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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五封信

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 猫界第一噜 5026 2024-03-20 11:27:03

一直到此刻之前,廖多都坚定地任何喻晗与贺平秋的婚姻有内情。

哪有人说弯就弯,说结婚就结婚的?

出发前他还跟女朋友说, “喻晗也算是解脱了”。

但现在看来,何止没解脱。

“你这状态也吃不了火锅什么的,下个小馆子?”

“吃面吗?”

廖多一愣: “吃啊。”

陈年好友见面,喻晗也没太客气。

他把车钥匙扔给廖多,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我刚从剧组开了三小时车回来,比你早到不了一点,开不动了。”

“行。”廖多一乐, “去哪家面馆啊还要开车。”

“东洋路332号。”

其实廖多到访,喻晗应该客气一点,比如去请顿正餐,好好修复友情,但今天他无与伦比地想吃那家面馆。

也许是因为旧友重逢,也许是因为收到了,他心里有些难以平静。

“这车不错啊,你买的他买的?”

“他买的,不过在我名下。”

廖多没避讳提贺平秋,倒是让喻晗觉得放松,人的痛苦并不会因他人的避之莫及而消失。

“还挺新的,没买多久吧?”

这辆车是贺平秋最常坐的那辆,喻晗甚至觉得车里还隐隐有他的味道。

他看了眼后视镜,恍惚中,副驾驶座后方还落着贺平秋的身影。

那是贺平秋常坐的位置。

“挺久了,四年多。”

那段时间贺平秋没工作,一直在家,喻晗也刚从囚禁状态重获自由。

因着他没逃离,贺平秋身上的刺儿软了很多,没那么戳人了,两人的日常相处较为平和。

当时喻晗正倚在贺平秋身上看电视,贺平秋突然给他看平板,问这车怎么样。

喻晗随口说了句不错。

然后贺平秋就付钱买下了这车,喻晗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才回过味儿来, 520了,贺平秋在给他买礼物呢。

蠢笨如贺平秋,连“讨好”都显得那么扭捏。

不过车虽然在他名下,但因着贺平秋太能醋了,所以喻晗很少出门,最后这车还是成了贺平秋最常坐出门的一辆。

“这车落地少说100万吧,他倒是挺舍得给你花钱的。”廖多有一说一, “导演这么赚钱?”

“别的导演不知道,他就正常盈亏,没赚过不该赚的钱。”

廖多有些意外,还有点不信。

“虽然这七年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但家里的财务情况我倒是很清楚,他甚至每个月做财务报表给我,多办一张存折,一张银行卡都会通知我一声。”

以至于贺平秋死后,喻晗在遗产继承这方面特别省事。

“那他还挺真诚……”喻晗要不说,廖多还真想不到贺平秋能这样。

“是挺‘真诚’。”

大概是觉得自己把人禁锢在家了,那就要给足钱这方面的安全感吧。

贺平秋敏感多疑,有时候小心思特别多,很多事都是喻晗很久之后才回过味儿的。

面馆离家七八公里远,附近还不好停车,廖多直接开进小区里找了个停车位。

“多好吃的面馆啊,让你这么惦记?”

“吃过你也惦记。”

喻晗走到收银台,并没有抬头去看菜单: “两份招牌清汤羊肉面,你要不要加点什么?”

“加份羊杂吧。”

“行,您……”老板敲完菜名,一抬头愣住了, “好久不见啊。”

喻晗笑笑。

“今天带朋友来吃?还是老样子?”

喻晗点点头,正要付钱却被老板拦住了: “你这些年一直光顾我,也是老顾客了,今天这顿算我请的。”

老板直接把二维码收了起来,不给扫钱的机会。

喻晗无奈道: “谢了。”

他和廖多在角落坐下,面馆不大,但生意非常好,现在又是晚上饭点,客人一波接着一波。

老板给他们把面端过来后又道了声“节哀”,廖多终于反应过来: “你以前跟贺平秋一起来?”

喻晗嗯了声,托着下颚看人来人往的客流。

廖多越看越觉得眼熟: “你之前是不是也带我来过?这好像你之前租房子的地啊。”

“就是这,你来没来过我也忘了。”喻晗顿了顿, “不过我跟他是在这里开始有交际的。”

廖多嗦了一大口面: “你们不应该是在剧组认识的吗?”

