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纶站在校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骑单车的裘锦程,他心里翻腾着繁复的情绪,一重接着一重,像是爬不完的山,渡不过的河。他没有立场表达意见,难过的苦水只能兀自咽下,懊悔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他想起一些更久远的细节。
武娟曾多次表达过不满,例如他借开玩笑的语气询问裘锦程,自己和武娟谁最重要,又或是在武娟的生日会上,打电话要裘锦程来接。廖家贵说,只有做尽不可能的事,才能证明爱情的纯粹,做不到就是不爱。
裘锦程指着廖家贵骂他,恶毒又扭曲的邪教王八蛋。
庄纶想得很简单,他想要一份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爱情。
然而现实世界不是烂俗电影,主角凭空获得一个有钱或有权的设定,整日围着爱情打转。什么爱不爱的,对大多数奔波忙碌的人来说,不如一沓钞票温暖人心。
庄纶有的是钞票,却弄丢了属于自己那份真挚的感情。
“小庄,还没走啊。”裘栋梁的声音打断了庄纶的自怨自艾,庄纶扬起笑脸回应:“叔叔,我准备走。”
“坐地铁吗?我开车送你啊。”裘栋梁抓着庄纶的胳膊,“走走走,我车就在前面。”
庄纶没想拒绝,相处几日,他也了解裘栋梁的热心肠,说:“叔叔,晚上去我家吃,我给您做牛腩粉。”
“行啊,你见到锦程了吗?”裘栋梁掏出车钥匙,摁亮不远处停车场里的黑色奥迪,“你俩闹什么矛盾了?跟伯伯讲讲。”
“我室友嘴贱,经常挑拨我和锦程哥的关系。”庄纶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我那时候脑子不清楚,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和锦程哥产生了许多误会。”
“这样啊……”裘栋梁插上车钥匙,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锦程对事不对人,你给他好好道个歉,把矛盾解开,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谢谢叔叔……伯伯,我会努力的。”庄纶内心苦涩,原谅?他连过去的事都不敢在裘锦程面前提。
“你是广东人对吧?”裘栋梁问。
“嗯,广州。”庄纶说。
“我经常去广州出差,特别喜欢吃你们那边的肠粉和凤爪,想起来我都忍不住流口水。”裘栋梁扶着方向盘,语气轻松,“你们广东人真厉害,太会在吃上下功夫了。”
“过奖。”庄纶心情松快了些,他说,“等周末我做些茶点给您。”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裘栋梁说。
“不麻烦,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庄纶说。
“你自己来天津,不孤单吗?”裘栋梁说,“我让大宝带你去转转。”
“别为难他了。”庄纶说,“我想他需要时间缓和一下。”
“好吧。”裘栋梁也不逼迫,转而聊起广东的风土人情。
下瓦房,春和日料。
应是武娟来接裘锦程时看到了庄纶,她借着酒劲儿骂了半小时廖家贵,又骂了半小时庄纶,尖利的美甲几乎怼到裘锦程鼻子上,开口就骂:“你这个叛徒!”
裘锦程微醺时反应慢,眯着眼睛问:“我怎么招你了。”
“你就不会,站得离他远点吗?”武娟说,“我搁一个路口看你俩,以为他盖你身上了。”
“扯淡。”裘锦程说,“我俩之间能站下两个你。”
“五个。”武娟展开手掌,“至少站下五个我才行。”
“下回我拢个喇叭跟他讲话。”裘锦程说。
“你为什么要和他讲话!”武娟蛮不讲理,“不准讲话,不准看他,不准和他复合!”
“?”裘锦程支着下巴,慢吞吞地说,“别太离谱,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复合?”
“我脑子里想到的。”武娟指着自己智慧拔群的脑门,“你要是复合,就是——叛徒!”
