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蛋顺着掌纹滑落, 扑通声直砸进营养液中。瞬间液体飞溅,溅了修郁满脸。
修郁摸了手粘稠的营养液,看着半浮在液体里装死的蛋, 脸色多少有点青黑。
能让他变狼狈的虫子还没有出生。
但蛋出生了。
这个小家伙的气性大得很, 居然还带着私蛋恩怨。修郁晦暗着眸子, 伸出食指轻顶住蛋圆润的尖尖, 不动声色地摁了下去。
一股微不可察的力量顶在指腹。
在指腹与蛋尖尖的较量中,可怜的蛋蛋还是输了。它“啵”的声被全部摁进了营养液里,浮不起来……
看着缩在箱体角落可怜巴巴的蛋,修郁勾了唇。果然蛋被重新激活了, 它的意识苏醒了过来。只不过因为虚弱,无法立即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大抵需要一段时间的休眠。
为了更好的给蛋补充能量, 修郁决定还是将蛋放在自己身边。
蛋在恒温的营养液里浸泡了三天,重新进入休眠状态。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是蛋体的自我修复。
意味着蛋暂时脱离了成为死蛋的风险。
第五天, 修郁揣上了蛋前往军区医院。
萨缪尔孕腔的第二次修复手术,也在如期进行。孕腔是军雌除却敏感的骨翼外, 最脆弱的器官。重新修复对军雌说,也是极大的痛苦。
比起被蛋狂暴能量穿刺的疼痛,有之过而无不及。修郁携带着蛋赶到时,萨缪尔的手术已经在进行了。同样等候的场景,从修郁与劳伦斯换成了修郁与休眠的蛋。
修郁望了眼紧闭的手术室门。
这道门,如当年他被注射药剂陷入狂暴后,实验室轰然关闭的门一样,令虫压抑不适。
甚至激发起摧毁欲。
修郁摁压着指节, 以克制眼底暗色汹涌的毁灭欲。好在半个小时后,门被打开。萨缪尔再次顺利地被军医及亚雌护士推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修郁微动了手指跟了上去。
萨缪尔被转入病房,他则听军医说明情况,“还需要再进行一次腔体修复,但要在两个月后。并且在彻底修复前,萨缪尔上将的孕腔仍旧会比较脆弱。”
“不要进行太过深入的接触。”军医顿了下,善意补充,“平时最好也要温柔点。”
他盯着眼前瞧起来就像会被亚雌们环绕,拥有很多雌侍以及雌奴的修郁,脑补了某些东西后。
认真道,“虽然军雌的身体很能耐造,但使用过度也会极限。会导致自愈能力下降的。”
不能怪他这般想。
因为他在为萨缪尔检查时,就发现对方的孕前早就有过严重损伤。一看就是精神能量等级高的雄虫造成的。
修郁听懂了军医的话,却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反驳资格,的确是他两次能量失控时,对萨缪尔造成了这种几乎不可逆的损伤。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将萨缪尔往外推。
一是因为无法确定萨缪尔的背景成分与动机,二正是他深知像萨缪尔这种固执的军雌靠近他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修郁沉了神色,走进病房。
病房内那名叫克罗米的看护,与莫利正在照料沉睡中的萨缪尔。修郁看了两虫一眼道,“你们先出去吧。”
克罗米顺从地点头,而莫利在关上门前瞧见了修郁塞在口袋中蛋。他微闪了神色,随即将门合上。
室内只剩下两虫和一枚蛋。
修郁坐在床边,注视着沉睡的军雌。军雌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清冷的眉眼,漂亮的鼻尖以及冷艳欲色的唇,都赋予了他好似出鞘的刃般的锋利感。
然而当他闭上眼睛陷入沉睡时,却透着一股温顺乖巧。甚至睡梦中轻抿的唇以及微蹙的眉尖,都令他显得委屈又不安。
仿佛极其容易破碎。
这两种矛盾的特质却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完美得造就出一个萨缪尔。修郁甚至能够想起这只军雌,在夜间软糯呜咽、眼睑通红,撒娇而不自知的模样。
“你想要的。”
“或许会实现。”
修郁的声音并不分明。
指腹落在萨缪尔轻蹙的眉间,像是感知到了抚过的幅度,眉宇随之舒展开来。紧接着鸦青的长睫颤动,萨缪尔睁开了眼。
麻醉剂的后果让他眼底有些迷茫,盯着落在他眉间的手指发怔。军雌就像只突然宕机的仓鼠,忘记了怎么反应。
修郁唇角扬起了细微的弧度,指腹划至他的眉梢,又从眉梢顺着鬓角滑到耳后根。
触碰到耳垂的时候,同样肉谷欠的耳垂弹动了下,后知后觉地红到仿佛要滴出水。
“修、修郁?”逐渐苏醒的萨缪尔嗫嚅了声。他并不知道修郁要干什么,但以为他会停下来。
可修郁的动作并没有停,激起酥麻感的指腹从他的下颚来到脖颈,甚至摩挲过微颤的锁骨窝后,仍旧有向下的意思……
除了主动引-诱的时候,萨缪尔向来不会应付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出声,于是就不出声。默许着修郁的动作。
就好像无论他对他做什么,他都会承受。
修郁俯身,两虫的距离急剧变短。
他看着军雌突然变红的眼睑,以及微咬的唇,便知对方现在肯定羞耻得想要躲进被窝。但却强硬地装作镇静,一错不错地回视着他。
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这种搞错坦诚方向的地方倒也很有趣。
修郁的笑意抵达眼底。
就在萨缪尔的期待欲到达顶峰时,低沉好听的嗓音却溢出,“我不会做什么。”
正如修郁所说,他没有再做多余的一切。而是将能量顺着两虫肌肤的贴合处,传递过去。
温暖治愈的能量从海域蔓延到孕腔,萨缪尔本该知足,但心底莫名有些失落。
两虫谁也没有注意,蛋忽然从倾斜的口袋里滚了出来,借助惯性一路滚到了萨缪尔的身边。发现蛋的萨缪尔,瞳孔紧缩,“蛋……怎
么样了?”
