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脖子上疤不是没了吗？大热天穿个高领干什么？”

一大早, 秦璟来白塔整理办公室，她在岑麟以前的办公室整理出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留下扔掉好像都不是很合适, 好在,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 叶绯刚刚好从门口路过。

现在的叶绯虽然还是叶绯, 但他拥有了全部人格的记忆, 包括在人格整合时、作为绯夜的他。

他记得岑麟和凌的故事，也记得岑麟的结局，现在回想起来, 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说起来, 这孩子也算是叶绯看着长大的,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提起怜爱和喜欢，但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恨她。所以在接过秦璟整理出来的那堆东西时，叶绯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最后, 他还是让人把那些物品和白塔旧物一起，锁进了仓库里。

做完这些，叶绯和秦璟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 秦璟喝了杯茶, 然后上下打量他一眼，问出了刚才那个问题。

听见她的话, 叶绯耳尖有些热, 他摆摆手, 打了个哈哈：

“我就喜欢穿高领, 你管我呢。”

有些时候, 叶绯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这让秦璟嗅到了一点异样气息，令她又认认真真打量了叶绯一眼，随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了变，随后看向叶绯的眼神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哦——”

小高小姐这一声的语调曲里拐弯意味深长。

“你哦什么！”

叶绯觉得这地方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他如坐针毡：

“老蒋呢，布丁呢，妹妹呢，我找他们玩去。”

“蒋沁和黄毛带人回极光搬东西了，妹妹步步艾瑟在忙入学的事情，艾瑟那小子不想上学，上也可以但一定要和妹妹一个班，这几天净处理他这破事了，忙着呢。”

秦璟残忍地断了他的后路。

但顿了顿，她又像是想起来点什么：

“哦，对了，你要是想找人一起打发时间，那还有一个选择。”

“谁？”

“拉尔斯特。”

蒋沁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拉开遮光帘给他指了个位置：

“鎏金赌场被简泠西废掉了，然后被拉尔斯特要去，说是要弄个黎明教会的教堂，他和他身边那些人这几天天天在里面捣鼓，闲着呢。”

“他？”

叶绯有点犹豫。

上次被拉尔斯特支配的恐惧，如今还历历在目，叶绯还是不太想和他见面。

但话是这么说，拉尔斯特好歹是尤里卡的后辈，也是同亚特兰斯有过点羁绊的人，现在亚特兰斯不在了，叶绯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他。

于是在秦璟这里纠结一阵后，叶绯最终还是走向了鎏金赌场的方向。

鎏金赌场原本就是岑麟用来赚钱和干那些黑暗勾当的地方，如今伊甸园和白塔脱离了她的掌控，这种地方也自然要被废弃，改为别的地方。

听秦璟说，拉尔斯特原本是打算回西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决定留下来。其实他们原本不打算让伊甸园跟黎明教会扯上关系，但拉尔斯特确实在决战的时候帮忙保住了很多人，因此，他想要鎏金赌场，简泠西稍微考虑过后，倒也同意了。

叶绯去的时候，鎏金赌场里面的东西才被搬空。

他这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转了一圈，都没看见有什么人。直到他转到鎏金赌场后方，远远就看见拉尔斯特正和另一位穿着教廷长袍的高大男人搂搂抱抱。

叶绯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干咳几声撇开了眼。

他这举动成功引起了拉尔斯特注意，因此，等再看过去时，拉尔斯特身边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只有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往叶绯这边走来。

“昨天就听说叶先生回来了，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还是您主动来找我。”

拉尔斯特那双紫色眼睛里总是带着点勾人的欲气，他用那种眼神，看得叶绯浑身不自在。

后来，他靠近伸手，像是想牵叶绯的手，自己屈膝像是想跪下。

叶绯有亚特兰斯的记忆，他知道，这是拉尔斯特见亚特兰斯时必要的吻手礼。

意识到这点，叶绯心里一条，他忙抓住拉尔斯特的手臂，阻止他继续跪下的动作：

“别别别，这是你和亚特兰斯之间的羁绊，不用分给我。”

听见这话，拉尔斯特动作一顿，他笑了一下，听叶绯的话，没再继续。

他像是有点怅然，只用一种叶绯看不太懂的情绪，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我以为，最后留下来的人会带着亚特兰斯大人的一部分，但现在看来，叶先生还是叶先生。”

这话让叶绯听着有点怪，不过他能理解拉尔斯特的心情。

他正在想要怎样安慰对方，结果还没开口，就先听对面人道：

“所以，亚特兰斯大人是消失了、也不会回来了对吗？”

“嗯。”

叶绯点点头。

“哦……那叶先生今天来找我是想做什么？我以为您会一直记得我之前冒犯您的事，会不愿意见我呢。”

说着，拉尔斯特里叶绯近了些，叶绯下意识后退。

他干巴巴笑了两声，伸手抵住了拉尔斯特的肩膀，不让他继续靠近。

拉尔斯特被拒绝，便也乖乖站在原地，笑眯眯问：

“所以现在，是拉尔斯特幸运，能得到叶先生的垂怜了？”

“嘶……咱是这么说哈，上次‘冒犯’的事咱可以当没发生，但再来一次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叶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把拉尔斯特推远了点。

看见他这个动作，拉尔斯特笑出了声。

他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跟叶绯保持了安全距离。

看他这个样子，叶绯才松了口气，接上他之前的问题：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毕竟，你是也特兰斯的羁绊，他不在了，我无论如何也得为他、为你做点什么。”

