,我们踏足的方格空间一直在缓慢运转,譬如刚才的岔路口,我们往右本该进入尽头的蓝色方格,但在前进过程中,前方空间像旋转的魔方一样变化了。”

“但魔方的旋转至少是有规律的,而这栋异形建筑的方格变化毫无规律可循。”乔楚辛感觉棘手地皱起眉。

跟在他们身后,一路闭嘴装死的连奕臣忍不住了:“原路返回吧拜托!再这么走下去,怕是我们三个人的意识都要永生永世困在这栋见鬼的大楼里。你们想不开就自己去送死,我要回头了,快把手铐解开!

“手铐解开!梁度,劝你做人别太绝,把我逼急了,我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乔楚辛用小指头掏了掏耳朵:“你这手铐有禁言功能吗?”

梁度笑了笑:“没有。但我可以手动。”他掏出胶布撕下一块,转身封住了连奕臣的嘴。随后又多扯了几圈,把对方的两条带着手铐乱甩的胳膊与身体牢牢缠住。

世界从此清净了。

乔楚辛继续琢磨:“说毫无规律,似乎也不正确,也许规律太复杂,我们还没找到。从入口进来,一共有一千六百七十五个方格改变了位置,我可以试着找出规律,推演之后的变化。”

梁度微微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新观察员颇为信任。

乔楚辛闭眼,思索了一分钟时间,睁开眼说道:“转身。”

梁度:“?”

乔楚辛:“转身往前走,梁总,那个天蓝色的房间三秒钟后会运行到我们身后。”

梁度转过身,看着几米开外的连奕臣,略一踌躇,向前迈了一步。

幽暗的通道与前一秒似乎有什么不同了,他这一脚没有向连奕臣靠近,反而更加远离。三步之后,眼前的连奕臣诡异地消失了,他们两人出现在一个天蓝色的方形空间,梁度紧了紧手指,忽然发现乔楚辛正与他掌心相握。

手铐的“Follow me”功能并未强制启动,可见连奕臣还在他附近,但却没有出现在这个蓝色房间。也许是处于空间叠加的特殊状态中,梁度猜测。

这个正方体空间约有五十平米,六壁都是纯净的天蓝色,没有窗户和门,室内光线柔和,却不知光源何在。

房间空荡荡的,唯独在中央放了一把儿童椅,椅面上放着一本书。

乔楚辛想要撤回手,梁度却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两人并肩走到椅旁,看清椅面上是一本有点陈旧的童书,硬皮封面的边缘都因为长期的摩挲而起毛了。

“《塘鹅妈妈童谣》。”乔楚辛清晰念出书名,左右端详后,小心地用精神触手翻开硬皮封面,只见封二的空白处盖着个藏书章。

这枚藏书章像是自己雕刻的,有些稚嫩的星空图案的中间,刻着“梁度”两个字,蘸的是蓝色墨水。

乔楚辛意外地抬眼看梁度:“印着你的名字?”

梁度垂目注视这本早该销毁于炉火,却诡异地跨过时间与空间,莫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童书,低声说:“是我小时候的睡前读物。”

乔楚辛好奇地俯身,那枚藏书章却陡然光芒散射,蓝光消失后,他们两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无踪。

七岁的小梁度在母亲声音沙哑的安眠曲中睡着了。

从噩梦中骤然惊醒时,窗外依然是黑夜,卧房内壁灯洒下昏暗的光,把家具映得影影瞳瞳,仿佛怪物的影子。

小梁度轻轻叫了声:“妈妈。”

没有回应,他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走出自己的卧室。

其他房间的家具都用白布罩着,母亲对外的解释是:“孩子他爸刚走,家里物什颜色鲜艳,我看着心里更难过了,拿白布罩一罩。”

但小梁度明明看见父亲葬礼的前一日,母亲在客厅里开着音响,边随舞曲哼唱,边独自跳着双人国标——并不像悲伤的样子,可也不是全然的快乐,他还小,实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妈妈。”小梁度唤道,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餐厅、过道。他走下楼梯,前往一楼母亲的卧房。

卧房的门虚掩着,小梁度推开房门,去开大灯。天花板上的大灯没有亮,但壁灯明明还在散发出昏暗的光线,这真的很奇怪,小梁度借着这点光线看清床上是空的,环顾四周,又叫了声:“妈妈!”