“它被重新激活了。”
修郁掠了眼蛋道,“只是前几天又进入了休眠模式。”
萨缪尔有些不敢置信。
他甚至怀疑这又修郁安抚他的说辞。
但似乎为了验证修郁的话,蛋忽然滚动了下。尽管滚动幅度很小,却足以让萨缪尔察觉。
萨缪尔眼眶一酸,忍不住盯向修郁。
修郁并没有骗他,为了他修郁保住了这枚蛋。可分明他曾经一度想要去除这枚蛋。
这意味着修郁接受了这枚蛋吗?
萨缪尔再次将心疼的目光落在蛋上。
就算雌虫幻化不出精神触角,但雌体也有特殊的机制能够感受蛋的能量。
然而每当萨缪尔想要感受蛋崽的能量时,它的能量便忽然消失。
萨缪尔意识到这是蛋在躲他。
这是事实叫萨缪尔慌乱了,求助地看向修郁,“蛋为什么在躲避我?”
修郁也感知到了蛋虚弱的能量。
他大概猜出了蛋的想法。
微眯了眼道,“它可能是害怕自己的能量再次伤害到你。”
等级越高的蛋自我意识越强,也越敏感。小小的蛋在害怕,不敢亲近自己的雌父。因为在它的意识中,它变成了枚比雄父还要坏坏的蛋,伤害了雌父。
萨缪尔诧异,脱口而出,“这怎么能怪它?要怪也得怪我不小心。”
听到雌父的话,蛋崽瞬间委屈极了。它太坏了!它是枚坏蛋了!和雄父一样……
——蛋蛋,坏坏……
装死又忍受不住的蛋崽,嚎啕大哭。尽管两虫都听不见,但突然浓烈的能量波动俨然昭示了一切。
萨缪尔心疼至极,朝着蛋温柔道,“过来。”
蛋崽迟疑了片刻,最终抵挡不住雌父的抱抱。边哇哇哭,边滚到了萨缪尔的身边。萨缪尔将它托起,贴近脸颊旁。
蛋崽啜泣,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
顿时清浅温柔的笑容,绽放在萨缪尔的唇角。修郁看着这一幕,深了眸色。
他对多芬说的概念其实并不理解。
对于修郁来说,不可控却需要承担的责任或许就意味着弱点。
直到现在,修郁才第一次感受到弱点的存在。
是凌驾于理性,完全无法用概念说通的。甚至没有责任的划分,只有纯粹的保护欲。
修郁陷入了沉思。
*
因为黏人的蛋不愿意与雌父分开,在萨缪尔的心软眼神下,修郁同意了让蛋与萨缪尔待一晚。
他早就料想过有这种可能。
于是找来了克罗米,嘱咐着一些事项。两虫相接的视线晦暗,修郁点了头转身离开了军区医院。
晚上九点,克罗米与莫利换了班。
莫利照例拿来止疼药给萨缪尔服用,他是视线落在紧贴萨缪尔的蛋上,“蛋能恢复真的是太好了。”
萨缪尔笑了笑,感到了丝困意。
这类止疼药带点安眠作用是很正常的,只是今晚不知为何服用后萨缪尔感到格外困乏。
他很快便意识到点不对劲。
刚想要询问时,眼皮却如千斤重无法睁开。
“萨缪尔上将……”
莫利轻声呼唤了声,在确认萨缪尔沉睡后。眼底闪过暗芒,他提起谨慎的心脏。
缓缓朝蛋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