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松反应也很快,他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说道:“傅哥在提醒我们要去这里?”
“从行车方向来看,应该是。”贺枫嘟囔了一句:“……队长怎么这么能跑,一刻都不消停,我都快逮不着他了。”
“说的就是,他这次没回去复职我还挺意外的。”贺棠目不斜视地搭了句话:“我本来一直觉得,队长那么守规矩的人永远不会先斩后奏的,没想到他这次主意这么正。”
其实别说贺枫贺棠这些队员,连柳若松自己也纳闷。
从灾难开始初现端倪时,傅延就展现出了一种近乎反常的主见来,他自己规划行动路线,申请延期复职,跑过大半个国土去救方思宁,现在又要跑去找什么所谓的“核心文件”。
虽然这些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但被贺棠这么一提,柳若松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在“先斩后奏”。
对于近乎严苛地遵守条例的傅延来说,这确实有点反常。
“反正我是搞不懂队长。”贺棠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他又不说,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她说着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突然一转,语气微妙地问柳若松:“柳哥,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柳若松还以为她问的是任务情况,于是实话实说道:“我们其实不怎么谈论公事,我也不知道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哎呀,没问你这个。”贺棠挤眉弄眼地朝他笑了笑,说道:“就……你们平时在家,队长是什么样的?也像在部队一样吗?八竿子打不出一……一句话?”
看得出来,显然贺棠悬崖勒马,临时咽回去了一句更朴实的话。
“其实也差不多吧。”柳若松无奈地说:“他这个人比较务实,甜言蜜语不行,但是修电器真是一把好手。”
贺棠扑哧笑出了声,连一直闭目养神的邵秋也坐直了身体,欠身过去试图听点八卦。
“看得出来。”贺枫评价道:“表里如一,很队长。”
“那我不明白了,他怎么追到你的?”贺棠显然八卦得很,仗着傅延不在可劲儿地盘问柳若松:“柳哥你看你,长相不错,收入也好,外面大把大把的密林,怎么就吊上我们队长这块木头了。”
柳若松走南闯北,哪能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这小丫头明贬暗褒,变着法的套他的话,想从自己这挖点傅延的糗事当乐子。
不过说起“木头”,柳若松确实也有不少存货。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总觉得傅延这个人虽然木了点,但某些时候实在是正经到有点搞笑。
他至今都记得傅延当年跟他确定关系之后的第一次“约会”——那时候他俩还在高中住校,勉勉强强算是“早恋”。傅延平生第一次翻墙出去,然后大半夜地把他打电话叫到学校没监控的后门,从门缝里递给他一包滚烫的烧烤。
“哥……”彼时尚且年轻的柳若松还没修炼到之后那种八风不动的境界,隔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愣是没敢接他的东西。
“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儿了?”少年柳若松颤巍巍地问他:“……你对不起我了?”
“怎么……不,没有。”傅延显得有些慌乱,他皱了皱眉,强势地往前一步,把东西塞进柳若松怀里,说道:“拿着。”
“那你这是干嘛?”柳若松很不能理解:“不年不节,又这么突然?”
“我室友说的。”少年傅延木着脸说:“要经常创造惊喜,保持新鲜感。”
柳若松:“……”
他缓缓低头一看,手里的烧烤纸被蹭歪了一点,露出一只看上去就很顶饿的炭烤猪蹄。
柳若松:“……”
那是傅延平生第一次试图学习“浪漫”和“惊喜”两个词,可惜以惨烈的失败告终,于是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最后一次。
哪怕是现在想想,柳若松依然觉得那个场面跟探监没什么两样。
最后傅延翻墙回来,他俩蹲在后门旁边分着吃完了一整份烧烤,还差点被巡逻的保安抓个正着,在深夜里夺命狂奔十五分钟,最后好悬脱离危险,才没社死到在全校面前念检讨。
喜不知道,惊倒是体会得很深刻。
现在想想,柳若松依旧对此心有余悸。
从那之后,柳若松彻底放弃了不切实际的甜蜜恋爱幻想——对傅延来说,指望他学习浪漫和取悦恋人,就像让六岁小孩下厨房,分分钟能搞出危机来。还不如让他保持本性,反而柳若松没事儿就能捡到点乐子玩儿。
但这些事儿显然不能跟傅延的队友说,否则“乌雕”队长今日之后就会立刻颜面扫地,“黑历史”传遍军区。
“其实是我追他的。”柳若松淡淡地说:“他也挺好的,当初出柜的时候,他都没告诉我,一个人就去把打挨了。”
贺棠眨了眨眼睛,偏头看了他一眼。
柳若松对外从来不说傅延一句不好,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个坑跨了过去:“现在想想这个我还想埋怨他来着,怎么就那么轴得慌——气得爷爷差点踹断他两条肋骨。”
贺棠牙疼似地嘶了一声,敬佩道:“队长不愧是队长,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倒是贺枫反应过来,啧了一声,从背后轻轻踢了一脚驾驶座。
“看看人家。”贺枫说:“我就永远从你嘴里听不见一句话夸我的。”
“好好好,你最好了。”贺棠条件反射一样地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模范哥哥,人间良心……行了吧。”
“敷衍死了。”贺枫嘟囔道。
“说起来,我们要到这个坐标去汇合吗?”柳若松自然地把话题牵走,指着屏幕上的定位问:“那我需不需要提前导航?”
