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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牵扯

雪行客 其颜灼灼 2672 2023-12-21 10:34:23

苏枕寄折回后小心翼翼去敲了晦明的门,按照他对师兄的了解,便伸手推了一下,果然一推就开。他瞧见师兄坐着喝茶,见他过来,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

其实苏枕寄觉得自己这么遮遮掩掩的有些荒唐,但是一碰上师兄打量的眼神,他立刻就把那些试图据理力争的话咽了回去。

但是晦明没说什么,只说道:“去叫小二送饭菜上来。”

苏枕寄哦了声,赶紧出去传话,回过身开始搭话:“师兄,等去过穆旭尧的寿宴,你就要回去了吗?”

晦明看了看他,说:“还不知道。”苏枕寄还没来得及反问,晦明又说:“你来信说有事情要当面说,是什么事情?”

这件事当然是有关孔雀尾羽的,但是苏枕寄现在有些不确定能不能说,便沉默了好一会儿。

晦明说:“不方便说?”

苏枕寄看了看他,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他正自顾自地纠结时,晦明突然开口道:“他在替穆旭尧做事,你知道吗?”

苏枕寄吓了一大跳,很不聪明地蹦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晦明静静地看着他,说:“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和他走得这么近?”

此时苏枕寄却升起另一种奇怪的直觉,他问道:“穆旭尧怎么了?”

这就话让晦明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微微皱了皱了眉头。

苏枕寄却哦了声,说:“你早就知道,师父早就告诉你了,在第一次那个人来刺杀我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可是你们这么多年都瞒着我,为什么?”

他问完仍然觉得哪里不对,追问道:“我娘当初盗走的功法,真的是他的?”

晦明神色似乎紧张了起来,看起来很是严肃。晦明听他这么说,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苏枕寄答道:“不然他为什么要杀我?我与他素不相识。我娘当初真的拜他为师了吗?”

晦明紧绷的神情突然放松下来,很随意地哦了一声,说道:“我不清楚。”

“又这样!”苏枕寄噌地站起来,很不高兴地几步走到窗边大喘气,“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迟早会知道的。”

晦明好笑地看着他生闷气的背影,说:“我真的不知道,当初孔雀尾羽的事情师父并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苏枕寄转过身,不相信道:“一片羽毛而已,能看出什么?”

晦明摇摇头,叹道:“这种尾羽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俗物,而此类珍物,广南穆府尤为珍爱,光是稀奇的鱼虫鸟雀,在他们那里也许能找到不下百种。”

闻言苏枕寄悻悻地哦了声,颇没底气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并不想你去涉险。”

苏枕寄有些颓丧地坐回来,说:“师兄,我知道我不聪明,但那是我娘的遗愿……”他说着却一顿,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呆愣愣的半天没动弹。

晦明奇怪地看着他,说:“怎么不说了?”

苏枕寄转头看他,说:“我……我在想,当初我并没有亲眼看见……看见我娘的尸身,她会不会……”

晦明皱紧了眉头:“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苏枕寄有些呆滞,很迟钝地啊了一声。晦明说道:“你的确未曾见到尸身,自那以后你又见到你娘了吗?”

他似乎陷入了某些难以脱身的自我怀疑中,仍然没有回话。晦明叹了口气,说道:“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身的确未曾寻回,但是这等虚无缥缈之事既然被人说出口,就是要借你的心中郁结设计你。阿寄,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苏枕寄垂下头,说:“这么多年了,我一想起我丢下了我娘逃走,便心内不安……万一真的有人救下她呢?”他说着看向晦明,说:“师兄,我知道这种事情虚无缥缈,可我时常还会抱着这样的希望。”

“就算被骗你也无所谓吗?”

苏枕寄低低叹口气,说道:“师兄,我也不瞒你,上次在苏州偷袭我的人,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说我不曾见到尸身,怎么就确定我娘死了。”

晦明也没有理由指责他,说道:“现在你知道了,那人就是你的仇人派来的,你还要这么想吗?”

苏枕寄抬头看着他,用那双永远清澈真诚的眼睛。

晦明无奈地一摆手,说道:“待再见到那人,我一定替你问一问。”

苏枕寄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那人也真奇怪,就算是盗了他的秘籍,他将我们都杀了也找不回秘籍,为何这么多年还要对我穷追不舍?”