“在剧组那会儿只是经常照面,还不算认识。”

贺平秋当时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导演,而他还是个一事无成的打工仔。

喻晗也不是喜欢阿谀奉承的性格,以至于一直到剧组工作结束,他们都没正式交流过一句。

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在出租房附近的面馆偶遇贺平秋。

当时也是一个傍晚,夕阳洒进面馆,贺平秋坐在一个特别显眼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嗦面,看起来有些孤单。

在剧组的时候贺平秋就是这样,除了工作不跟任何人交流。

喻晗一时鬼迷心窍,主动上前搭了讪。

一方面觉得很有缘分,另一方面也想着如果真能认识一个导演,以后的戏路也好走点。

于是他坐到了贺平秋对面,还找了个完美的借口,美曰其名“面馆生意太好,没位了想蹭个座”。

贺平秋同意了,眼底落着他当时没有察觉的愉悦。

他就这样落进了贺平秋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第一次面馆碰面喻晗还没好意思要联系方式,不想显得很巴结人家。

但后来三番五次相遇,两人也就熟络起来了,喻晗还会问: “天天吃不腻啊?”

贺平秋会反问: “那你呢,不也天天吃?”

“我不一样,我穷啊,面馆经济实惠又好吃。”

“那下次我们吃别的。”

这话有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感,喻晗当时心里有点咯噔,但一看贺平秋冷淡的表情就没法多想了。

哪么多gay让他撞上,还都喜欢他?

贺平秋的话少,不过喻晗说的每句话他都会回应,就像萍水相逢的友人,听彼此说点生活中有意思的事。

当然多数时候都是喻晗在说,贺平秋在听。

而平日在朋友圈子里,喻晗才是那个贴心的倾听者,和贺平秋的相处让他觉得很舒服。

其实有时候,相处起来舒服就可以说明很多事了。

但因大学被gay骚扰的不好经历,让喻晗根本没往那方面考虑。

现在想来,贺平秋那时候还是打算走正常道路掰弯他的,直到一场车祸,让贺平秋彻底坠入深渊。

那次之后,贺平秋主动问: “可以加微信吗?”

二十多岁的喻晗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甚至有点得意,觉得自己窥伺到了贺大导演私下的,不为人知的友好一面。

不过回家后一盆凉水就浇了下来——贺平秋的朋友圈屏蔽了他。

虽然他无意窥探别人的生活,但被人防备的感觉还是不舒服。

喻晗是个活得率直的人,受不了朋友间还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就一直没跟贺平秋聊过天,贺平秋也没主动找过他。

这反而让他打消了心里的微妙,贺平秋应该不是gay。

就这样,他们做了大半年的朋友,不温不火。

贺平秋只给喻晗介绍过一次工作,也不是什么很大的角色,比跑龙套好一点。但这反而让喻晗觉得舒服,他不喜欢无端受人恩惠,更能接受有分寸的相处。

“他看透你了。”廖多也是第一次了解这段过往,咋舌道, “你这是被当青蛙煮了啊。”

喻晗笑笑。

如果没有后来那场车祸,也不知道贺平秋“温水煮青蛙”的策略有没有用,没有被迫结婚的喻晗会动心吗?

答案是未知的。

“香!”廖多灌了一大口汤,尝舒口气: “他朋友圈有什么不能看的啊,后来给你开放吗?”

“一直没开放。”

“不是,现在也没开放!?”

喻晗嗯了声,叨了片羊肉入口: “我后来问过一嘴,他说没有屏蔽我,只是从来不发朋友圈。”

廖多挑了下眉: “我不信这年头还有不发朋友圈的人。”

喻晗倒是信。

廖多就是过得太幸福了,所以难以想象世界上有种人的内心遍布疤痕,没有分享欲,更懒得在人前装逼。

“你就没查过他手机?”

“没,婚姻的基础不是信任么。”

“信任也是需要维护的好吧。”廖多指点道, “我就喜欢妙妙查我手机,她要是一段时间不查了,我都觉得她是感情淡了,不在乎我在外面有没有撩骚乱搞了。”

喻晗心里一动,但面上不显。

“你抖m吧。”

“你不懂,她查说明她在乎,我心里又没鬼,看到她查完手机什么都没发现我会很骄傲的好吧。”

“……他跟你不一样。”

“你又没查过,怎么知道贺平秋跟我不一样?”

