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九十三章

解梦[无限] 榆鱼 4286 2024-04-17 13:24:50

方莎莎只负责将楼唳带来医院做检查,三周才会出匹配检验结果,她只等着结果,其他的一概就不管她的事了。

楼唳该怎么回去,注射细胞动员剂后的楼唳中午吃什么,以及楼唳记挂的十点有没有耽误,这都不关方莎莎的事。

等楼唳身体缓过来后,林随意把他的鞋摆正,问:“能自己穿鞋不?”

意思是如果楼唳仍旧不舒服,他给楼唳穿。

楼唳摇头,飞快地穿上鞋。

林随意瞧了一眼,今天楼唳穿的是他送的那双鞋底可以发光的鞋。恐怕是为了见林随意,身上也是那套林随意赠予的衣裳。

只不过天在下雨,鞋底泡了水,已经不发光了,整体黯淡了下去。

豪车停在医院路边等候,林随意让楼唳先上车,让司机把他们俩送回酒店,再麻烦司机去购入两套衣服,一套他穿,一套楼唳穿。

他俩身上都被雨淋湿了。

到了酒店,林随意让楼唳去拿热毛巾擦擦身体。他则坐在椅子,脸色晦暗地拿出三枚铜钱,为楼唳可能捐献骨髓这事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凶。

但也因此次卜卦带着个人的感情,多余的内容,林随意没有卜出来。

为己为身边人卜卦,是忌讳。因为心中有对卦象的渴求,卦象多会不准。

林随意没有反复地掷铜钱,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桌上的三枚铜钱,心中藏了不少思绪。

林随意一直以来都崇尚顺应天道,他之所以下山是因为不想元以插手自己的命,所以他自己解决情劫。解情劫一开始就是忤逆天道,往后必有报应,也就是他身上功德不少,才抱着功德与报应兴许会两相抵而来化解劫难。

所以他不能也不该插手楼唳的命运,哪怕此次占卜结果为‘凶’,哪怕楼唳很可能因此丧命,这都是楼唳的命,最佳的选择是旁观,若楼唳真因此结束一生,人没了,情劫自然化解,何需他用解缘的办法渡劫。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是最正确的做法,也是唯一的正确答案,林随意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应该从此刻就保持旁观,无需他再算下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无需他去解缘。

楼唳出事了,就不会有情劫了。

“林随意。”楼唳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我好了。”

伴随着水声哗哗。

林随意匆匆收了心绪,抬头:“护士不是说了,你抽了血不能立马洗澡,进了水小心发炎。”

“我没有用热水。”楼唳解释:“给你放的水。”

林随意微怔。

他身上也湿透了,也应该去洗热水澡。

接连大雨,温度一降再降,楼唳提前放了热水,水蒸气会提前驱赶浴室的低温。

“管好你自己吧。”

林随意往浴室走,嘱托道:“待会儿有人会送衣服来,你记得开门。”

楼唳:“记得。”

楼唳将水温调节得合适,林随意走进水幕,水流在他肌肤溅开。

轻轻地,浴室门被人轻叩,雾面玻璃透出一个小小人影,林随意瞧着一个月过去,楼唳好像长高了一些。

水温太舒服了,林随意舍不得关水,扯着嗓子:“干嘛?!”

楼唳只好也扯着嗓子:“衣服送到了。”

林随意:“放那就行。”

楼唳:“他们问你今天还会回去吗?”

林随意原本的打算是,今天取了血后就原路返还。恐怕是两名司机也瞧了出来,林随意接手了一个累赘,当天能不能回那就不好说了。

要是隔几日回,司机可以等,但要是太久了,他们也能等,不过得汇报情况和整理自己的事。

林随意‘哦’了声,之后只剩水流敲击肌肤的声音,没有答案从哗哗水声中透出。

楼唳问:“你今天回去吗?”

