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立鹤在住处里里外外都安装了无死角的监控,故意等楚音不在家时做的手脚,所以楚音并不知道,当他带着司立鹤曾经的情人从电梯里走出来时,在办公室的司立鹤能清楚地通过屏幕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副经理?”
李特助的工资是司立鹤开的,自然以司立鹤马首是瞻,一起被调到了贸易金融部门。
他叫了两声,发现自家老板沉着脸盯着笔记本看,硬着头皮开口,“会议还有五分钟就开始,资料都准备妥当了,大家都在等您。”
司立鹤第一眼没认出楚音带回家的人,还以为是楚音新交的朋友,也没有责怪对方不经过他允许就私自将陌生人带到他的地盘,本想调查一番,可他在连接的蓝牙耳机里听到那人叫他小司总,摆明了是认识他的。
他调动记忆,半晌才想起来人的身份,脸色陡然黑了。
屏幕里,楚音局促地站着像个局外人,另一个身影反而大剌剌地倒在了沙发上,司立鹤心里还存一丝希望,等楚音开口驱赶外来者。
等了片刻,等来楚音的震耳欲聋的一句,“小司总傍晚才回来,你在客厅等一等吧,别到处乱走。”
司立鹤喉结微动,摘下了耳机。
李特助再次提醒他会议即将开始。
司立鹤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领导者,此时此刻他应当冷静地投入工作,所以他沉默地关掉笔记本,强迫自己在没有确认楚音的意图之前不要自己随意揣测。
可画面就摆在他眼前,没有谁会泰然自若地将恋人曾经的情人带回他们的住巢。
他难得地产生了很费解的感觉,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以至于这一次的会议汇报频频出错。
员工也发现了他的心绪不宁,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在司立鹤第四次走神时,他停下来跟众人道歉,中止了会议。
但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楚音的一言一动。
楚音待在小狗房,盘腿坐在地上,正在发呆。
司立鹤用了好几天才纠正了楚音爱抠咬手指的坏习惯,可一个没看住,楚音又在无意识地抠自己的十个手指头。
如果司立鹤在他身边,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
轻轻地打手心稍作惩罚,亦或者温柔地啄吻他的指腹,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楚音撕掉了最后一根倒刺,发现已经没有地方可以下手,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转,又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娃娃。
楚音到了吃药的时间却没有起身,而司立鹤也是时候去面对这荒谬的一切。
“喂。”无聊的青年敲了敲门,想跟楚音聊天,“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楚音讷讷地回,“没多久。”
“哦,这里比之前那儿大多了。”
楚音没有阻止对方挪过来坐到他身边的举动,听对方说话。
“我羡慕死你了,小司总居然留你这么长时间,我跟他都见不到几次面呢。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小司总,所以我想再争取一下,你呢?”
楚音不解地眨眨眼,他什么?
“你也喜欢小司总吧?”
楚音抠着撕掉倒刺后露出来的皮肉,这样的疼痛可以令他保持清醒,不再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他在眼前人询问的目光里很小声地回:“喜欢过的。”
司立鹤不要,所以他就努力不喜欢了。
对方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楚音没怎么听,直到大门口的电子锁传来开锁的声音,他倏地抬起头,呼吸停了好几秒。
司立鹤回来了。
青年有胆子让楚音带他回家,可毕竟是不请自来,怕司立鹤发火,求楚音带着他出去。
楚音想爬起来,坐得太久,双腿麻痹,没成功。
不用他去找司立鹤,司立鹤自己找过来了。
高挑的身躯出现在门口像不可撼动的山脉顿时让整个屋子压力倍增。
情人露出最灿烂的笑容站起身,揉揉自己的鼻子说好久不见。
司立鹤的目光悠悠落在还坐在地上的楚音身上,直白地低声盘问:“为什么把他带来这里?”
每一个字都砸在楚音生锈的脑子里,抖落一层灰烬。
他没有勇气直视司立鹤,低垂着脑袋,“他想见你。”
司立鹤眼睛黑得不得见底,底下暗藏翻涌的痛意,掷地有声地问:“他想见我你就帮他,如果他想跟我上床,你是不是也会同意?”
