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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解梦[无限] 榆鱼 2935 2024-04-17 13:24:50

梦魇入了元以的梦,求元以入走马灯救人。

“走马灯不是梦,解梦师也无法入走马灯。”

元以是这样回答梦魇,梦魇抬头,看着元以的模样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它恍惚觉得面熟。

在太痕观时,叫的楼唳小孩儿跟着林随意给祖师爷上过三炷香,林随意对祖师爷道,您老人家万古长青,我道日兴隆。

楼唳对祖师爷道:愿林随意所愿成真。

是祖师爷。

一座万级石阶的高山,祖师爷立于高山之巅,俯视山脚的梦魇。

梦魇一步三叩首,万级石阶它生生叩到祖师爷面前。

祖师爷道:“梦魇之梦不解,他坠入湖底一次便有二次。”

梦魇保证:“我会帮他。”

祖师爷又道:“梦魇之梦一解,再无你,你也甘愿?”

没有意思犹豫,梦魇答:“甘愿。”

自然甘愿,林随意给它的聘礼里,有一封婚书,书写了林随意的誓言。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祖师爷见证,若负阿魇,便是欺天之罪。欺天之罪,五雷轰顶挫骨扬灰,三界除名,不入轮回。林随意,此证!①

梦魇进了林随意的走马灯中。

它抢在元以之前带走了尚是婴儿的林随意,额头上还有它向祖师爷叩首时的伤痕。它去到了金柳巷7幢3单元2楼1号。给了楼海方莎莎钱,得到了这套房子。

要在走马灯中唤醒林随意,得让林随意自己察觉到世界的巨大矛盾。

万不得已,它将林随意送去了福利院。

之后它一直在改变林随意既定的人生走向,没让楼海和方莎莎领养到楼唳。察觉到楼海和方莎莎想去福利院领养林随意时,它差一点就杀了这两个人。

忍下了。

它一直在看着林随意,在林随意的走马灯里看了二十二年。他的头发在入梦后开始缓慢地增长,二十二后,他的头发长到了腰间。

在走马灯快要结束时,它不得不出现在林随意的面前。

那天仍旧是雪天,下了二十二年的雪。它盯着鹅毛大雪看了又看,知晓林随意仍旧没有释怀楼唳的死,楼唳死的那日恰好就是雪。

它给捏出来的纸扎人取名楼黎,之前林随意有问它要不要叫这个名字,但是它拒绝了。

可它也不能叫‘阿魇’,它只能继续用楼唳的姓名。

金花街街尾的108号店铺租下,楼唳签了多年的租赁合同。然后他开始拾掇店里的摆设,与林随意在梦中相处的那段时间林随意喜暗,108号店铺没有太多的灯光,他还弄了一个屏风,专门遮多余的自然光。

一张流水桌、一把椅子,正对三把交椅,那是林随意在元清观时的陈设。

他坐在流水桌后,拿出电话拨通了随意餐馆的订餐号码。

“喂,你好,这里是随意餐馆。”林随意的声音从听筒透出来,楼唳顿时失语。楼黎见状才接过电话,对林随意道:“要一份青椒肉丝不要肉丝,要一份蛋花汤不要蛋花。”

奇奇怪怪的点餐。

林随意顿了顿:“哦,好,请问地址。”

楼黎看了楼唳一眼,说:“金花街,108号。”

挂了电话,楼黎担忧地问:“先生,您还好吧?”

楼唳没应,他只问:“那人还没来吗?”

楼黎:“在路上了。”

很快地,那被菊花之梦笼罩的国字脸匆匆上门,说了些什么,楼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时不时地向外张望,又嫌国字脸话多,扰了他听林随意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啪嗒啪嗒,传来了脚步声。

林随意来了。

楼唳整颗心霎时被吊了起来,他紧紧地看着屏风。看屏风率先出现一点林随意的影子,然后林随意停在了屏风后。

已经二十二年了,除了游乐园那一次,楼唳二十二年没有与林随意说过话。

没有听到林随意夸他,没有听林随意说爱他。

楼黎小声地让林随意进去,楼唳听见了,他手心似乎都起了一层汗,于是端起茶杯。

喝茶时,他透过寥寥烟雾偷觑林随意。

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终究忍不住,楼唳唤道:“随意。”

林随意应了他:“啊?”

-

楼唳沉不住性子,他已经与林随意二十二年没有交流。

这次见面后,他去了林随意的梦里。

“只是白天里见过一面。”林随意与楼唳说:“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来着,这样不好。”

二十二年不相见的难过在林随意这句话后,让楼唳掉了眼泪。

后来一切都在按照楼唳的安排发展,解梦其实诸多规矩,只是在梦中便也无所谓了,楼唳本来也不是一个正统的解梦师。

只是楼唳不能让林随意触碰自己的呼吸,因为他没有呼吸,林随意触碰了便会沉溺在这最后一场梦中。

梦结束了,楼唳就再也见不到林随意了。

那天在车上,楼唳带林随意去医院,楼唳听到林随意说起自己的过往。林随意说他有个叔叔,他对叔叔很是敬重,这些楼唳听了都没有什么,直到林随意说他十六岁那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么想,从学校退学来到金花街。

