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邵风最近可谓是圈子里最大的笑料,老婆跟人跑了不说,连百依百顺的情人也倦了款不知所踪。
钟礼早受够了陈邵风,好几次上床的时候,他都能听见陈邵风看着他的脸叫他楚音——他觉得男人有病,如果真的喜欢就对楚音好一点,不要养那么多情人,到他这边扮深情实在是件很廉价的事情。
楚音和陈邵风顺利离婚后,钟礼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司立鹤是个负责任的雇主,没有卸磨杀驴,给了一大笔钱,又安排钟礼和家人离开海市避风头。
等受了“情伤”的陈邵风来找人寻求安慰时,别说钟礼这个人,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这下他彻底回过味来,钟礼出现的时机太巧合,可惜当时狂妄自大的他没有察觉端倪,如今再回想这整一年,他简直像个小丑一样被司立鹤牵着鼻子走:从跟盛锐合作的那一刻起,得知他把大半身价投到度假开发区建设的司立鹤就拿捏住了他的命门。
可他再愤怒,也不能到处宣扬不仅老婆被司立鹤勾引走了,连情人都是司立鹤有意安排。
陈邵风吃了好大的一个亏,走到哪儿都觉得脸面无光,却还要强撑风轻云淡,面对别人的揶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早就想踹了他。”
众人哈哈大笑,劝他看开点,笑声里都是幸灾乐祸和同情。
笑完过后大骂楚音水性杨花、招蜂引蝶、生性孟浪,跟他养小白脸的妈一个货色,说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咬人不叫的狗,这样的老婆再好看也万万不敢迎进门。
骂着骂着,不知谁提了这么一嘴,“我记得当初他下药才跟邵风结的婚,既然人都离了,邵风,不如把当年的事跟我们掰扯掰扯,让哥几个给你评评理。”
陈邵风哑然,同在场的秦浩却搭了腔,“陈年旧事有什么好提的,喝酒,庆祝邵风回归单身,今晚不醉不归。”
辛辣的高浓度酒精下肚,在微微的眩晕里,陈邵风想起第一次跟楚音的见面,他给被为难的楚音解了围,少年睁着水润的眼睛怯生生微笑地对他说谢谢。
这声感谢没多久就换成在床上的眼泪。
陈邵风把酒一饮而尽,他记得从那以后,楚音就再也没有真心对他笑过了。
他没有想过楚音会跟别人跑了,对象居然还是司立鹤。
但那又怎么样呢?陈邵风恶毒地想,就算楚音跟了司立鹤,司立鹤午夜梦回的时候,也要记得他才是楚音的第一任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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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音把找到工作的事情分享给张连枝。
自从上次的争吵后,女人确实安分了许多,但在听到楚音是净身出户的时候,母子二人相同的结局使得她久久未能说出话来。
她一想到以后都要住破房子吃糠咽菜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不过她再也不敢对楚音表露出真实的想法。
她是朵上了年纪的菟丝花,下半辈子还得靠楚音养着,更何况那天楚音悲痛欲绝的一句“妈妈,下辈子我不想再做你的小孩”太震耳欲聋,她好怕把最后一个对她好的人都赶跑。
楚音添置了些锅具,要张连枝学着做饭,从最基础简单的做起,不需要多么的色香味俱全,能入口就行。
厨艺稀巴烂的张连枝煮了两碗糊成一团的面。
她自己都嫌弃自己煮的东西,楚音却架着小桌子吃得津津有味。
张连枝看着楚音瘦得突起的肩胛骨和眼下两团深深黑眼圈,偏过头哭。
楚音把难吃的面咽下去,“妈妈,有我在呢。”
女人哭着抱住他,“宝宝,我的宝宝......”
“你看,我们靠自己也能活,现在不是很好吗?
这话既是安慰张连枝,也是说给自己。
张连枝期期艾艾地想有什么好的,这样的日子她过一天就痛苦一天,但在楚音澄澈的眼神里,她含糊地嗯了声。
楚音白天去上班,公司离得远,通勤近两个小时。
第一天上班还算顺利,他看什么都是新鲜的,被叫去拿外卖也乐呵呵地答应。
但上了几天班的他很快就发现,除去整理文件等基础工作外,部门的琐事都差遣他做,打印复印、端茶递水,甚至拖地倒垃圾也要叫他,与其说他是文员,不如是个打杂。
也不是没人为他说话,部门一个大姐看不过他们欺负新人,阴阳怪气道:“一个个是没了手还是没了腿,这么这么一点小事自己都干不了,看人家楚音长得好性格好就可劲儿欺负人家,别酸死你们。”
这家公司庙小妖风大,企业文化也很糟粕,上级压迫下级、老职工指挥新同事等现象屡见不鲜,这让初入职场的楚音很不习惯,每天忙得团团转,却似乎没真的干成什么事。
回到家,为了鼓励张连枝,还得吃难以下咽的面,不到五天,本就蔫巴的楚音感觉魂魄都要散了。
今天他被主管狠狠骂了一顿,“这份文件我不是说三点就要吗,你怎么现在才给我?”