他的小脸蛋上没有太多表情,甚至没有什么人气,像一尊精致的陶瓷人偶,摸起来只有冰凉的温度。

卫生间的门半开着,小梁度走过去,打开门,听见细微的水滴声,像从浴帘后方传来。他嗅到了一股甜腥的气味,慢慢走向前,拉开浴帘——

母亲躺在浴缸里,割开动脉的双腕端正放在腹部,枕在浴缸边缘的头颅长发披散,脸色惨白,双眼安静地闭着,比他更像一尊人偶。浴缸里的水已被染成血红色,漫出缸边,一点一点往下淌,发出水滴声响。

小梁度注视着浴缸中的母亲,抿紧嘴角,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想起临睡前母亲对他说的话,竟然成了这辈子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妈妈累了,也厌烦了。

“……好吧,妈妈,你想睡,就睡吧。”小梁度沉默许久后说道,“你睡着后,会和爸爸去同一个地方吗?

“如果会,爸爸还会再死一次吗?”

母亲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回应。

小梁度用力拽下白色浴帘,把母亲的头脸与浸泡在血水中的身体盖住,像家具上的白色罩布覆盖了所有鲜艳颜色。

家里异乎寻常的安静,一丁点吵架声、打砸声都没有,他很不习惯,一时茫然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发了片刻怔后,他决定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这栋房子。

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在这里他被母亲用爱恨绞缠的饲料喂养着,被父亲用皮带与荆条教育着,是雏鸟巢,也是受刑地。

现在没人喂养他,也没人教育他,他可以一无所有地离开了。

小梁度走出母亲的卧房,来到客厅时,玄关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敲门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敲门声很快变成了不耐烦的砸门声,有个男人声音含糊地叫嚷着:“……开门!我没带钥匙,进不去了……老婆!儿子!快来开个门!”

转头望向神龛上的遗照,小梁度不禁打了个激灵,深吸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楼道的灯亮着,照出了半身是血的男人身影。

男人约莫四十岁,西装革履,身材高大,长相原本称得上英俊,但眼下被污血糊了一脸,额角还塌陷下去一大块,破碎的颅骨内不断渗出混合着脑浆的液体,看起来就只剩惊悚了。

我爸爸,梁丛睿,小梁度心想,前天出车祸死了。大人都说头七是还魂日,可这才三天,爸爸就急着回来了。他回来做什么?

门外男人仿佛听见了什么,一张血脸忽然向着猫眼凑过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乖儿子,给爸爸开开门。爸爸给你带礼物了,你不是想要新的童书吗?爸爸给你买了一整套原版的格林童话,快开门吧!”

小梁度猛地后退几步,心跳加快,呼吸有些急促。

他不会开门的,爸爸活着的时候喜欢看他挨着揍笑,死了以后说不定喜欢看他扒了皮哭,谁知道呢?

不知何处忽然飘来一声幽幽叹息,听上去像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讨厌爸爸早出晚归,回来时身上带着应酬后的酒味和香水味,为此她每次都要歇斯底里地大闹,甚至发展成一场风度全无的殴斗,最终双方两败俱伤,再把熟睡的他揪起来,逼问他之后要跟着谁。

小梁度学乖了,不吭声就对了。在他更小一点的时候,无论说跟爸爸还是跟妈妈,接下来的好几天都会很难捱。

有时他倒是真希望爸妈在最后一次争吵后一拍两散,可是每次无论多么像最后一次,他们还是没散。在短暂的偃旗息鼓后,继续酝酿下一次的暴风雨。

不过,这次不同了。

死于离奇车祸后半夜回来的爸爸,厌倦与解脱之后在浴缸割脉的妈妈,双方这一次将要掀起的风暴,恐怕不是人世间的他和这栋房子所能承受的。

小梁度听见母亲卧室里依稀传来脚步声与滴答滴答的水声,仿佛她边蹒跚地走着,边沿路洒下血水似的,当机立断地转身奔上楼梯,冲进自己的卧室,胡乱抓了些衣物、日用品塞进旅行包,随后又离开自己的卧室,冲上三楼。

