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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二封信

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 猫界第一噜 3537 2024-03-20 11:27:03

“卡!”

“辛苦了,辛苦了。”当然,这些辛苦不是对喻晗说的。

他只是个寂寂无名的空降小演员,没有名气,也没签约,自然也没人搭理他。

喻晗落得清净,倒没所谓。

有意思的是,那些演员像是为了显示自己很有逼格,不论咖位大小、戏份多少,都人手一个助理。

只有喻晗形单影只,孤零零一个人。

虽然落得清净,但也有些奇怪,他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被挂上热搜与贺平秋的死亡捆绑在一起。

除了去过葬礼的那些人,大家仍然不认识他。

也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的身份,首先肯定不是资方塞进来的,因为太没架子了,最大可能是跟导演甘朗有点特别的关系。

主要这两人走得很近,时不时就会聊上两句,还时不时夸喻晗演得好。

倒不是喻晗演技真有多好,只是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以贺平秋为原型打造的,不仅遭遇雷同,连性格都十分相近。

而贺平秋刚失去一条腿崩溃暴怒的时期都是他陪着度过的,对所有细枝末节都记忆尤深。

“别以为导演夸你几句就了不起。”

“……”喻晗从镜子里看见了跟过来的苏羊。

刚才那场戏重拍七次了,因为主演丁易琛一直进不去状态,被脾气上头的甘朗骂了,现在外面气氛僵得很,喻晗不想掺和,便躲来了卫生间。

喻晗捏捏眉心:“你怎么阴魂不散?”

苏羊这个人还挺有意思,说他不坏吧,他想当第三者,说他坏吧,又没干什么实质性坏事,还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能叫人一眼看透。

苏羊本来应该是想说别的,却被喻晗一句话气红了脸:“你才阴魂不散吧!我可比你先进组半个月!”

苏羊在戏里饰演男三,比喻晗的戏份略多些。

“没有贺导你什么也不是。”苏羊显然觉得导演是看贺平秋的面子才让喻晗进组的,想到葬礼那天喻晗一滴眼泪都没掉就来气,“人都死了还吃人血馒头。”

喻晗敛去温和,逼近咄咄逼人的苏羊,眼底的冷漠几乎与贺平秋如出一辙。

苏羊下意识往后退了步,色内厉荏道:“别装腔作势啊,我、我才不怕你。”

“你说我吃人血馒头,可谁叫他爱我呢。”喻晗凑近苏羊,在耳边呢喃:“他乐意用他的血肉滋养我,你能怎么办?”

这句话大抵是戳到苏羊痛处了,他一声不吭掉头就走,刚跨过门槛又停住,回头说:“你最近跟贺导有点像。”

“?”喻晗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苏羊是说演戏的时候。

“你有一点点爱他吗?”

喻晗觉得这个场面很有意思。

一个自称亡夫情人的人执着于他爱不爱亡夫,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对苏羊来说有什么意义?

在失去心上人后找个能报团取暖的人?

见喻晗在走神,苏羊气恼地说“算了”,头也不回地说:“别自作多情了,他才不爱你,他要是爱你他还会找情人吗!笨蛋!”

“……”

苏羊的话并没有在喻晗心里掀起太多波澜。

他真的不爱贺平秋,否则情敌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时候怎么会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但那句“你今天有点像他”还是让喻晗回头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肤色,发青的眼睑,藏着暴躁的眉头,阴郁的神态……确实有点像。

-

“调整好了?今天最后一场。”甘朗看了眼时间,拍拍喻晗的肩,“正常来说每周一我们都会停工半天,我们今晚出去喝一杯?”

喻晗:“行啊。”

明明心里并不这么想,他只想拍完戏回去睡觉。但甘朗眼里时不时冒出的忧色、以及嘴上的欲言又止还是让他应了这个约。

“灯光、道具、录音、摄像准备开始。”甘朗一声令下,大家各就各位,“二十九场一镜一次!”

喻晗饰演的角色叫孟霖。

这场戏是躺在病床上的孟霖,刚得知下半辈子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一生。

“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孟霖死死盯住医生:“你再说一遍?”