听见这话，拉尔斯特耸耸肩：

“你错了叶先生，我才不是亚特兰斯大人的羁绊，从来都是我在单方面迷恋他。至于他真正的羁绊……要说的话，也应该是尤里卡祖母。毕竟，就连我们的相识，都得归功于我这张和祖母极为相似的脸。”

“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你们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但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讲一些我知道的给你。”

叶绯伸了个懒腰，直接坐在了身后的台阶上。

见他这样，拉尔斯特也坐了过去，他冲叶绯笑了笑：

“我想听。”

“好。”

叶绯点点头，回忆道：

“你要知道，亚特兰斯并不喜欢人类，在他那里，唯二有点特别的，就是尤里卡和你。尤里卡令他对人类改观，而你则是在多年之后，又一个全心全意信仰着、爱着他的人。这大概像是一种传承，在他那里，你不是谁的相似之人，也不是谁的后代，你是他的信徒，是七代圣子。你和尤里卡都是他的羁绊、是他存在过的证据，是他牵挂的人。”

说着，叶绯习惯性想摸摸他的头，但手到一半又觉得不合适，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耸耸肩：

“原本我以为你会回西方，但没想到你选择留下来，所以我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

“不，叶先生，西方不是我的家。”

拉尔斯特摇摇头：

“我没有家人了，如果不是亚特兰斯大人，我现在大概还住在酒街里陪人喝酒睡觉，虽然那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但我更喜欢现在的日子。西方不是我的家，有亚特兰斯大人的地方才是，当然，有叶先生的地方，也一样。”

“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请你不要把我当成他。”

叶绯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没有哦，我知道亚特兰斯大人和叶先生完全不同，但无论如何，叶先生都是唯一和他有关的人。其实我有想过要不要追求叶先生来着，但你身边那条蛇我实在打不过，所以只能留在这里，远远看着叶先生你，然后想着等有一天，奇迹会不会出现，亚特兰斯大人会不会回来看我一眼。当然，这是我的私心，如果让叶先生不高兴了，我很抱歉。”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拉尔斯特一点不像是在愧疚。

叶绯看着他，他有点无法理解拉尔斯特的想法。

毕竟他对人类感情的理解一直模模糊糊一团糟。

最后，他还是开口问了：

“你爱他？”

“爱？可能吧，但叶先生，爱也分很多种。至于亚特兰斯大人……我希望他是一尘不染的神明，比如，我可以和任何人做.爱，唯独不想、也不会和他。你说，这算不算你说的那种爱呢？”

这有点超出叶绯的认知范围了，他没忍住跟拉尔斯特探讨了两句：

“我以为那种事情只有和爱的人做才有意义。”

“可能吧，叶先生会这样想，是因为你在乎的是人，而我在乎的是愉悦感本身。至于爱，我想让它纯粹一点，所以，我只会、也只能亲吻他的手背和指尖。”

拉尔斯特说完，侧目认真看了叶绯一眼，最后，他目光落在了叶绯今天穿的高领上衣。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叶先生今天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我记得你以前是完全不懂、还会害羞的。怎么，跟臭蛇做过了？”

“……”

叶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拉尔斯特扬扬眉，视线越过他身后：

“蛇来了？”

听见这话，叶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但只看见了鎏金赌场空荡荡的走廊。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被人诈了，但现在为时已晚，他感觉有人勾住了自己的衣领。

“！！”

拉尔斯特稍稍扯下叶绯的衣领，看见他白皙脖颈上一圈牙印。

那一口咬得好狠，血痕还很明显，周边还有淡淡的淤青。

“啧啧啧……”

拉尔斯特摇摇头：

“他还真是一点不懂疼人。”

“……”

叶绯触电般躲开了他的手。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圣子！！！

而此时听见他这样说，护犊子的叶老师下意识想替自家小孩解释，说不是的这是蛇的正常行为。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样很蠢，于是默默闭上了嘴。

“所以怎么样，他玩得好吗？不过，叶先生今天都活蹦乱跳的，看样子他是好不到哪去了。”

不是，所以话题为什么跑偏到这种程度了？

叶绯无法理解，但又实在忍不住问拉尔斯特更多，毕竟他正在初步摸索什么都不懂的阶段，而拉尔斯特恰好经验丰富。

所以，在百般纠结之后，叶绯还是对拉尔斯特开了口。

拉尔斯特在叶绯三言两语间猜到了他们还没做到最后一步，他有点意外简泠西能忍住，又抱着不知什么心态，给叶绯教了很多有的没的东西。

简泠西到的时候，就看那俩人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在聊什么，他只看见叶绯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

他今天偶然听秦璟说叶绯去找拉尔斯特了，就直接跟了过来。虽然说现在拉尔斯特没有了时间静止，叶绯又不傻不会被他骗，但简泠西还是不太放心。

他不想让叶绯在拉尔斯特那学什么奇怪的东西，但现在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是，还能这样？不会……”

“咳。”

简泠西听见叶绯在那边不知道为了什么小小震惊了一下，于是及时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只希望叶绯还没和拉尔斯特聊太多。

但很快他注意到，在听见他的声音后，叶绯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了他，眼里少见地带了点惊慌，耳尖还明显烧红了。

他的爱人在某些事情上不太会掩藏情绪，但却意外地被他发现了可爱的一面。

啊……

简泠西微一挑眉。

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