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脑有了回信。
奥托卡迅速将内容收入眼底, 而后毁尸灭迹。
一个多月前,他差点死在实验室里。
多芬摄入了S级雄虫体内的药剂,精神海域被诱发出剧烈暴动。这只老虫子疑心是他动了手脚, 毫不掩盖杀机朝他发起攻击。
如果不是他事先想好说辞, 销毁了证据, 恐怕他就真的走不出实验室。奥托卡沉了眼睛, 隔着绑带,抚摸上胸前的伤口。疼痛如此强烈,令他后怕不已。
无论如何,绝不能再露出半点嫌疑。
他整理好神情, 起身前往多芬的住所汇报消息。
“咳!咳!”
透不进光的实验室,多芬撑在手术台前, 佝偻咳嗽。每咳嗽一次,伴随着胸腔的震颤,他的精神海域就剧痛不止。
撕裂的海域难以得到恢复, 即便他疯狂搜罗了大批虫子但仍旧无济于事。
当视线扫过再度被砌成小山的尸体,多芬愤怒不已。仿佛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来阻止他每况日下的海域与躯体。
“为什么,为什么……咳!”
他脸色惨白、痛苦呻口今,作呕的铁锈味从嗓子眼涌起,一口鲜血即将喷出。
多芬猛地捂住了嘴巴,然而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喷涌,啪嗒啪嗒滴过在地。
刺目无比。
实验室的门在此刻开启。
奥托卡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满手是血、正欲发狂的虫子。对方似乎在准备实验,手术台上的雄虫生死不明。
但显然多芬失败了。
下一秒, 冰冷的手术刀碰撞在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动静。
“奥托卡……”
越发阴郁的眸子盯了过去, 多芬扯着衣袖擦拭了血迹,森冷开口,“虫子,高阶的虫子呢?”
恐惧令奥托卡止了步。
他保持着距离,拧眉沉声道,“我说过了。军部盯得太紧,暂时弄不到高阶的虫子。”
“上一次的S级雄虫已经是来之不易了。”
奥托卡快速环顾了眼周遭的尸体,“你的动作如此之大,迟早要被军部抓到把柄的。”
“想办法!”
海域内撕裂的疼痛再次骤起,多芬跟着阴晴不定。他一手抚额,一手猛地将手术台上的器械扫落。
“我管不了那么多。”
噼里啪啦响得不停,“总之给我想办法!”
“……”奥托卡脸色难看,只觉得这个老东西疯到了极点。他直截了当道,“既然先前的S级雄虫都无法解决你的海域问题,那只能说明这个办法行不通。”
多芬的眼神阴沉地直钉过来。
奥托卡忍住后退的动作,冷肃道,“奥尼斯,你为什么不换一种方法呢?难道解决你海域的问题只能通过填补,或者置换海域?”
多芬微妙,除了置换海域,还能有什么法子……?他撑住台面,不住思索。
一秒两秒,不贴合的躯体逐渐疲惫。他的双手开始发软,瘦骨嶙峋的手臂上连青筋都在凹陷。
多芬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这具日渐枯败的躯壳。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为什么不再换一具躯壳?一具比奥尼斯更强大的、更崭新的躯壳。
对啊!
比起填补海域,直接置换一具躯壳不是更加有效吗?多芬的眼底闪烁出亮光,以致他忘记了疼痛,忽然癫笑,狂咳不止。
“不管你又打什么主意,可别再把军部给惊动了。”奥托卡观察着他的神色,像是不经意般挑开话题,“说起军部,最近军部倒是发生了件大事。”
“与修郁还扯上了点关系。”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多芬的兴趣,多芬打住了笑,看着奥托卡,示意他继续说。
“洽奇·厄尔曼不是被修郁送进帝国监狱了吗?”奥托卡将洽奇越狱的事简要阐述,“在他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前几天,他的那些手下在帝国境内闹了场大事,紧接着洽奇就越狱了。”
“越狱了?”
多芬沉吟,微眯了眼。
见多芬感兴趣,奥托卡将细节一五一十告知。而后又补充,“最新消息是军部在大力追捕。”
“虽然修郁没有参与,但据说洽奇不知死活公然挑衅。于是修郁将他的踪迹告之了军部,现在两伙虫狗咬狗正激烈呢。”
作为圣尔曼家族的虫,他与修郁不对付是明面上的。奥托卡颇为幸灾乐祸,“新仇旧恨,洽奇想要报复修郁的心,怕是比我们都有之过而无不及。”
多芬没有接话,却深了眼眸。
“如果洽奇能为我们所用就好了。”奥托卡继续道,“如今你我不能暴露,要是能利用洽奇报复修郁,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洽奇。”多芬眯眼,磋磨了食指。
他被修郁坑害,而洽奇亦是如此,甚至还被修郁过河拆桥,反手送上军事法庭。从这点来看,洽奇与他的确有达成合作的共性。
但是他并不轻信那只星盗。
那只星盗也没少联合修郁给他使绊子。
似乎看出了多芬的迟疑,奥托卡不动声色道,“你想到法子了吗?”