医生叹了口气:“我想你可能需要家人的陪伴,给他们打个电话怎么样?”

孟霖咬着牙,挂着点滴的手用力抓着床单,他克制着,拼命才挤出一句:“滚……”

“滚啊!”

医生也没生气:“你好好休息。”

医生走后,孟霖依旧没有停止发泄,他拔掉针头,掀开被褥,打翻旁边的水杯——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双腿真的无知无觉,不再受自己的掌控。

他像是静止了一般保持着将要下床的姿势,一动不动。

几秒后,他摔下了床,脸朝地,能动的只有上半身,手臂却借不了腰部的力量。

他胀红了脸,脸都被地面挤变了形,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试图自己撑起身体。

他跌倒在这里,永远起不来了。

“卡!”

这场戏顺利地过了,副导演也忍不住跟甘朗耳语:“你从哪找来的?演技真不错,进状态也快。”

就怕不是进入状态快,而是从来没出过状态。

甘朗总觉得能和贺平秋相处七年的人精神也不见得有多正常,但人前他也只是笑笑:“不错吧?我选的人能有差?”

“给你得意的。”副导演摇摇头,“下场戏就是祖宗的喽,有的磨了。”

祖宗就是男主演丁易琛,演技不怎么样,架子倒是大,要不是投资商指定加上他的外在形象确实符合男主……主要是投资商指定,不然外在条件再好也要换掉。

收工后,喻晗和甘朗也没掩饰要出去喝酒的行程,大大方方的倒不会有人多想,遮遮掩掩反而更叫人惦记。

主要甘朗这个已婚人士都不在乎名声,他一个鳏夫怕什么。

两人随便路边烧烤摊,甘朗一口气点了大半菜单:“我看你晚上的盒饭也没怎么吃,不合胃口?不行下次换家餐厅订。”

喻晗摇头:“挺好,我不挑食。”

挑食的反而是贺平秋,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老话总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要喻晗说,唯小人和贺平秋难养也。

但没事,反正也不是他做饭。

甘朗又点了几瓶啤酒,在喻晗要拒绝之前说:“小酌怡情,没事的。”

甘朗跟喻晗碰了一杯,烧烤辛辣,酒水微凉,配合着冷冷的寒风显得极为萧瑟。

他俩不算熟,仅仅是知道有对方这么一个人,聊来聊去也就圈子里的八卦,自然也会不可避免地提到贺平秋。

甘朗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就丁易琛那垃圾演技,要不是投资给得够多,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他合作。”

丁易琛就是男主演,今天很简单的一镜戏ng了十几次,把甘朗气得够呛。

喻晗说:“黎老师脾气不错。”

黎思良是这部戏的女主演,不算很端着,也不是很亲民,性格还可以,谁都不得罪。即便被牵累重复了二十多遍戏,台词都要说冒烟了,她也没拉脸色。

“哪里是脾气不错,她是想跳槽。”甘朗搓了根五花肉,“黎思良跟上家快撕破脸了,现在急着找下家,丁易琛是蜂王传媒力捧的一哥,她当然想打好关系,也不知道现在的公司力捧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喻晗忽略了最后一句:“孤家寡人想在这个圈子立足挺难的。”

“可不是,不仅演员难,导演也一样。这圈子就这么大,资源都掌握在小部分人手中,有些人握着好剧本,却拍得一塌糊涂,有些人拿垃圾剧本跟流量演员当宝,真正有能力的人反而很难出头。”

“当初,平秋……”甘朗看了喻晗一眼,放缓了语气,“你是没见过二十来岁的平秋,那会儿我还在带他,脾气那叫一个傲啊,死倔,有时候我为了拉投资不得不接受一些剧本的修改和垃圾演员,他都敢跟我上脸色。”

喻晗抿了口酒,垂眸:“他还有这么有活力的时候?”