楚音急道:“林哥两点四十分才跟我说,时间太短了......”
“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没做好就是没做好,别跟我解释那么多。楚音,你想想看你一个月才四千的工资,租房子要钱吧,吃饭要钱吧,你这点工资在海市怎么活,再不好好干,大把顶替你的人。”
主管话锋一转又开始夸他手脚勤快,希望他在考核期好好表现,期待他的转正。
楚音被批评懵了,不知道变脸比变天还快的主管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瓮声瓮气地回:“我会加油的。”
打气没什么用,楚音躲到洗手间哭了一场,不敢被人听见,只默默流泪,偶然出了声就紧紧地闭住嘴巴,还没哭够,又听见同事在找他。
他赶紧洗把脸出去,“来了,来了.......”
第六天晚上,楚音被主管留下来加班,说是有个大客户要见,带上楚音去历练历练。
楚音傻乎乎地道谢,真以为公司要培养他,等到了饭局,才知道主管带他来的真正原因。
他坐到了合作商的身旁,主管让他倒酒,他有点茫然地抬起眼。
“小楚是吧,长得真好。”从楚音进包厢开始,合作商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楚音,笑眯眯地问,“年轻人就是不一样,脸蛋又白又嫩,看起来跟十七八岁似的,小楚,你多大了?”
楚音再笨也知道这顿晚餐他才是被摆上桌的那盘菜,双手紧攥着放在大腿上。
他不说话,主管催促他,“小楚,快回答王总的话。”
楚音站起来就走,王总变了脸色,主管追出去,抓住他,“你干什么,只是让你陪王总说几句话,你耍什么脾气?”
楚音羞愤地瞪着眼,“我应聘的是文员,不是陪酒。”
主管冷笑,“文员?公司可不缺文员,你专业不对口,能力又一般,留你在公司最大的价值就是你这张脸。今晚这单要是成了,你也有分成,不比你一个月拿那点工资轻松?”
莫大的羞辱烧得楚音眼睛都红了,他听见自己紧绷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我不是陪酒的!”
说着,他奋力推开主管,转身就走,任由主管在背后威胁要开除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直到坐进公交车里,楚音才卸了浑身的力气,他一直在发抖,左手握住右手,颤动就延申到两条手臂,连牙齿都在发颤,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又冷又害怕,想到刚才男人粘腻的目光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主管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没有接,不出所料收到了“明天不用再来上班”的通知。
楚音终于明白为什么同事总时不时朝他投射意味深长的眼睛,又不给他安排正事干,原来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把他当作一个拉拢合作商的花瓶。
他在车窗看见自己五官的倒影,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长相。
这是造成他人生悲剧的原因之一,没有自保能力的漂亮只会给他带来灾祸。
人一倒霉连喝水都塞牙缝,公交车到站,他强打精神下车,走路的时候没有留神一辆电瓶车从他身边擦过险些把他撞翻,车主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走路不带眼睛啊,撞死你!”
回到家,张连枝兴致勃勃地把煮好的面端给他,“咚咚工作辛苦啦,今天过得还顺利吗?”
果果也跑到他脚边歪着脑袋看着他。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吗?楚音感到迷茫。
张连枝的厨艺有进步,面不再糊成一团,但楚音吃着吃着突然哭了出来,没有一丁点声音,眼泪断了线一样地掉。
他说:“妈妈,我很没有用,我被开除了。”
张连枝跟他一起抱头痛哭,“才不是,我们咚咚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宝宝,是他们太不识货了!”
楚音抽泣着,没有因为母亲的安慰而好转,因为他又要重新开始找工作,在此之前,那五天的工资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来。
他哭得神情恍惚,脚底绵软地进了卫生间洗漱,可是他站了很久,都想不起来要先做什么,只盯着镜子里表情呆滞的自己看,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变成一个木偶,一具傀儡。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漱口杯里装着的张连枝的剃眉刀,轻轻地在手臂上划拉了一下,几秒后,痛感顺着皮肤传达到大脑,血珠争先恐后从划开的口子里爬起来。
刺目的红唤醒了楚音。
他很快地止了血,朝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个笑。
幸好,他还是一个会疼会哭的人。
作者有话说
统一回复下火葬场的问题:司立鹤吃瘪是肯定的,但他就那死样,再加上楚音精神状态堪忧,所以不要对他抱有太大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