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尤内斯萨确实打算回到克加兰卡。

作为吉尔·昆西的老师，同时也是革新派的精神领袖，这位强大的魔法师从前几年开始不再常驻克加兰卡，而是花费大半的时间在这片大陆上行走，有人说他在寻找某个传说中的上古遗迹，寻找一个能让魔法师们变得更加强大的契机。有时他会把昆西带在身边，教导他更高深的魔法，同时也带他看一看克加兰卡之外的真实的世界。

尤内斯萨和昆西之间拥有即时的通讯通道，是两只炼金小盒，它们方正小巧、互为一对。当昆西把信件放进其中一只盒子里，它会立刻被传送到另一只盒子里去。

不久前，昆西寄来两张奇奇怪怪的图，据说是最佳魔力循环路径图，一张涉及到召唤物品的低级咒语，一张涉及到了高级隐身咒。随信寄来的还有副会长亲笔写下的他与沈星极之间的对话。沈星极是如何描述最佳魔力循环路径的，包括他对“雅言”的肯定，他认为缚身咒后面应该紧跟一个燃烧咒，副会长全都毫无保留地写了下来。

尤内斯萨是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强大魔法师，对于魔法有着更加深入的认识，当一个全新的不可思议的理论面世时，他能比其他人更早地判断出新理论的正确与否。

事实上，当尤内斯萨使用召唤咒时，他的魔力运转路径已经非常接近这个所谓的最佳路径了。当他使用隐身咒时也是如此。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心中并没有最佳魔力循环路径的概念而已。而现在虽然有了，想真切感受到魔力在体内的流动路径也很困难。他属于“已经部分实现了结果，却不了解原因，正在追溯过程”这么一个状况。

尤内斯萨还不得不去在意新理论背后的政治意义。

用于通信的炼金小盒子亮了下，尤内斯萨从中取出最新的一封信。这封信刚读一个开头，尤内斯萨的手就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他明明早就过了那种会为外事激动的年纪，就算是长老会忽然发疯要制裁新月会都不会让他的心情有如此剧烈的波动。

智慧之书！

那位名字拗口、家在远方的神秘人，他成了智慧之书的新一任主人！

他该回去了，他必须尽快赶回克加兰卡。一阵魔法涌动，里尔·尤内斯萨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随着他的消失，他留在房间里的痕迹也在快速褪去，他写过字的羊皮纸自动化为灰烬，又被吹散在风里，他用魔法召唤到手边的茶杯回到了原有的位置。

斯莱瑟老宅中，虽然沈星极收到了很多很多邀请函，生活无忧的贵族魔法师们好像总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来举办宴会，但沈星极暂时还不打算去赶赴任何一场邀请。他拿出一枚金币逗着智慧之书：“小智啊，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不会冒犯到你。你又没有吃饭穿衣的需求，又没有讨老婆的压力，要这么多金币做什么？”

他查过了，小智以前和别人签订契约时，最高身价是每天九百枚金币——不得不说那任主人真有钱啊——最低身价也要每天六十二枚金币。所以之前小智给沈星极报了“每天六十一枚金币”的价格，其实是主动在自己最低身价的基础上又降了一枚。

小智给了沈星极多大的优待啊！

可惜沈星极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小智要的是小费，竟然只给了一枚金币。

智慧之书哼唧了两声：“谁说我没有需求了？”

“所以你需要吃饭吗？吃纸张和墨水？穿衣服呢，真的需要穿衣服吗，你不会有一个异次元空间吧，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书皮，满足出席不同场合的着装要求。哦，你会不会觉得作为一本书，衣柜里永远少了一张书皮？”沈星极戳了戳小智的书脊。

“不是这种需求！”

“不是这种需求？”沈星极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懂了，原来你有结婚生子的需求啊！作为世上有且只有一本的智慧之书，找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伴侣肯定很难吧？”

智慧之书：“……”

它经历了很多主人，虽然他们的性格各不相同，但每一个主人都很尊敬它！只有眼前这个最新的主人，他竟然会和自己开玩笑！这对于智慧之书来说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坏，虽然它现在很想跳到沈星极身上打他就是了。

一封信得到了老宅的准入许可，通过防御魔法阵，落在了斯莱瑟的手中。斯莱瑟打开信看了一会儿，把信递给沈星极。沈星极没有接，问：“又是什么邀请函吗？”