“可不,那会儿还没这么闷。”甘朗摇摇头,“所以他这脾气难出头啊,硬搁我这熬了好几年,才踩上风口尖打出了点名气。”

喻晗知道那部让贺平秋一战成名的电影,他还在家里看过。

贺平秋发现后还不给他看,也不知道在扭捏什么。

甘朗一顿:“早期我给他介绍人,他连低头给人家敬杯酒都不乐意。”

喻晗不置可否。

可不,结婚后他们吵架冷战了,贺平秋连道歉都带着别扭与脾气。

甘朗嗦了口串儿,好似无意地说:“也不知道你撞上他是倒了几辈子霉。”

喻晗说:“是走运。”

甘朗看过来,很意外他会这么说。

喻晗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没有他我妈早就死了,我也早就死了。”

甘朗虽然不清楚事情具体经过,但还是从喻晗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大概。

他叹了口气,挟恩图报的结局往往都不尽人意。

“如果他性子正常点,当初好好追你——”

“我恐同。”喻晗半真半假道,“他要是正常点追我,我可能早就躲远了。”

正是因为贺平秋不正常,所以喻晗躲无可躲。

甘朗的酒量是出了名的不行,天生的,这会儿已经醉了。

“那还真是孽缘啊……这混账真的是,喜欢他的人特别喜欢,讨厌他的人特别讨厌。”

“还有剧组里那个苏羊,你也别太介意,当初那个绯闻就是媒体捕风捉影瞎造谣,说苏羊单恋还差不多。”

“他就傻子一个,也没情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单恋?

苏羊可不是这么说的。

喻晗没说什么,跟甘朗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不信是不是?平秋是真喜欢你啊,怎么可能出轨……”甘朗拍拍桌子,醉得不轻,“他可能用错了方法,可能极端了点,但他爱你。真的,他爱你的。”

“我之前推荐了亲戚家的小鬼嗝……推荐去跟他的组学习,听小孩讲,贺平秋一拍戏休息下来就会带着耳机……有次小鬼好奇瞄到过,说贺平秋听得是和一个、一个叫老婆的人的语音聊天记录,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喻晗一顿,他很少看贺平秋的手机,因此还真不知道贺平秋给他的备注。

贺平秋也从来没当面这么叫过他。

甘朗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一会儿说贺平秋人怪,一会儿又忍不住给贺平秋说好话,矛盾得很。

喻晗虽然前七年被贺平秋管着没怎么碰酒,但最近一个多月喝得不少,酒量还是比甘朗好点的。

他扶着人往酒店走,听见甘朗低声说:“我这些天看着你,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不该让你来。”

“什么?”喻晗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要是恨他,来这反而膈应,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断掉所有牵系一走了之……”甘朗这会儿又不像醉了,“可你来了,还瘦了。”

“那天我在葬礼上看到你,还在想你要演这个角色得减点肥,得有病人的消瘦感,可那天试镜看到你,又觉得你瘦得不成人样了。”

“你说你不爱他——”甘朗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小晗啊,你是为这个角色减得肥?”

身边的人一直没说话,气氛安静下来。

他们走进电梯,一直把人扶到房间门口喻晗才道:“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厨子走了。”

甘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奢侈,我都没舍得请厨子……”

喻晗没接话:“您早点休息。”

“嗯。嗯……”

“对了。”喻晗走了两步还是回头问,“您知道他得癌症的事吗?”

“平秋?”甘朗扶着门框也回头道,“知道啊,他那天来找我,说自己没几天可活了,要给自己安排后事……”

后面的话喻晗没太听进去,贺平秋只是因为得癌症才自杀吗?喻晗不知道,也无从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贺平秋得了癌症,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死于自杀。

回到房间,他意外发现酒店还配有体重秤。

他站了上去。

体重秤上的数字要比喻晗上次体检时称的体重少二十二斤。

而上次体检就在贺平秋死前没多久。

婚后每年贺平秋都会逼着喻晗体检,好像特别怕人被自己折腾死了。但他自己却不好好检查,否则何至于拖到肝癌晚期才发现问题。

喻晗突然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砸向窗帘一角,仿佛那后面藏了什么人。

“蠢死你算了。”空气中响起他冷静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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