晦明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他,不回答他,只说:“去催菜,这么久了还没送来。”

苏枕寄的思考猝然被打断,他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很听话地起身照做去了。

*

柳昔亭收到了一封来自惠州府的信,他读信时卓青泓就坐在他身侧。

柳昔亭面带笑意,说:“惠州方不问大侠的女儿要在月底比武招亲,边长贺他们已经到了周府,等到招亲大会,也许就有机会。”

卓青泓却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没有作声。

柳昔亭没等到他的回音,有些奇怪地看过来,说:“怎么了?”

“没什么。”卓青泓仍然看着他,说,“昔亭,我这些年不在你身边,不知道你的事情,文知至今全无下落,你又……”

当年文知只是离开了那么一段时间,柳昔亭就消失了。在那一路上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头去找,但是当初岑书白一心诱骗他,并不给他机会。而他当初自觉受人恩惠,不敢多提要求,只是没想到文知再也没有出现过。

柳昔亭垂下眼睛,说:“是我不好,当初答应了要等他,却自己先走了。”他说罢看向卓青泓,说:“卓叔,你既然找回了故人,就不要总是为我忧心,人生如朝露,能有几个十五年。”

卓青泓突然站起身,说:“昔亭,你想报仇,有的是办法,何必委曲求全?我们今日就走,我带你去找宗施於,让他救命。”

柳昔亭却后退了一步,说:“你不要这么做,我不想让他知道。”

卓青泓咬牙道:“那你想怎么样?让姓穆的身败名裂,那你呢?你要藏在这个壳子里一辈子吗?”

柳昔亭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半晌他才说:“我是这么打算的。”

他抬起脸,看向卓青泓,不顾他诧异的神色,只是说道:“我早就不能再姓柳了。”

卓青泓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我不知道你自己都想了些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你何苦呢?昔亭,知道你想走,我……”

“卓叔,”柳昔亭看着他,说,“我早就走不了了,受委屈就受委屈吧,我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不差这段时间。”

“穆旭尧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知道了,你以为你真的能瞒天过海吗?你猜这么多年,”卓青泓说着突然捏了捏他的右手,说,“你的右手被废,他能不知道吗?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吗?”

柳昔亭踉跄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片刻后说:“知道又怎么样?”

“怎么样?”卓青泓气极反笑,“知道了更要折辱你!柳家折在他的手里,你也折在他的手里,他做梦都能笑醒!”

岑书白当初虽然骗了他,有些话却是真的。岑书白当初的确是被神鹰教追杀,而那时他们已经开始炼些——号称能让人功力大涨的邪药,而他那时是跟着穆旭尧下属的人,没少替穆旭尧与神鹰教中人交易,后来为保护穆旭尧的秘密,便要将他灭口。而柳家救助了此人,穆旭尧自然心怀不安。

虽然柳昔亭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心中却盘桓着疑云,久久不散。

而那些人对于柳家剑的觊觎,的的确确是自穆旭尧宣称要退位让贤开始的。

卓青泓放开了他,冷哼道:“那个姓岑的,你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他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还觉得不够吗?”

柳昔亭没有什么表情,轻轻动了动手腕,说:“当年之事,的确与穆旭尧有关,他也不算引错路。”他连眼神都几乎是淡漠的,慢慢地说:“死很容易,我不想让他死。我怎么活着,他就怎么活着——我若是死了,他也就活不成了。”

卓青泓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柳昔亭转过身,将信纸收起来,说:“边长贺可能已经怀疑我了,但是没关系,在这种事情上,‘西刀’会和曾经的‘东剑’站在一起的。”

卓青泓沉默了许久,才说:“你还要干什么?”

柳昔亭说:“我干不了什么,看‘西刀’传人还能干什么——听说疏影庄的虞家大小姐也来了。挺好的,她来了,就等于虞家人都来了。”

卓青泓坐回去,不想再听他说这些事,问道:“你的那个‘未婚妻’找到了,打算怎么办?”

柳昔亭瞬时从刚刚那个要死不活的模样变得有了人样,他抿着嘴,好半天才说:“你不要胡说八道。”

卓青泓喝了口茶,说道:“我是提醒你,人生没有几个十五年,也没有几个十年。你愿意把自己糟蹋死……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要让他看着吗?你要是真想把自己的这条命送给别人,你就不要跟人家牵牵扯扯,算怎么回事……”

卓青泓说着自己有些气结,重重一撂茶杯。

谁知柳昔亭想了好半天,竟然只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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