楚音痛苦地把指甲全掐进了掌心,他发现无论过多久他都能清晰地记得司立鹤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让他有机会可以把这些刺伤过他的话地还给对方——我确实有过情人,正常的生理需求,我希望你能理解。
他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字,一个个地往外蹦,“你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我可以理解。”
司立鹤的太阳穴像被人凿了一拳,半天缓不过劲。
情人嗅到了火药味,尴尬得想找个洞钻进去,他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楚音真的同意带他见司立鹤,可他给了报酬的,这么想着,他给自己壮了点胆,清清嗓子喊了声小司总。
司立鹤闭了闭眼,再睁眼已是一片清明。
他看着五官揪成一团的楚音,心想,楚音有病,真正生理意义上的疾病,做出些旁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可以有被原谅的权利,所以他愿意再给楚音一次机会,让楚音及时悬崖勒马。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跟他去房间,你没有意见吧?”
楚音呼吸不过来了,张着嘴急促地喘了好几口,肩膀也在微微发抖,可他没有改变主意,强忍锥心刺骨的痛彻底将司立鹤推了出去,“没有。”
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
反正司立鹤迟早会腻味他,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去,他有在好好地摆正自己的位置,他不要再被司立鹤蒙骗,司立鹤有多少情人、想跟谁上床,都跟他无关。
轻而如雷贯耳的没有二字震碎了司立鹤的理智,他一连笑着说了三个好字,叫住情人,转身去了卧室。
情人在状况之外,“现在?”
天还没暗呢,不过他还是喜出望外地拍了拍楚音的肩,“谢谢你。”
楚音的肩膀骤然塌了下去,小狗房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一直在发抖,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泡在冰水里,整个人都凉津津的,唯有控制不住往外淌的眼泪热得烫伤他的脸颊。
他抬起手去擦,越擦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不愿意想在卧室里可能发生的事情,手摸到藏在狗窝里的笔记本,抽出来记账,泪水砸在字迹上,浸透了纸张。
“既然不介意,你哭什么?”
冷冽音色猝然敲在楚音的耳边,他惶惶然抬头,见到了去而复返的司立鹤,慌乱之下,将笔记本放在了身后。
司立鹤依旧选择原谅楚音,跟一个深度病患计较显得他也是个疯子。
他把情人打发走,但知道了楚音的报酬。
司立鹤缓慢地走进室内,半蹲在楚音面前,拿手捏住楚音的两颊,逼迫对方抬起湿淋淋的脸,似笑非笑道:“两万块就把我卖了,在你心里我只值这个价?”
最后一个字敲落,脸上的笑容也荡然无存。
楚音倔强地抿着唇,推拒着司立鹤,双手被狠狠擒住,推到在地。
司立鹤裹挟着怒意与痛意胡乱亲楚音的脸,他觉得自己也许得听取Linda的建议也去做心理治疗,不然真的要被楚音给逼疯。
他缓缓地问:“我对你不好吗,你要这样伤我的心?”
笔记本卡在楚音的后腰,他不舒服地动了动,却被司立鹤以为他想逃,他能逃去哪里,司立鹤有通天的本领将他锁在掌心。
“你不想要我,那你要谁?”司立鹤知道那三个字会将今天的争吵推到难以挽回的局面,但他变得很斤斤计较,因为楚音让他痛了,他也要楚音和他一样痛,甚至痛得更深,“陈邵风已经和你离婚了,你是我的。”
楚音神情呆滞了一秒,眼泪疯狂往外淌。
不对——他不属于任何人。
楚音向来知道言语的厉害,每一个最普通的字组合起来能有万箭穿心的力量,他的唇瓣艰难地翕动着,说:“你和陈邵风都是混蛋。”
他见到司立鹤刹那扭曲的眉眼,啕哭道:“不,你比他还混蛋,他至少不会骗我!”
从一开始,楚音就知道陈邵风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抱有一丝期待,可司立鹤以爱为巢,把他哄骗进去让他深陷其中,却在某一天残忍地告诉他,我并不爱你。
因为在乎,所以更加痛不欲生。
司立鹤气血翻涌,“你真是病得胡言乱语。”控制不住地喝斥,“收回去,把话收回去。”
覆水难收,楚音哭得要背过气。
司立鹤陷入一种极为焦躁的怪圈里,他觉得自己完全拿楚音没办法了,只能再次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楚音生病了,作为爱人的他要学会包容,更不要听信病中的楚音任何一字一句。
他不想再吵了,无意义的争吵只会加剧两个人的矛盾,而他真心想和楚音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
司立鹤竭力呼吸了几口,控制住自己浮躁的情绪,“今天的事我当没发生过,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脾气这么好,能够这么地纵容楚音的胡作非为。
可是司立鹤的自我安慰很快就不起效,他摸到了楚音后腰的笔记本,抽了出来。
混沌的楚音惊慌失措地求他不要看。
越不让看他越要看,跟楚音作对的司立鹤翻开了笔记本,与此同时,一张夹在本子里的陈年纸张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