“不，它就是一封信，来自尤内斯萨。”

“革新派的那位精神领袖？他写信给我做什么？”沈星极接过信看了起来。

里尔·尤内斯萨是一位非常博学的老人，抛开他在政治方面的野心和作为不提，他本身也算是一个很有想法的研究型人才。他的寿命很长，七十年前就已经加入裁决所，之后几十年政治地位渐渐巩固，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重新投入到研究中。

沈星极这一看，还真的对信件中的内容产生了兴趣。

每位魔法师都知道智慧之书，但真正了解它的人却不多。尤内斯萨恰恰就是极少数的对智慧之书了解颇多的人。他收集了很多和智慧之书有关的资料。他说，很多人误以为智慧之书是一个已经彻底完成的炼金产物，这其实是不对的，尽管很难定义智慧之书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但“已完成的炼金产物”这种说法是不够精准的。

尤内斯萨认为，智慧之书更像是一个处在交换过程中的炼金半成品。

这实在是一种过于大胆的猜测！

智慧之书是“圣物”之一。既然能被魔法师们捧为了圣物，这足以证明它有多么伟大。它的每一任主人都声名赫赫，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很多魔法师年轻爱做梦的时候，都梦想过从天而降一本智慧之书，从此能够走上辉煌之路。

就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东西，尤内斯萨却说它是一个半成品。

炼金术非常复杂，它有且仅有一条能被总结出来的规则：一切遵循等价交换。

尤内斯萨之所以认为智慧之书是一件半成品，是因为它每天需要吞噬金币，所以它给出的“知识”其实都来自于金币的交换。更直白的说法是，它每一任主人都在用金币和它换取知识。每天九百枚金币的供奉？很好，那我就给你九百枚金币的知识。

如果智慧之书是一件彻底完成的炼金产物，这种交换就不应该存在，它会把所有的知识都罗列在书本上，供每一任主人翻看。可事实告诉我们，不同的主人从智慧之书那里得到的知识是不一样的，瑞娜塔·斯莱瑟得到的是众神时代的炼金术，洛加斯·奎德得到的强大的古魔咒。所以，智慧之书更像是一个正在进行交换的半成品。

沈星极朝斯莱瑟看去：“所以，我以为我赚了，其实我亏了？我以后只能每天和小智交换一金币的知识？别人都有九百金币！最少也有六十二金币呢！”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但沈星极好像半点都不觉得担心。他低下头继续阅读这封充满诚意的长信。

尤内斯萨在信里如此写到：当然，知识也能换来知识。

果然如此！如果智慧之书的主人拥有创新思维，他把自己的新思想、新理论写进智慧之书里，智慧之书也会给出相匹配的它所拥有的知识。用古地球时期的科学家们来举个例子吧，好比说爱因斯坦先生拿到了智慧之书，哪怕他非常小气的连一枚金币都不给，但他创造出了能改变时代的相对论，光一个相对论就够交换很多知识了。

在尤内斯萨看来，沈星极的魔力最佳循环路径就能给他换来很多重要的知识，换来众神时代的智慧。在神明沉睡、其他族群都消失的现在，这些智慧非常重要！

“他在向你散发善意。”斯莱瑟说。

“看出来了……这位革新派的精神领袖，不得不说，只看这封信，他真的给我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果然是一个很难让别人讨厌的人。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昆西。”

“喜欢昆西？”

“啊，我看昆西就像是长辈在看待后辈一样。”沈星极立马说，“我之前收过很多学生，他们不都喜欢开玩笑喊你师爹吗？我看昆西，就像看那些喜欢喊你师爹的孩子们一样。虽然我才刚来魔法界不久，但魔法师们都给我一种感觉……无论是革新派还是守旧派，他们都给我一种固步自封、思想禁锢的感觉，唯有昆西还好点。”预言那个东西说不定真的有一点点道理，预言说昆西是革新派的希望之星，他或许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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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极推拒了那些无意义的社交，待在老宅中拉着智慧之书一起交换知识。

他一直觉得数学是学习其他科学的工具，所以就按照之前的打算，从数学开始，由基础到深入地教导智慧之书。智慧之书是一个非常棒的学生，学习能力一流。

一周后，智慧之书忽然吐出了一堆金币。粗粗看上去大概有上百枚的样子。

智慧之书把金币朝沈星极的方向推了推。

拿去吧，我倒给你金币，都是你该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