“不用。”姚途没参与八卦拷问,直到这时候方才出声。
他从柳若松那接过箱子,然后歪着屏幕操作给他看。
“从队长现在的方位,大概能猜到他的行车路线。”姚途说:“我们现在也转道往坐标点去,可以适当改变路线,争取在途中跟他交汇。”
姚途说着,手下火速地拉出几条标注过的线路,包括高速和国道。柳若松记下他的操作,然后发现他已经调出了傅延和自身两条实时定位,几条规划路线交杂在一起汇向同一个目标,看着有点乱。
“去掉所有高速吧。”柳若松说:“傅哥不会走高速的。”
姚途依言照做,从屏幕上划掉三四条线路,然后才问了句为什么。
“傅哥跟我分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柳若松解释道:“就算他自己能忍,带着个方思宁,他们总要找食物找水,还有药品汽油之类的东西。走高速意外性太大了,傅哥一路都没选高速路,之后应该也不会冒这个险。”
划掉几条线路后,屏幕上的地图看起来清晰了许多,柳若松点了一下缩小键,卫星地图视角自动上移,同时露出他们两波人的行车线路图。
在预设路线中,两条绿色的荧光线蔓延出去,最后在远处的某个点交汇,蓝色的预设交汇点闪烁着,自动生成了一条坐标。
“先往这走。”贺枫说:“如果之后队长的路线有偏差,我们再向他靠拢。”
贺棠侧头看了一眼交汇点,说了声知道了。
柳若松的眼神不由得在兄妹俩之间扫了一圈——贺棠是此次行动名义上的指挥,邵秋是整个行动队的副队,但是在决定方向的时候,居然是贺枫拍板。虽然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但柳若松还是觉得他们这种潜意识的分配有点意思。
“在天上的时候,‘游隼’一直是飞队长右手边的。”姚途也没避讳邵秋,大大方方地解释道:“因为要做备飞观望,所以贺枫只能看着队长一个人,没法指挥。”
“虽然代号是抽签抽出来的,但也确实跟个人沾点边。”贺枫笑着说。
柳若松明白了,“游隼”本来就是能训练成猎鹰的种族,在天上替傅延复核路线习惯了,落地之后习惯估计还是改不过来。
“按这个交汇点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我们就能汇合了。”贺枫说:“队长不会信息失联太久,可能最晚明天晚上,他会找办法跟我们联络。”
“不一定。”柳若松说:“如果方思宁一直在车上,傅哥大概率不会选择直接联络。”
他说得笃定,贺枫还没说话,贺棠倒是先愣了愣。
“为什么?”贺棠说。
“他不信任方思宁。”柳若松说:“否则他不会叫我去看文件。”
柳若松顿了顿,又多替傅延解释了一句:“其实傅哥不是敏感多疑的人,我不知道方思宁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傅哥一定是觉得方思宁有所保留,或者觉得他不会完全说实话才会这样。”
“既然如此,他在判断方思宁不完全可信的情况下,就不会贸然暴露内部联络手段了。”柳若松说。
“队长的判断没错。”半晌没说话的邵秋忽然开口道:“邵学凡的学生,能跟他学到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