林随意回过神来,他关了水,说:“回。”

雾面玻璃外,人影消失了,没一会儿人影又回来,弯了弯腰,把林随意的衣服摆放在外边接连的凳子上。

冲完澡,林随意换好衣服走出来,看见楼唳把他的湿衣服装进袋子里。

林随意搓着头发:“干什么?”

楼唳:“湿了,拿去洗。”

林随意:“洗它干什么?”

楼唳疑惑地看着他,好像他问了什么很傻的问题。

湿衣服当然要洗,洗了晾干就能重新穿了。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林随意拿着吹风机找离楼唳挨得近的插座:“洗了也晾不干,等带回去了就臭了,直接丢了就行。”

“可以下次来拿啊。”楼唳说。

林随意插插头的手一顿,楼唳看见了,问:“你不打算取第三次血了吗?”

“啊,嗯。”林随意支吾了两声,说:“不取了。”

他赶紧让吹风机通了电,让热风的呼啸声提前占领耳畔,回避楼唳接下的任何话。

不过楼唳什么话都没说,他看向了桌上林随意还没来得及收的三枚铜钱。

又看看埋头吹头发的林随意。

等林随意结束了,他问:“你是神棍吗?”

林随意:“……不会说话就闭嘴。”

楼唳闭嘴了。

林随意把吹风机扔到一边,他站起身一枚一枚拾起桌上铜钱:“这叫六爻。”

楼唳茫然地看着他。

本来林随意就想解释点什么,比如楼唳说他是菩萨这事。

“我呢,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林随意说:“我是解梦师。”

“解梦师?”

“人会做梦,梦有百种,正梦、噩梦、思梦……还有凶梦。”林随意缓缓道:“解梦师能揭开梦的秘密,得知梦的预兆。”

楼唳的眼底先是茫然再是疑惑,最后直勾勾地看着林随意。

林随意随口:“最近做梦没?”

楼唳点了点头:“做梦了。”

林随意:“梦了什么?”

楼唳说:“梦见你。”

林随意:“梦见我?我在你梦里都做了什么?”

楼唳说:“带我吃饭。”

林随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就没有其他梦了?”

楼唳想了想:“还梦过一次白马。”

“哟,梦白马了呀。”林随意问具体:“梦里你骑马了吗?”

楼唳回想:“没有骑,但摸了一下。”

“摸了白马?”

“嗯。”

林随意停下收拾的动作,一下抓着楼唳的手腕,“跟我来。”

楼唳不知道林随意带他去哪里,疑惑地跟着林随意离开酒店。

天还在下雨,行人都在躲避,林随意却带着楼唳穿过这条街,在距离酒店四、五百米的另一条街上找到一家彩票店。

林随意:“老板,拿张刮刮乐。”

彩票老板站起身问:“几块的?”

林随意:“十块吧。”扭脸对楼唳说:“给钱。”

楼唳摇头:“我没有钱。”

“嘶。”林随意忍不住戳了楼唳脑门,说:“你就抠门吧,小气鬼。”

虽是这样说,林随意主动付了钱,转头对楼唳说:“这钱是我借给你的,记得还。”

买来刮刮乐,林随意扔给楼唳,“刮。”

楼唳不明所以,在老板的教导下,他刮了几下。

老板看了眼:“中了。”

楼唳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中奖,他仰头看林随意,林随意眼睛弯弯得,在笑,很显然,林随意一早就知道他会中奖,也才带着他冒雨穿行。

中奖金额不大,十块钱中了五十元。

老板爽快地兑了奖,把五十元交给楼唳。

两个人从彩票店出来,楼唳疑惑道:“你知道会中奖吗?”

林随意:“知道。”

楼唳:“为什么?”

