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孔缺身上的血气并不是因为他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而是他是一个一举一动都自带狗血味的倒霉玩意儿。
方满这么想着,心里对孔缺的恐惧居然消减了不少。
他摸摸鼻梁,斟酌道:“我知道……你们有钱人么,一般都有个悲惨童年。什么父子反目成仇,什么后妈心狠手辣……嗐,你也别觉得谁都想害你,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嘛,比如我。我不想杀你,我只想赚钱。”
孔缺听完,笑得越发愉悦,道:“我也不想杀你,反而很期待你的表现。”
方满:“……”
孔缺一脸期待:请开始你的表演。
那么问题来了,他在期待什么?
方满有点懵,不,应该说从他遇见孔缺开始脑子就没明白过。不愧是一个月底薪八十万的活儿,果然不好干,甲方特么是个神经病!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该从心的时候还是得从心。
方满见势不对,打算跑路,站起来道:“内个……厕所在哪里?我肚子不太舒服……”话还没说完,站在方满身后的保镖毫无征兆地举起了手,方满只觉颈侧一痛,一股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
麻醉剂?还是生物毒?
方满心道糟糕,抬脚踹开保镖,直接往外跑。
从客厅到电梯用了十秒,等跑到电梯,方满的脑袋越来越晕,电梯门开,方满摇摇晃晃地栽在了电梯门口,那么一大坨帅哥脸朝下倒,发出咚一声闷响。
孔缺微笑道:“脸撞到了吗?”
保镖将方满翻过来,道:“没有。”
孔缺温柔道:“轻一点搬,给他盖上毯子,别受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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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满一醒来,发现身边围了四个戴着口罩的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方满:“……”
饱览群片的他顿时想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浑身大汉的gv画面。
这就像是狗血霸道总裁最常用的手段,通过凌辱一个人的身体而摧毁他的灵魂。
方满不知道自己是誓死捍卫菊花好,还是干脆放弃抵抗躺平享受好。
正在犹豫之际,大汉们不约而同地掏出了……一罐鲱鱼罐头。
方满:“……”
方满反应过来后瞬间裂开了,一蹦三尺高,可怜无助地蹦到了墙角。
“卧槽,你们要干嘛?!你们疯了吗???艹,大哥,有话好好说,把罐头放下!孔缺呢?孔缺!!!李秘!!!”
大汉们不为所动,一寸一寸地撬开了罐头盖,鲱鱼混白的汁水带着难以言喻的腥臭,从撬开的缝隙里滋滋喷射而出。
方满仿佛看见了缕缕黑气从罐头里冒出来,他的嗅觉是常人的数倍,哪怕只撬开了一条缝,那气味已经足够掀翻他的天灵盖了!
方满被熏得泪流不止,崩溃地捏住鼻子,但是没有用,只要他在呼吸,这气味就无处不在。
大汉们开好罐头,将罐头们放在地上,组成某种神秘阵法,将方满“封印”在中间。
太腥了,这臭腥味宛如实质,密不透风地包围着方满,让方满产生了他变成了一条残缺的死鱼,正泡在盐水里的错觉。
方满扶墙:咳!!!呕!!!!!!呕!!!呕……
正在方满就差把胃吐出来之时,房间灯忽的灭了,四下里漆黑一片,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小黑屋。
孔缺从红外线监控里看着方满,他吐无可吐,皱着张脸跨过地上的罐头,仰头望向监控摄像头,沙哑道:“孔缺,放我出去。”
摄像头传出孔缺独特的温和又变态的声线,“你先告诉我,想怎么杀我?”
方满道:“我说了,我不是你爸派来杀你的。你要不信,就直接送我去警察局。”
“呵。”孔缺笑了一声,道:“就算不是,我也还想验证我的第二个猜测。”
方满道:“什么猜测?”
孔缺:“……”
方满仰头怒道:“喂!出声儿,喂?嘿?!”
孔缺望着屏幕里蔫头巴脑的方满,愉悦地推了推眼镜。
方满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什么也看不见,而孔缺透过红外线摄像头,却看得一清二楚。
房间里不止方满一个人,那四个大汉开完鲱鱼罐头还没有走,正直直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除了铺天盖地的鲱鱼罐头味,方满隐隐闻到了其他的味道——香烟味,脚臭味,风油精味,青草味。
方满在原地转了一圈,确定这房间的四个角落都站着人。
摄像头又传来了孔缺的声音:“方满,在这四个人里,有三个人拿着刀,一心想杀你,有一个人拿着钥匙,非常想救你。我相信你可以闻出来。”
方满咬牙道:“谁告诉你我能闻出来这个!”
孔缺轻笑道:“闻不出来的话,可能会死噢。”
方满:“……”
方满往地上一坐,道:“我就不信了,你还真能把我弄死。”
孔缺吩咐李秘道:“你在这里盯着。方满的死活不用管,全看他的选择。”
李秘:“……孔先生,万一方满他选中了刀,他真的会死吗?”
孔缺勾了勾嘴角,没说话,兀自出去了。
方满对孔缺来说,就像一个来历不明的玩具。掌握了玩法之后孔缺逐渐丧失了兴趣,玩具没坏就留着,坏了的话也不可惜,扔了就行。
就像睡前得到充分娱乐的小孩,孔缺心情不错,戴上软睡帽,安详地把身体平铺在窄窄的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另一边的方满就不是很舒适了,他早就做好了孔缺没憋好屁的心理准备,在行动上也足够顺着孔缺,小心翼翼地不去惹他,但没想到孔缺的手段这么变态!