喻晗一时无言。

看到同为他昔日好友的情侣还是跟七年前一样感情甚笃,喻晗其实挺高兴的。

算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让他升起愉悦的事了。

他转移话题: “你跟妙妙婚期定了?”

“定了,今年520.”聊到这个廖多有些兴奋,但感觉喻晗对贺平秋是有感情的,又不想在一个“鳏夫”面前大秀幸福,只能尽力克制。

“不请我参加?”喻晗玩笑道。

“这什么话!”廖多掏出请帖拍在桌上, “你以为我今天来干嘛的,你这份还是我跟妙妙亲手写的。”

“行,到时候肯定给你们包个大的。”喻晗收下请帖。

“前面没拿出来,也是有点担心你不想来,或觉得我来骗红包的。”

“我有这么小肚鸡肠?”

喻晗不免多想了些,友情尚且能让对方这么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地揣测对方想法,何况在这场感情里挣扎了七年的贺平秋呢。

廖多性格好,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憋着自己。

而贺平秋最擅长的就是憋事。

他从来不说,愉悦不说,痛苦也不说。

看喻晗一直围着这个话题打转,廖多干脆将近况一股脑吐出来,包括拍婚纱照被坑,买房遇到一个垃圾物业,装修请的设计师死贵等等……

喻晗从没想过,这些琐碎的生活日常竟然有一天会成为他眼里的幸福象征。

廖多问: “你们这房子是他婚前买的还是婚后买的?”

喻晗: “婚后。”

虽然他们的婚姻罕为人知,但除去婚礼,该走的程度都走了,一起买房装修,存黄金。

甚至尽管他们两个男人,不存在生理差异带来的错位成本,贺平秋还是给他打了笔礼金。

“那时候没能力全款买房,我妈刚动完手术,我肯定拿不出钱,他付了三分之一的首付,剩下的贷款。”

“那这房子现在岂不是还在还贷?”

喻晗摇头: “他走之前,把贷款一次性还清了。”

葬礼那天律师找他签字他才知道这件事。

“……还挺体贴。”廖多心里突然一咯噔, “你妈当时的手术费不会是他出的吧?”

喻晗嗯了声。

那会儿廖多和钱妙多也知道这个事,由于都是农村家庭加上刚毕业没两年,身上都没什么钱,但还是想尽办法东拼西凑了八万,甚至刷了信用卡。

当时廖多家里给买了辆车,他还跟钱妙多商量把车抵押贷一笔钱出来借给喻晗应急,结果打电话去说这个事的时候却听喻晗说钱解决了,问怎么回事,只说朋友借的。

“那你们结婚……”

“有这部分原因。”

廖多叹了口气,也不好评价什么了。

两碗面很快吃完了,两人约了下次再聚。

“你要是不忙,过几天给我参谋一下我和妙妙的新房怎么改格局吧?我看你家装修得挺好。”

“行。”喻晗应了。

出门的时候外面下雨了,喻晗干脆送廖多回去。路上廖多倒是稍显沉默,喻晗也没说话。

“你俩还住这呢?”

车在一个老破小小区前停下,廖多昂了声: “挺好的,房东人也好,就是爬楼梯累。”

“我记得你们小区开不进车,只能送到这了。”

“可不是,电瓶车太多了,乱停乱放。”

廖多开门下车,雨不算大,可以淋着跑一段。

犹豫了下他回头,问: “刚结婚的时候你不爱他,那现在呢?”

喻晗眼神没有聚焦,车前的雨刷器来回摆动,不远处有一对腻歪的小情侣于一把伞下拉拉扯扯,袖子都打湿了还不自知。

他最近总是喜欢答非所问: “他走之前,我没想过什么爱不爱的。”

廖多说: “但你想过白头偕老。”

在没考虑感情的情况下,喻晗在去年十月订了一对戒指,想给够另一方安全感,想重新开始,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廖多叹了口气,只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好好的,有什么事就找我跟妙妙,以前说那么多气话是以为你被他坑骗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嗯。”

“你赶紧去买手机。”廖多警告道, “也千万别想不开,我哪天打你电话打不通可是要报警的。”

“不至于。”如果想不开早就结束了,何必等这么久。

廖多走远后,喻晗的车还在原地待了会儿没动。

其实喻晗一直没问廖多:你怎么知道我住金蓝御?