林随意笑:“因为我揭开了你梦里的预兆。”

梦白马,预示中大奖发横财,只不过楼唳苦命,中奖的金额不会高到那里去。

说完林随意等着看楼唳反应。

就在即将永别的关头,之前没有机会开屏的林孔雀,如愿地在楼唳眼中看到了崇拜。

但心境却不同了,林随意没能高兴起来。

梦是林随意解的,买彩票的钱是林随意给的,楼唳要把中奖获得的钱给林随意。

“你的梦,不必给我。”林随意只要了十元他借给楼唳的钱。

林随意看着楼唳捏着剩下的40元,催促:“赶紧把钱用掉。”

楼唳苦命,横财不宜久留。

楼唳看着手里剩余的40元,他其实也没想留着,应好。

过了一会儿,仰起头看着林随意,小声地:“林随意,我能请你吃饭吗?”

大概是终于知道林随意是做什么的了,楼唳这话有些小心翼翼。林随意猜测,或许楼唳是觉得自己不配,又或者楼唳是担心林随意不愿意。

40元能请吃什么好东西?

林随意道:“吃什么?”

楼唳试探:“吃面可以吗?”

仍旧是金花街的面馆,因为是楼唳请客,林随意坐在位置上后没吭声,抬了抬下巴让付钱的人点单。

楼唳问他:“你想吃什么?”

林随意:“都行,你请客嘛,我不挑。”

楼唳则去对面馆老板说:“两份牛肉面。”

他想到每次林随意都要额外再加一份牛肉,补充道:“一碗再加一份牛肉。”

面馆老板说好。

楼唳又说:“加牛肉的那一份,要辣椒。”

问:“多少钱?”

面馆老板:“三十八。”

牛肉面一碗十五元,额外加一份牛肉是八元。

还剩2元。

楼唳说:“那再要一瓶矿泉水。”

矿泉水2元,40元用得干净。

除了面汤,水是自己取。

楼唳取来水,放在了林随意面前。

望着水,望着多加一份牛肉的牛肉面,林随意一口气哽在胸腔里。

捧过面碗,拌也没拌,一筷子夹起许多往嘴里塞,想把那口如鲠在喉的气给顺了。

辣椒都在明面上,林随意一筷子都吃了。

再怎么喜欢吃辣,也辣的受不住,呛得拧开矿泉水,一口气炫了一大半。

等他缓解了口齿里的辣意,抬头一瞧,楼唳面碗里没剩几根面了。想着自己心里为这事烦不胜数,楼唳却没心没肺吃面,林随意挪开楼唳的面。

楼唳看他:“干什么?”

林随意把面碗又推了回去:“没。”

楼唳却也没继续吃了,他早慧,在复杂不得宠爱的家庭里也早就学会揣度,怎么能看不出林随意这番举动的缘由。

说:“你今天要回去。”

“嗯。”

“在下雨。”

“看见了。”

“晚上走不安全。”楼唳说。

所以他吃快一些,让林随意在雨天的下午,在光线稍微明亮那么一点的下午离开。

林随意抿了抿唇不知作何回应,憋了半响说:“你真不像一个小孩。”

太沉闷,太懂事,也太过聪明。

慧极必伤,是有道理的。

楼唳说:“你以后都不会来了吗?”

还很直白。

这样的小孩确实不讨人喜欢。

以后确实都不会来了,林随意却没直接说出口,含糊:“看吧。”

楼唳说:“那我可以送你一件礼物吗?”

林随意上下扫视他:“什么礼物。”

楼唳:“你等我一会儿。”

他并没有随身携带礼物,转身离开面馆冲进玻璃罩子一样的雨幕,没多久他带着一身湿意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是寻常的快递盒,不知道是不是楼唳又翻垃圾桶捡来的。

林随意要拆,楼唳连忙:“现在别拆。”

“你送我礼物还要管我多久拆?”林随意好笑,却也没继续拆下去。

吃过面,好像完成了在这里的最后一件事。

林随意嘱托楼唳:“机灵点。”

人是聪明,但不机灵,但凡机灵点,能连饭都吃不上吗?

