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雅被金钱巨浪冲昏头脑时, 方满正坐在公园石桌前上啃煎饼果子。
左边是大妈们在跳广场舞,后边小屁孩们吱哇乱叫,方满和谐地混在一堆大爷大妈之中, 一只手握着热腾腾的煎饼, 抖着jiojio,游刃有余地和对面大爷下象棋。
楚河汉界战况焦灼,大爷眉头紧皱,举棋不定,方满在脑子里算了算,不出意外的话,再下个三步他就把大爷将军了。
这位大爷是全公园的希望选手,肩负着身后老兄弟们的厚望, 每一步都下得异常谨慎。
几分钟后, 大爷发出一阵欢呼,站起来和身后观战的老年伙伴激情击掌。
“小伙子, 你到最后没稳住吖!”大爷坐回来, 摇了摇扇子,“再来一局?”
方满咽下最后一口煎饼果子, 笑着推了一罐可乐给大爷,“下次吧叔, 我得回家了。”
大爷险胜方满, 显然心情很好, 打开可乐罐和方满碰了一下。
方满让了大爷一招棋,输是输了,但一下哄了十几个老大爷, 大爷们开心他也乐开了花。
他总觉得, 要是爸爸还活着, 他们父子俩的夕阳红活动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两人借着遛狗之名偷偷跑出来开小灶,吃吃东西下下棋,等吃得饱饱的,再慢慢溜达回家。
方满和老大爷乐呵呵地喝了几口,方满提着盐和几罐可乐晃悠晃悠地往回走。
没走几步,方满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方满以为是他妈催他回家,拿出来一看居然是魏来。
方满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接了电话,“鸡,什么事儿啊?”
“恭喜你啊狗,”魏来咯咯地笑了几声,“在哪呢?什么时候出来聚聚?”
方满第一反应是魏来也知道他和孔缺订婚的消息了,道:“在我妈家。就别提前聚了,你带着嘴过来就行,喜欢吃什么,我提前打好招呼。”
“……亲爱的,你在嗦什么噢,”魏来顿了顿,“你真要请我来你家吃饭啊?阿姨那手艺,我可不敢来。算了算了,我多买几张票支持就成,别请我吃饭。”
方满摸了摸鼻子,道:“什么票?我怎么感觉我俩说的不是一件事儿?”
“日哟,异类重新上映,定档81,你作为导演不会比我还晚知道吧?!”
方满:“……”
方满确实不知道。
他最近微信登的是卖片小号,微博没上,知道他电话号码的圈内人寥寥无几,再加上孔缺脑子被砸坏了,他这几天就没上过网,基本等同于与世隔绝了。
魏来读懂了方满的沉默,感慨道:“狗,给自己通根网线吧,我本来是来和你分享喜悦,没想到分享了个寂寞。”
方满后知后觉地卧槽一声,魏来道:“我挂了,你自己好好看看。”
方满:“嗯嗯嗯诶诶诶好好再联系嗯嗯嗯……”
魏来已然习惯方满的电话结语,主动挂了电话。
方满找了个背阴的角落,搜索异类的词条。
方满是异类的导演,不是制片人,异类上映又被撤档后,要么埋在公司片库不见天日,要么被几手倒卖,唯一能被人看见的机会只存在于盗版片库。
方满本来没指望能再看见它,魏来和他说的时候,甚至觉得异类这个词有些陌生。
他不敢想这部电影,一想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哪家公司把异类买了还能让他重新上映?
方满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到发行公司——月光影业。
方满:“……”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月光影业的片头logo方满其实挺有印象的,纯黑的底,外加一扇半圆形的孔雀开屏似的极简logo,在一众花哨的片头logo里显得格外高冷。
月光,孔雀。
电光火石间,方满想到了孔缺。
孔缺在背后运作这个猜测,虽然出乎意料,但又合情合理。
方满喝了一口可乐压压惊,打电话给孔缺。
孔缺很快就接了,他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孔缺的声音却很清晰。
“方满。”孔缺一字一顿地道,电波像一把矬子磨去了他腔调里神经质的棱角,在杂音的衬托下显得音色格外清润。
“嗯。”方满摸了摸鼻子,又咳了一声,“缺er,谢谢啊。”
方满谢的是孔缺让异类重新上映,孔缺以为他谢的是送给他妈妈的礼物,抬起手杖笃笃戳了戳地板,礼貌道:“不客气,应该的。”
“我真没想到你会……”方满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艹,你那男神快修好了吗?”
孔缺:“……”
哥哥才修了一半。
孔缺推了推眼镜,不安道:“哥哥的头还在帐篷里。”
方满:“……别说的那么惊悚嘛,就差颗头了是吧?”
孔缺:“我看你几分钟,就回去修。”
方满道:“成,你快点。你现在又看不见我。要不,先视频一下?我俩加个微信。”
孔缺:“嗯。”
隔着一两百米,两人费了老大劲儿加上了微信好友,连了视频。
方满坐在老人公园的长椅上泪眼汪汪。
孔缺穿着一身白西装,走红毯似的拄着手杖,直挺挺地站在阳光超市门口,像个精致绝美的广告牌,引得路过的男女老少频频侧目。
超市非常眼熟,方满四十分钟前刚在那里买了盐和零食。
方满蹦起来,高声道:“……你后面那个超市……卧槽,你在晋江?”
孔缺点了点头。
“你等我!”
方满踩着人字拖,一路啪嗒啪嗒往超市跑,两个人都没挂视频。
方满猛狗冲刺,过了二十几秒,阳光超市绿油油的招牌映入眼帘,然后是下面白花花的孔缺,夕阳照下来,白色西装就像反光板,照得他肤白貌美,神仙下凡似的。
孔缺高贵的神仙滤镜在看见方满的瞬间破碎,从台阶上跳了下来,一头扎进了方满怀里。
方满被孔缺的头锤撞得一个踉跄,胸口隐隐作痛,心想没有脂肪缓冲,果然不行,等订婚礼过后,势必得把肉肉吃回来。
“你怎么来了?”方满揉了揉孔缺额头,“嘿,不是不来么?”
孔缺仰起脸来,直勾勾地望着方满。
“李秘说,我想你了。”
“卧槽,”方满本就因为电影能重新上映的事很想哭,再一听这话,眼眶又红了,微微低头,快速亲了孔缺一口,“其实,我也挺想你的。不敢和你打电话,怕你没消气儿。当然,我也有气,现在没了。”
孔缺踮起脚尖,打算和方满舌吻一通。
方满按着孔缺脑袋,把他按矮几厘米,恢复正常海拔,抱到怀里道:“别动,让我抱会儿。”
孔缺又从方满身上感受到了那种轻飘飘的,快要飞起来的感觉。
他知道,这意味着方满很开心。
孔缺觉得他要和气球一样,和方满一起飞起来了。
他摘下眼镜,把脸埋进方满颈窝吸了一口。
因着共感的关系,孔缺闻到了方满身上的清茶味,他的红酒味,以及煎饼果子的香味。
方满走了以后,孔缺只喝了几杯酒,连糖都没有那么甜了。
这时,孔缺莫名就有了食欲,闷声道:“我饿了。”
方满决定这次要和孔缺撸个两把,道:“……我们去酒店?但我得先回家把盐送了。”
孔缺:“我想吃你刚刚吃过的东西。”
方满震惊:“……煎饼果子啊?”
孔缺蹭了蹭方满软软的胸肌,单手戴上银框眼镜,“我不知道是什么。你身上有调料的味道。”
“嗨……煎饼果子在内边,”方满摸了摸脖子,同手同脚地领着孔缺往煎饼果子摊走,心想,完蛋,老子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