他不能死在一个满是鲱鱼罐头的房间里,而且还得活着赶回去喂狗老斯。
方满遇事虽然会慌,但总能很快冷静下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缓缓闭上眼睛,凝心静气,用鼻子“看”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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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先生,方满已经在鲱鱼罐头的包围下待了一晚上了。”
孔缺耳机里传来李秘的声音。
他刚洗完澡,发梢微湿,穿着浴袍在阳台看日出,闻言笑道:“他还活着吗?”
“活着。”李秘顿了顿,“您的猜测没错。方满确实能通过气味的变化,判断出别人的情绪。但是如果存在干扰,会削弱他的发挥,所以他选择了吃掉鲱鱼罐头,排除干扰因素。嗯……他第一次没选对,被划了一刀。”
孔缺:“嗯。”
李秘道:“半小时前,他拿到了钥匙,已经出来了。目前在医务室包扎伤口。”
孔缺笑了笑,道:“既然是这样,就让他走吧。”
李秘道:“好的。孔先生。”
过了几秒,又听得李秘古怪道:“孔先生,方满他说,打发他之前得把他家传家宝还给他。”
孔缺:“嗯?”
李秘:“……他的保温杯。”
孔缺视线一扫,在茶几底下看见了一只纯黑色的保温杯,应该方满昨天被扎针管时滚下去的。
孔缺道:“带他过来。”
方满的侧腰被割出一道血痕,疼得他直冒冷汗,最糟糕的是他闻起来像一个行走的鲱鱼罐头,李秘走在他前面,被熏得连讲话都不利索。
“方满先生,其实我不建议你再次出现在孔先生面前。他已经决定放你一马,你拿了钱,开个保温杯制造厂都没问题。”
钱么?
被身心摧残了一晚上赚了一千两百万,呵。
方满夹着银行卡晃了晃,嘶哑道:“那是我爸送我的保温杯,我要拿回来。”
在见到孔缺之前,方满的目标只是拿回保温杯而已,但是见到孔缺之后,方满不这么想了。
他吃了鲱鱼罐头。
他腰侧被砍了一刀。
他这个月的全勤奖没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若无其事地站在清晨阳光下,充盈着沐浴过后的清新水汽,笑眯眯地看着他。
方满气不打一处来。
他作为一个年少时立志作救世主的北京小爷富三代,骨子里非常骄傲,也就是这几年因为穷收敛了不少,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方满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必须得找回场子。
方满捡起保温杯,拖着步子走向孔缺,李秘刚想阻止,便见孔缺抬了抬手,示意不用。
方满在孔缺面前站定,漫不经心地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对孔缺道:“早啊,吃了么?”
孔缺挑了挑眉,道:“没有。”
“你不是很擅长解读人心吗?”方满突然笑了,眼睛眯起,蜂蜜色的虹膜沁了点晨光的金色,熠熠生辉,灿烂得就像狗老斯准备撕家前露出的笑容,“猜猜我在想什么?”
孔缺微笑道:“我不会……唔……”
方满没等孔缺说完,伸出手扣住孔缺的后颈,猛地往前一凑,张嘴咬上了孔缺的唇。
这一番操作震惊全场!
李秘倒吸一口凉气,蹬蹬冲上去就要拉开方满,但方满没咬上几口,就放开了孔缺,咬牙道:“……尝尝老子这满嘴鲱鱼味。”
孔缺的薄唇艳红晶亮,他脸上永远完美的笑容被啃走,微微张着嘴茫然地盯着方满,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方满没等到孔缺露出被恶心的表情,自己先熬不住了,跌跌撞撞地跑到角落,呕出一条瀑布。
“死变态……呕……这都没反应……呕……”
鱼腥味加血腥味给方满造成了巨大伤害,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秘揣摩着孔缺的表情,惊恐地道:“孔先生,你没事吧?”
孔缺眼神喜怒难辨,可光是笑容消失就已经足够吓人,李秘心中警铃大作——孔缺从来不碰情人,更何况这次是被强吻,方满闷声不吭作了个大死!按孔缺的性子,说不定下一秒就把他从66楼扔下去了!
李秘扯着方满,佯怒道:“方满,你简直不识好歹!!!别脏了孔先生地板,要吐下去吐!!!”
李秘想在孔缺下令搞死方满之前尽快让他远离孔缺,只是演技太过浮夸,被孔缺一眼识破,淡淡道:“李秘,闭嘴。”
李秘一僵,瞬间安静如鸡。
方满吐了个爽,拧开保温杯将浓茶一饮而尽,好歹是冲淡了恶心反胃的感觉,弹指一挥,将银行卡甩到孔缺脚下,嘶哑道:“得,您的钱太高贵,我实在不配。”
孔缺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微笑,道:“我明白了。”
方满一看他那表情,警惕道:“你明白什么了?”
孔缺道:“李秘,送方满回房间休息。”
李秘松了一口气,道:“好的。”
方满道:“孔缺,我要回家!”
孔缺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把你的狗接过来了。”
方满眯了眯眼睛,声音一下冷下来,“你几个意思?你威胁我?你他妈用狗威胁我?”
孔缺笑道:“你配吗?”
方满:“……”
“方满!”李秘疯狂将方满扯走,抖着声音低声道:“别说了,会死的。”
方满走了之后,整个客厅安静了下来,孔缺坐在沙发上看清洁工皱着脸处理方满的呕吐物,鲱鱼尸体经过胃液的加工,味道想必更加恶臭,但是孔缺看起来若无其事。
不是孔缺忍耐力超绝,而是他根本闻不到。
孔缺没有嗅觉,也没有味觉。
酸甜苦辣咸,唯有属于痛觉的“辣”能与普通人感同身受。
而在方满亲他的瞬间,孔缺感受到了他从来没有尝过的滋味。
鲱鱼罐头里富含氯化钠,所以那是咸味。
孔缺摸了摸嘴唇,心想,甜是一种怎样的味道?
吃起来会是粉红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