楼唳知道。

因为林随意十六岁这一年,他从元清观来到了金花街,遇到了楼唳。

一切都是走马灯,哪怕楼唳在努力地改变和制造矛盾,一些对于林随意的影响仍在。

楼唳担心起来,林随意仍旧心结难解。

他很怕,走马灯到头,林随意仍旧困于住心结。

但这一天迟早要来的,林随意也总会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幻,楼唳吃斋求祖师爷保佑,保佑林随意在走马灯结束后,能够清醒,愿意醒来且不要再做傻事……

-

咚——

将在一切全都看过一遍后的林随意仿佛也随着这些画面砸入湖泊之中。

楼唳也溺在水中,在他身后追逐。

“随意,人之将死便会看见走马灯,回顾一生。走马灯停,一生止。”

楼唳用力地用手去够:“随意——”

“醒来——”

湖中林随意倏地睁眼,他看着追逐的梦魇,顿了一刻,轻声唤道:“楼先生——”

楼唳一直在追他救他,不曾想过放弃:“随意,你就是自己的系铃人,求你,醒来。”

那日,泉之道人与林随意说过。

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谁才是系铃人。

此时,正到时间。

一切都想起来了,林随意闭了闭眼。

再睁眼,楼唳仍旧在追逐着他,他努力地伸手去够林随意,但始终碰不到。

就像这场走马灯里,楼唳一直没能触碰林随意。

就这么,努力又不愿放弃地追逐了二十二年。

其实让林随意从走马灯醒来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解开林随意的心结改变他想要结束生命的决定。否则就算他从这一盏走马灯醒来,也会有下一盏走马灯……

不用林随意问,林随意笃定,下一盏走马灯,楼唳还会去守护二十二年。

若还有下一盏,下下一盏,楼唳都会在。

二十二年啊……

在生长缓慢的梦境里,短发都能长直及腰。

忽然,林随意明白楼唳为什么不肯剪头发了。留了二十二年,大概率是想要他心疼吧,想要他心疼自己,然后醒来,不要再做傻事。

当然心疼啊,林随意心里跟针扎一样,一开口,喉中就先哽咽了:“阿……阿魇……”

这二十二年里,楼唳又是怎样的心情度过每一天。他捏了一个纸扎人,取名‘楼黎’,黎是天明是希望,他的梦魇是在祈望他林随意也能有天明。

十六岁那年,元以说他命中有情劫,一路坎坷万劫不复的情劫。

后来泉之道人说他的情劫彼此折磨。

确实如此,他困于梦魇之梦,梦魇又怎么能不算被他困住。

像一缕无法解脱的残魂,被他绑在梦中,与他二人彼此折磨。

林随意再次闭眼,往事在脑海中流转。

楼唳的死他很抱歉也不忍心,除此之外,他便觉得自己人生失败。像一夜破产的富翁,总是受不了低谷的打击,他的心态便如此。

没有了重新来过的勇气和斗志,又不想真的这么颓唐糊涂地过一辈子,所以林随意想离开。

他承认,他是怯懦的,是一个废物。

大抵是觉得梦魇无辜,他不想因自己的离开而让梦魇也随之消失。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也不管梦魇的意愿,将梦魇强行留在人间。

可他忽略了,梦魇是伴自己而生,他若没了,梦魇又是怎样的一番心情。

应该比这二十二年还难过吧。

“随意……”

看林随意闭眼,面上浮现出痛苦神色,楼唳慌了,他更加用力地去追逐,终于,他虚虚够住了林随意的手指。

感受到指尖的触碰,林随意倏地睁眼。

“随意,你听我说。”楼唳急急道:“你很好,你没有错。你说过,道也要慈悲,你帮楼唳是遵循道。你对天道从未有背叛。楼唳也不会怪你,你是他的菩萨,你是他的光。若你不相信,你大可与他沟通,你有这个能力,你问问他是否怪你……”

林随意问:“你呢。”

怪他吗?怪他心中阴暗迷茫,从而滋生出梦魇,让它诞生起便是折磨。

“我为何要怪你。”楼唳紧紧地抓着林随意的手指:“与你在一起最是快乐。”

林随意说:“梦魇之梦一解,你便不存在了。”

“是。”楼唳不想骗他,道:“但你还在,你重整旗鼓,未来光明磊落。随意,你说人要活的有价值,你若愿意醒来,愿意再回巅峰,便是我来人间这一遭的价值。”

林随意静静地看着楼唳,眼泪不知不觉地滚落出来。

“你是自己的系铃人。”楼唳将林随意拽到自己怀中,终于能够相拥,他说:“祖师爷见证,若负随意,便是欺天之罪。欺天之罪,五雷轰顶挫骨扬灰,三界除名,不入轮回。我,林随意之梦魇,此证!”

林随意怎么能不是自己的系铃人呢,他心中被满腔情绪缠绕。

怕自己死了让梦魇消失,怕自己解了梦魇让梦魇消失,又不甘愿废物一般地活。

楼唳说:“随意,醒来吧。”

“你若爱我,便打开心扉,便重振信心。”

“我不负你,你我都不辜负彼此。”

终于的终于,林随意开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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