“说起来,那些高阶的雄虫,没有一只比得过修郁吧?”奥托卡眼神闪烁,嗓音里多了点诱导性,“如果抓到的是修郁……”
如果置换的是修郁的躯体。
仅仅是闪过这个念头,多芬的心脏就狂跳不止。
那么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他的实验将会成功,他的海域将会与修郁的海域融合。如此美妙,光是设想就令虫血液沸腾。
“或许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错了。”
“打从一开始,就不该绕圈子。”奥托卡看着蠢蠢欲动的多芬,神色逐渐狠厉。
“无论是洽奇、我,还是你,我们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只有——修郁。”
*
“修郁阁下。”
“请您进来一趟。”
体检室的门被推开,亚雌护士走了出来。修郁往亚雌身后望去,没有发现萨缪尔的身影。他微蹙了眉,抱着崽子跟随入内。
“您雌君的孕检报告中出现了点状况。还请您面向军医,亲自进行了解。”亚雌护士拉开帘子。
随着隔档的帘子消失,修郁瞬间看到了萨缪尔的身影。萨缪尔坐在并排的长椅上,双手交握,局促搁于膝盖,平日里冷静的眼睛,此刻有些不知所措。
“出现了什么状况?”
修郁微沉了心,走到了不安的军雌身边。他的脑海中已然闪过了些许猜测,难道与萨缪尔受伤的孕腔有关?
“是发现了点状况,但不用太担心。”
军医接过话,脸上露出点安抚的笑容,“您的雌君似乎是第一次知晓蛋的这种罕见情况,请您进来也是想让您一同了解下。”
听军医的口气,似乎并不是孕腔的问题。修郁牵握萨缪尔无措的手,开口道,“您请说。”
“蛋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罕见了。”罕见到军医都有些激动,不停搅动手指,“您和您的雌君都不知道吗?”
“这是枚双黄蛋。”
“……”
修郁有瞬怀疑自己听错了,怔了片刻,他看了眼
萨缪尔,对着军医蹙眉道,“但我只感知到一股新生的精神能量。”
一般来说,SS级的精神感知出错率几乎为零。
“是这样的没错。”
军医解释,“但双黄蛋是个例外。它和两枚蛋同时孕育在腔体中不同,它是由两个胚胎共生在一枚蛋中。因为此强彼弱,所以定然会有一个胚胎更加虚弱,导致难以被探测到。”
难道这枚蛋不爱动。
萨缪尔有些自责,他此前居然还以为是里边的崽崽性格安静。
军医继续道,“也正因为如此,双黄蛋的存活率很低,并且十分罕见。”
这句话令萨缪尔直接白了脸。
他几乎颤声问,“存……活不了吗?只能存活一个?”
修郁半搂住萨缪尔,握紧了他的手,将能量传输进他冰冷的指尖,“不会的。”
“军医不是说,没有太大的问题吗?”
军医点头,连忙看向萨缪尔解释道,“一般来讲是很难存活,但您的雄主是名SS级的雄虫,给予两个胚胎的能量十分充沛。”
“尽管其中一个虚弱了些,只要保持灌溉,是能够顺利出生的。”
听到这番话,萨缪尔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份孕检报告的功夫,自己的蛋里边居然住了两只幼崽。
“您二位是不是不常来医院做孕检?”军医猜测到。
“……”
被点破的两虫双双沉默。
萨缪尔赧然,他和修郁实在是太忙了。仔细算起来,这还是第三次来检查。如果不是修郁提及,他大概也会忘记这件事情。
说不定,直到蛋出生。不,甚至蛋破壳,他们都可能不知晓蛋的情况,届时,对视着两只新崽子,四脸茫然。
军医提醒,“因为情况特殊,又是孕晚期,还请您二位多来几趟军区医院。”
修郁从善如流地点了头。
他的心情略感微妙,似乎还没从萨缪尔孕腔里,有枚双黄蛋的事实中反应过来。
显然,萨缪尔同样如此。
他与修郁大眼瞪小眼,讪讪出声,“……两只崽崽吗?”
加上怀里那只,一共三只。
修郁已经可以想象到,日后家里是何等的热闹。一只傲娇霸道的小崽子,带着两只流口水的小跟班,踉踉跄跄到处捣乱。
他甚至开始幻听:
“修修!”
“修修!”
“修修!”
……
修郁实在无法表达这种类似于沉思,又极度微妙的心情。直到萨缪尔投来担忧的神情,颤动着长睫,不安问,“修郁……你不喜欢?”
“不,萨缪尔。”
修郁及时止住了思绪,触碰上萨缪尔的耳廓,低语道,“别多想。只要是我们的幼崽,我都会喜欢的。”
萨缪尔的耳垂通红,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地。唯一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崽子,抖动着小天线,大眼睛滴溜溜转。
“崽崽?”
它似乎听到了这个词,歪着脑袋看向自己雌父。
“是的,崽崽。”
又惊又喜过后,萨缪尔亲了亲崽子的脑瓜,“以后有两只崽崽陪小维托玩,开不开心?”
听到这话,崽子眼睛亮晶晶。
头顶的触角嗡嗡颤动,小爪子也手舞足蹈,“崽崽,崽崽!”
“崽崽哒崽崽!”都是它哒!
它开心得咯咯笑,转头拍拍自家雌父的肚子,而后转着好奇的大眼,将脑瓜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萨缪尔温柔了眼睛。
他摸了摸崽子的脸蛋,夸赞道,“小维托以后就是大崽崽了。”
崽子眨巴了眼,眼底满是漂亮又新奇的亮光。它感受到蛋的动静,侧头,吧唧了一口在自家雌父的肚子上。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记仇的小崽子快速看了眼自家雄父。它瓮声瓮气、含糊不清,隔着肚皮暗戳戳向它的崽崽们告状,“修修……坏坏。崽崽,要乖乖。”
“……”
修郁微眯了眼,仿佛已经看见三只崽子喊着“修修坏坏”,然后围在他的脚边满地爬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