“我不复合,就是你忠实的信徒呗。”裘锦程贫嘴,“武大上仙受小的一拜。”
“哼。”武娟听出了裘锦程的讽刺,她拿起酒瓶往玻璃杯里添酒,不把裘锦程灌倒不罢休的模样。
裘锦程劝阻道:“不喝了,再喝下去要出交通事故。”
“你老实说,”武娟放下酒瓶,翻来覆去指着裘锦程问,“你是不是心软了?”
“没有。”裘锦程举起双手投降。
“你有。”武娟说。
“没有。”裘锦程一再强调自己的立场。
“你就是有!”武娟单方面审判裘锦程,“你缺心眼,你不记仇,我可都记着呢。以前上学的时候,他问的那些个破问题,什么我和他掉水里你先救谁,姑奶奶我会游泳!他就是没掉水里,我扯也要把他扯下水,气死我了!”武娟越说越生气,桌子拍得震天响,“咱俩什么交情?那是玩泥巴爬树翻墙打架二十几年的交情!他认识你才几天,就要顶替我的位置!”
“他……”裘锦程刚吐出一个单音,就被喝上头的武娟呵斥:“你闭嘴!听我说!”
“好好好您说。”裘锦程妥协。
“我一开始见他还觉得你小子眼光挺好,拐一白嫩高挑大帅哥,谁知道是披着帅哥皮的矫情鬼。你说他可怜,父母不待见他,他妈的你一个爸妈惯大的挨他挑刺就不可怜?”武娟替裘锦程打抱不平,“还有那个谁,廖家贵,傻逼一个,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他了这么折腾你?”
“我也想知道,有的人可能就是天生见不得别人好。”裘锦程猜测,“我见过廖家贵几次,东北口音,中等个头,表面上客客气气的,谁知道背地里这么能撺掇事。”
“好马不吃回头草,锦程。”武娟说,“你就是单身到死也不能跟他复合!”
“……你盼我点好行不行。”裘锦程简直服了武娟这破嘴。
“嘿嘿。”武娟憨憨地笑,鹅蛋脸远山眉,即便喝多了也美得不可方物。
晚上九点半,裘锦程骑着武娟的电动车送她回家,自己乘地铁回陈塘庄。初秋的夜风凉爽,吹得树叶哗哗响,小区的路灯昏暗,裘锦程拖着脚步慢悠悠地走,一只胖乎乎的橘猫蹲在草坪上,朝裘锦程喵呜一声,似乎在讨食。
到达单元门口,裘锦程猝不及防与坐在台阶上的庄纶对视,他愣了一下,问:“你坐这里干什么?”
“吹风。”庄纶皱了皱鼻子,闻见裘锦程呼吸间的酒味,“你喝酒了吗?”
“嗯。”裘锦程点头,抬脚踏上台阶,朝电梯间走去,却被拽住裤腿,他低头,“?”
“你要不要吃汤面?”庄纶小声说,“锅里有咸汤。”
“不用了。”裘锦程下意识拒绝,被武娟吼了一通,他满脑子旋转着不要当叛徒的念头。
“喝一点吧。”庄纶不遗余力地劝说,“裘叔叔觉得好喝,夸我很久。”
“我爸的拿手绝活就是夸人。”裘锦程半点儿没继承他爹的优点,让他张嘴夸人比找他借钱还难。他结束谈话,继续往电梯间走,却被扽了一下袖子,顿时失去平衡,只得踉跄地被庄纶拽进左手边的房间。
“你坐这里,等我。”趁裘锦程喝多了反应慢,庄纶可谓是胆大包天,他关上门,顺手反锁,推着裘锦程肩膀把他摁到沙发上,转身走进厨房开火煮面。
“你,”裘锦程感觉一道闪电划过自己突然换了位置,他抓着一个柔软的抱枕搂进怀里,靠着沙发转角眼睛半阖,昏昏欲睡,刚刚要说什么也忘了个干净。
五分钟足够庄纶煮一碗泡面,他加了一个荷包蛋和一把小青菜,汤底是晚饭用的番茄牛腩汤。他双手端起碗,弯腰放在茶几上,拿起筷子挑一根面条探了下温度,决定等十分钟再叫裘锦程起来吃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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