房子是他和贺平秋婚后买的,因为没跟朋友们说已婚的事,自然也不会提买了房子。

可今天,廖多非常精准地找到了他所在的小区,楼栋,层数。

喻晗不想去细究后面的答案,但其实也不难猜。

不过廖多倒是提醒他了,得抓紧时间去修手机。他开车跑了五六个商场,问了十几家手机店,终于有个老板说能试试。

“但你这损坏得太严重了,我只能说尽量,就算数据能提出来可能也有照片,文件受损。”

“您尽力就行。”喻晗说, “花多少钱都可以。”

“OK,那我弄好了联系你……我怎么联系你?”

喻晗报了贺平秋的手机号码。

他还在老板这里买了新手机,让老板恢复数据后直接导入进来。

他这些年不怎么和人联系,因为手机唯一的用处就是上网,放在老板这里也没什么。

回到家,他换上拖鞋,脱掉外衣,又去浴室洗了个澡。

一阵水声过后,喻晗套上浴袍站在镜子前,头发没完全吹干,有几根湿湿地贴在额头上。

他撑着洗手台,又将冒出来的胡茬刮干净,但犹觉不满意,好像缺了点什么。他的视线移到苍白的嘴唇上,他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直到唇色足够红润。

慎重得像在奔赴一场约会。

卧室只开了盏暖黄色的台灯,窗帘半掩,喻晗特意打开了半扇窗,让外面淅沥的雨声传进来。

贺平秋很喜欢雨声。

也许是见了多年未联系的朋友,喻晗今天心情不错,甚至点了支香薰蜡烛。

在摇曳的烛火中,他拆开了贺平秋的。

【亲爱的喻晗。】

【距离我规划的死期还有三天。】

喻晗紧了紧拳头。

他喃喃道: “我最近脾气不好,别逼我砸你遗照。”

【时间越近,我就越控制不住地去想你会是什么反应,我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了。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其实我还没决定好怎么死,死在什么地方。

如果我是个好人,理应死在外面,不让房价降低,不让你闹出心理阴影。

可我是个恶人。

我理应死在你的床上,在一夜恩爱过后,早晨醒来的你会摸到一手黏腻,发现我的血液早已渗透进你的睡衣。

多么美好的画面。

你即便不爱我,也会一辈子记得我。】

可实际上,贺平秋没死在外面,也没死在床上,他死在了次卧的浴缸里。

有那么一秒,喻晗真的想起身把贺平秋的遗照给砸了。

可他看着冷冰冰的文字,竟然无法模拟出贺平秋写出这封信时的语气,他好像有点忘记贺平秋的声音了。

喻晗没急着看信的后半段,而是翻身去够贺平秋的那部手机。这段时间不在家,这部手机又没电了。

插上电源后手机很快开机,他输入密码打开微信,找到贺平秋微信里置顶的“老公”,从里面翻找贺平秋和自己的聊天记录。

但竟然没有一条语音。

大多数情况下,贺平秋都发文字。

不过倒是在相册里有意外发现,贺平秋相册里有很多他的照片,都是偷拍的视角,这点喻晗并不意外,贺平秋的偷拍技术并不高超。

可除此之外,相册里还有数十段黑漆漆的音频。

喻晗点开一听,竟然都是他跟贺平秋认识以来所有的电话录音,时间线从七年前延至今日。

“……痴汉。”

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们也就通过几十次电话。

喻晗随意点开一段,听着里面属于贺平秋的声音。

贺平秋实在太不爱说话,偶尔才来一两句。

【 “……那家伙要跳楼,最后还是被消防劝回去了,物业群里都在讨论。”当时的喻晗分享着家这边发生的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平秋声线冷淡: “我明天就回来。”

喻晗问: “几点?”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算时间: “晚上六点到家。”

“路上注意安全,让杨知开车慢点,以及给我带个大桶冰淇淋回来。”

“嗯。”

“劳驾我贺大导演了,辛苦。” 】

最后一句显得十分调侃,还有几分亲昵。

喻晗对这段对话其实没有一点印象,因为实在太日常,没有任何特点。

冰淇淋他倒是知道,是一家他常吃的店,但有点远。

有时候他吃不完,就会勺几口喂给不爱吃甜食的贺平秋。但只要他喂的贺平秋都会吃掉,只是神色凝重地像吃毒药。

喻晗就着那句“我明天就回来”,不断划拉进度条,反复听,反复听。

“我明天就回来。”

“我明天就回来。”

喻晗的指尖不知道划动了多少次,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砸在窗台上噼里啪啦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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