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松觉得,如果把他和傅延放在玄幻末世电影里,那观众都得退票。
他一觉醒来失而复得,死去的恋人重新活过,灭顶的灾难还停留在原点,一切都还没有滑向不可控的深渊——看着是妥妥的主角剧本,可偏偏手里什么外挂都没有,没有攻略,没有场外援助,甚至连点未卜先知的能耐都是上辈子摸爬滚打剩下的。
……何况这辈子跟上辈子完全不同,所谓的“未卜先知”也没剩下多少含金量。
好像除了一点点摸索之外,他们什么也干不了。
军区那边三天前就收到了调度消息,傅延带队回到基地时,百忙之中的赵近诚居然抽出了时间,亲自来基地外端口接人。
特殊行动队一个个进入观察室,受过伤的人要在隔离间里待满二十四小时,最后才能在基地内自由活动。
这套流程对傅延来说习以为常,他卸下了身上所有武装,只穿了一身便装从观察室里走出来,然后从小路被引到实验楼里。
基地的大概布置跟上辈子没什么两样,傅延照流程踏进侧方电梯,然后盯着上面的数字一直停留在实验楼顶层。
上辈子,他每次从外面回来也要经历这么一茬。一般来说,他会在早上回到军区,经历三个小时的室外观察之后转入实验楼顶层,然后无论当时柳若松在忙什么,是不是脱不开身,两个小时之内他必定会放下手里的工作过来看他,短暂地跟他说上两句话再离开。
傅延在空荡的隔离间里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的柳若松,难得地有些走神。
赵近诚来时,傅延正坐在隔离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发呆——说发呆也不尽然,他这个下属一向心里有主意,可能是在考虑什么也说不定。
“乌雕。”赵近诚按了下玻璃上的通讯器,说道:“好久不见,精神还好。”
傅延条件反射一样地起身站直,隔着玻璃墙给赵近诚行了个军礼,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墙边,按下了通讯器的通话键。
“多的不说了,方思宁和他带来的资料还有样本我们已经全权接手了。”赵近诚说:“乌雕,你这次做得很好。”
“应该的。”傅延说。
“实验楼现在群龙无首,方思宁虽然年轻,但好在专业对口,而且人也配合,不出意外,会尽快进入实验楼接手接下来的研究方向。”赵近诚说:“这件事你有功劳,我已经上报了。乌雕,我得代表大众感谢你。”
“……言重了。”傅延摇摇头,说道:“都是应该的。”
赵近诚叹了口气,傅延发现,他虽然嘴上说着方思宁的到来帮了大忙,可赵近诚眉眼间的愁绪还是一点没消。
傅延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发现赵近诚跟他寒暄完毕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知道他还是有话要说。
“不,是该谢谢你。”赵近诚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你如果没带回方思宁,可能接下来的开会研究方向就是‘要不要大面积清理城市’了。”
傅延猛然愣了愣。
“清理?”傅延的声音微沉:“用什么清理?”