楼唳说知道,然后对他摇手,似在催促:“再见。”

林随意:“再见。”

车子停在面馆外,林随意上了车,车门关上,他扭脸看车外的楼唳。车窗被雨浇得淋漓,楼唳的面容看不清,但他脸是朝着车的,在目送林随意离开。

司机等了一会儿问:“道长,可以走了吗?”

林随意:“走吧。”

引擎声掩在雨声里,车开出去,很快就把金花街甩开,连同楼唳。

林随意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又睁开,拿过一旁的盒子拆开。

一拆开,他脸色就沉了。

哪是什么礼物,是上个月他坐火车离开前给楼唳的油皮纸信封。

此时信封安安静静地躺在纸箱里,比之前还要鼓。林随意拿起信封,看到信封上断断续续的笔迹——看起来那只笔快没墨。

谢谢菩萨带我吃东西。

‘谢谢菩萨’这四个字的笔画都很多,大多小朋友无法写好,可楼唳却写得端正。

林随意拆开信封,里面原封不动是他的钱,数了一数,一万两千三百元。

哽在胸腔的那口气又出现了,林随意反复数着钱。

一万两千三百元,楼唳一分未动,每一张钱都平平整整,然后叠在一起。

‘菩萨救人于苦难’

‘你是菩萨’

因为你带我吃饭,救我于苦难。

你带我揾食,又怎敢再拿钱财。

胸口堵着的那团气越来越盛,楼唳把一万两千三百元都还给了他,说是礼物,只怕他不收。就像林随意对楼唳说,那是跑腿钱,同样的道理,也给楼唳一个名正言顺收钱的机会。

说实话,林随意见过太多的人,形形色色,众生百态,他们有着怎样的命运,天道已然谱写好。这些人啊,就顺着天命走。

但林随意这一刻忽然就觉得,诶,楼唳这小孩,他不该这样苦命。

他闭上眼,静静地想,慢慢地想。

想通了,想好了,林随意沉甸甸地道:“麻烦,把我送回去。”

天道命运这东西,便是林随意也无法参透。

他命里有劫,所以来此,劫没能化解,却认识了楼唳,从另一方面来讲,这又何曾不是天道命运的注定。

他天赋极佳,成名极早,少年恣意。

那些折磨梦主的凶煞之梦,他林随意何时怕过。

梦境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葬身他人梦中,他林随意何时怕过。

不可解的梦魇之梦,多少人望而却步,他林随意又和何时怕过。

一个情劫,他却缩头乌龟一样等着楼唳靠死亡来消弭。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解情劫而已,有什么难,能比梦魇之梦还难?

救一人若不能救一世,那就不要救一时。林随意想,救楼唳一世又有什么难?不过带楼唳一日吃个三餐,能比那些大凶之梦还难?

他转身回去了。

天道不可违,但谁又说得清楚,他的作为是忤逆天道亦或者,顺应天道。

就算逆了天命又如何,他随心所欲做事,自然不会怯懦去担当。

汽车返回将林随意送回金花街时,楼唳竟然还在分别的地方呆呆站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林随意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没反应过来。

林随意戳了下楼唳脑袋,气结:“你的菩萨回来了,就这个反应?”

楼唳好像反应了过来又好像仍在发愣,极力仰起头去看林随意,“落下东西了吗?”

林随意哼哼:“没。”

楼唳的视线一直绞着他,一丝疑惑更多的是小心翼翼:“那是?”

林随意抖了抖手中的伞,撑开:“打算待在这了。”

霎时,楼唳不敢作声。

林随意将伞举过二人头顶,不再搭载林随意的汽车发动引擎离开。

好一会儿,楼唳问:“一直不走了吗?也不上学了吗?”

“一直待在这破地方多难受。”林随意轻飘飘地答道:“只是否决了不再回来的打算,我会走但也会回来。”

楼唳攥着自己的衣角,把湿衣拧出水滴来砸在自己脚上。

“为什么不走了?”

“别问。”林随意得意洋洋:“我爱做什么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