儿童房的窗户都用网封住了,以防坠跌,但三楼的斜顶阁楼那扇小窗户没有网,因为上面堆满杂物,父母知道他爱干净,从不上去。

小梁度跑进阁楼,随手把门反锁上。阁楼狭窄,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把窗户遮了一半。他努力移开那些箱子、收纳袋,试图把整扇窗户腾出来。

有个大檀木箱子挡住了窗,它笨重得要命,里面放着母亲多年前的嫁妆,小梁度使出全身力气也推不动它。

他憋出了一头细汗。

正在这时,墙角有个声音缥缈地说道:“……要不要我帮忙?”

之所以说缥缈,是因为这声音自带混响,像从地窖里传出来的回音。小梁度扭头望向墙角,只见那里斜放着一幅油画,画框都掉漆生锈了,框内的画像却依旧颜色鲜明。

那是一幅半身肖像画,画上的青年发色深棕,瞳色略浅有点像琥珀色,圆杏眼很是衬托出五官的俊秀,眉宇间却压着一股锐气与冷意。

油画上的青年面色红润,看着倒比一脸苍白的小梁度更像个活人,只是看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像极力藏着某种吃惊与担忧的情绪,努力摆出一副自然而然的口吻。

——想想楼下那两具回魂尸,肖像画说话这种奇事也显得自然了起来。

小梁度忍不住盯着画像,越看越觉得这青年真顺眼。这么神奇的一幅画,怎么他平时都没注意到?

“我叫乔楚辛,”画上青年说,“你先别怕,我不是怪物,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封在画里,暂时出不来。我知道你叫梁度,你想爬窗户出去吗,我可以帮你。”

小梁度打量他:“你是不是怪物都不关我的事。而且我觉得你帮不上任何忙。”

画中的乔楚辛说:“我可以!虽然眼下动弹不了,但你只要,只要……”他有些打磕巴,耻度爆表的模样,最后牙一咬心一横,“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能短暂地离开画框三分钟时间。”

说完他似乎脸红了,不像害羞的,倒像尴尬的。

小梁度斜眼看他,有些不屑:“你把我当小孩骗?”

你这会儿不就是个小孩吗?乔楚辛暗自嘀咕,你以为我想被框在画里?你以为我想说那么羞耻的台词?还不是那本什么童书把我拉进了你的潜意识里!说来真看不出,梁度那么一副出身优越、精英人士的派头,幼年记忆却扭曲得这么厉害,人家七岁还在爸妈怀里撒娇,他七岁时在潜意识中拼命逃离鬼怪父母,难怪长大后变得腹黑手辣,表里不一。

还有,“亲一口就怎样怎样”这种童话设定,明明是从面前这个七岁小鬼的潜意识里来的,怎么反倒鄙视起他这个受害者来了?

吐槽归吐槽,脱离画框的唯一机会绝不能放弃,乔楚辛可不想一直被困在梁度扭曲的童年记忆里,于是连忙安抚:“没有,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试一下,反正就是张画儿嘛,你就当被画纸蹭了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小梁度皱眉正要拒绝,楼下忽然传来尖利的嘶吼声,连带阁楼的地板也震动起来,天花板上灰尘簌簌地往下掉,地震了似的。可见下面的动静有多大,想来爸妈要不了多久就会冲进卧室揪他起来,逼问他跟谁,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但这一次,哪怕他什么也不说,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他嫌弃地看着沾了灰尘的油画,心里拿定了主意后,倒也不纠结,向角落走过去。

画框大概有六十厘米高,因为是放在地板上的,梁度蹲下身与它齐平。乔楚辛不忍目睹地闭了眼:“来吧,快点。”

小梁度视死如归地闭了眼,用嘴唇在他脸上飞快地触了一下。

阁楼地板又是一阵剧烈震动,小梁度失衡向前扑去,扑进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从画框内脱身而出的乔楚辛,怀抱着七岁的梁度,小鬼黑色柔软的发梢蹭得他脸颊发痒,叫他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

梁度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竟也有被我夹着膝盖弯,扛在肩头的时候。乔楚辛这么饶有兴味地想着,一脚拨开木箱,踹破窗户,纵身跃下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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