“无害高倍燃烧弹。”赵近诚说。
傅延抿紧了唇。
赵近诚的意思很明确了,现在丧尸肆虐,数量剧增,想要凭人力杀光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干脆圈起来空投燃烧弹,大火纷纷扬扬烧上一礼拜,但凡是可燃物,也都烧成渣了。
“那人怎么办?”傅延问:“城市里的犄角旮旯里还有幸存群众。”
“提前半个月发布广播预警,通知清理城市的幸存者撤离到安全点。”赵近诚说:“这是他们之前预备过的方案……之前开过几次会,但是我都没同意。”
那确实不能同意,傅延微微垂下眼睛,心里想:别说幸存者从城市里跑出来的几率多大,现在还有多少人手边留着能听广播的设备,也不好说。
提前通知这件事,也就是说得好听,实际操作一团乱麻,预警效用能有个三成就不错了。
“幸好。”赵近诚说:“方思宁这件事带来了点转机,只要病毒研究有盼头,什么都好说——毕竟清理方案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会用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谁会想去杀人。”
赵近诚嘴上说着幸好,可脸上一点“幸好”的样子都没有。傅延和他心知肚明,方思宁的到来不过是让这个方案变成“延缓”,而非“取消”。如果方研究员对病毒束手无策,这件“不得已而为之”迟早也会摆到明面上来。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全球都乱成一锅粥,线上会议天天打,我们这些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赵近诚笑了笑,竟然难得开了句玩笑:“赌国运吧。”
赵近诚憋了这么长时间,可算逮到傅延把心里这点闷气吐了出来。他脸色好了一点,人也显得轻松了些,隔着玻璃窗,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拍拍傅延的肩膀,结果碰到玻璃才想起来什么,只能隔空点了点他。
“这些事儿听听就算了,暂且还轮不到你们操心呢。”赵近诚说:“天塌下来还有我在前面呢——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赵近诚说着摆了摆手,转身要走,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傅延从背后叫住了。
“一号。”傅延说:“我有情况汇报。”
柳若松跟傅延不在同一个隔离区,基地的观测规矩很多,分为各种不同情况,柳若松因为之前有过一次列车侧翻的影响,所以被带着多去做了一套检查,结束之后才安顿在医疗点附近的隔离间。
这辈子他是第一次到基地,但不知道是不是赵近诚提前打过招呼,内部的工作人员对他还算客气。
柳若松从门口的通道里接过“午饭”,随口问了一句傅延的情况。
“傅上校在实验楼。”送饭的研究员对他说:“在隔离期过后你们可以自行活动,那时候可以随意见面……现在就暂且忍忍吧。”
都回到安全地带了,柳若松当然不急于这一时,他冲对方笑了笑,表示理解。
“隔离期间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按门边的通知铃。”年轻的研究员说道:“饭菜和换洗衣物都可以申请,如果想要什么其他的,也——稍等。”
他兜里的通讯器忽然响起,于是他不得不冲着柳若松说了句抱歉,先处理紧急情况。
柳若松示意他随意,那研究员点了点头,退后两步接起了通讯。
柳若松看着他对着耳机那边答应了几声,然后挂断了通讯,转头看向他。
“柳先生,虽然很唐突,但是有件事希望您配合一下。”研究员说:“您那件袖口沾血的衣服,麻烦暂时交给我拿去实验楼。”
另一边,实验楼顶层,赵近诚关闭了这一层的监测权限,双手叉腰在玻璃墙外面转悠了两圈,愣是没说出话来。
傅延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他转完,赵近诚一回头看到他这张油盐不进的脸就觉得胃疼,隔空用手指点了点他,憋了半天,憋出一肚子气。
“你是不是傻子?”赵近诚说:“这话你都敢说?你是生怕没有人知道你特殊,没人往你身上扔心眼吗……你好歹先去把衣服送检,拿了检查结果再说。”
其实傅延在开口前也有过犹豫,他甚至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可惜柳若松不在他身边,他没能得到任何意见上的反馈。
他的“战友”暂时没法跟他一起开战略会议,于是傅延保留了他的意见,然后自己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了决定。
坦白血液基因的特殊化不是傅延的一时冲动,他在邵学凡的研究基地时就深思熟虑过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直到刚才赵近诚提起的“清理方案”,才催化了傅延坦白的进程。
他一直怀疑,自己重新来过的意义是什么,查清真相谁都可以,没必要非得是他——何况还带上一个柳若松。
傅延几次剖析,都觉得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可复制且不可代替的东西是解决灾难的必需品,否则他无法解释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理由。
既然如此,他有必要拿自己的“特殊”赌一把。
“我想过了。”傅延说:“但是药物研究情况关系重大,按规定我不能隐瞒情报。”
赵近诚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也不能怪赵近诚草木皆兵,现在外面情形不好,任何跟病毒感染有关的事件都能撩拨人的敏感神经,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对傅延来说传出去都不是好事儿。
“你真是油盐不进——”赵近诚语气沉沉,没好气地说:“你少来这套,我会先把你衣服拿去送检,然后以体检之名收取其他人的血样检材一起送去检验。说不定就跟血型不一样似的,有人能融有人不行,你少把自己想得那么特别。”
“我知道。”傅延说:“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所以消息上报,由实验楼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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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熬夜还是着凉,好像胃病犯了QAQ,大家也要保重身体,不要熬夜不要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