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诚是夜夜期望成为的自己, 也是夜夜心中、人类最美好的样子。他乐观、开朗、阳光,好像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倒,永远都有活力。
“但就是那样的展诚, 却在人类的阴谋下濒临崩溃, 他的信仰被击碎,只能通过抛弃记忆来保护自己。
“在那之后,我意识到, 我们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了。要是一直留在这里,只会酿成更多无法控制的悲剧, 夜夜和我们的同伴也会一直痛苦下去。
“我们要抗争, 要逃离这里。”
凌满眼哀伤,她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 周正宁略微有些不解:
“那凌姐,你们以前就没有想过逃离吗?”
“想过, 但没有办法。”
凌摇摇头:
“当时我们一共五个人,夜夜本身没有攻击能力,又被人类严加管控,根本无法逃离。我就不用说了,至于纤纤……虽然她的能力很强,但纤纤才八岁,她年龄太小, 性格也比较极端,她只喜欢杀戮, 并没有做正确决定的能力……还有莫焓和展诚,他们一个患有严重的自闭症, 一个生活在失去记忆的快乐时光里。所以无论是谁, 都无法将我们带出那里。
“当时我原本在想, 不然就由我出去搏一搏,如果失败,我还有筹码,我还能和岑介谈条件。
“我一直在准备这件事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也就是那时,我们又迎来了一位新朋友。
“那个时候,人类社会似乎出现了很大的动荡,普通人一点一点挤压异能者的生存空间,异能者们奋起反抗。其中,有真正的反抗者,也有居心叵测之人浑水摸鱼,试图将情况搅得更乱一些。
“在那样的背景下,我们有了第六位朋友。算一算,她还是我们之中最靠得住的一个,她的名字叫……”
凌顿了顿,而后微微弯起眼睛:
“尤娜。”
……
陆展诚在云河训练营的表现令k国高层十分满意,这成功挑起了普通人与异能者的争端,给保守派递了一把好用的刀。
他们取消了训练营与异能特遣部,进一步压迫异能者的生存空间,同时,他们在暗中安插了一些自己的人手,不断在社会层面发动袭击,造成异能者反抗、扰乱安全的假象。
普通人与异能者的对立一触即发,原本和平的世界逐渐出现了战火与动荡。
k国高层希望看见的画面到来了,他们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机会,试图一口气将异能者打压至最底层,彻底稳固住普通人的领导地位。
云河训练营的那一次给k国高层递了刀子,同时,那次的成果,也令方远十分满意。
周闯对陆展诚的背叛和这件事一系列的后续发展令陆展诚无法接受,他患上了失忆症,藏进了绯夜的身体。
看起来,陆展诚对这个世界算是有点失望了,但他选择的却是伤害自己。
说起来,他们与绯夜相处、在绯夜身上做人体实验、压榨他的价值,也有很多很多年了。但无论他们再怎样过分,绯夜从来都是默默承受,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
他不像个活人,没有什么情绪表达,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不断地分裂自己的人格,但他的子人格中,似乎没有哪个能脱离绯夜的控制,他们都很听绯夜的话。
方远很好奇,如果绯夜被伤害到一定次数,如果他对这个世界失望一点、再失望一点,那他会不会多出一个纯恶的人格。
那个纯恶的人格,如果诞生于绝对的恨意,那他又会有怎样令人惊喜的能力。如果他挣脱绯夜的控制,那绯夜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同于岑介对长生的追求,方远想做的只有自己那些实验,绯夜在他这里无比珍贵,他像一个宝藏,里面藏着方远期待的所有可能性。
他想将绯夜逼到极点,挖出他身上的所有能力与秘密。
方远有了自己的打算,在那之后,他们又从保持合作关系的k国高层那里接到了新的任务。
现在,k国准备镇压异能者们的反抗,但异能者们的能力实在棘手,虽然他们拥有的热武器可以对付,可他们还想要更加压倒性的优势。
他们想要一种,能够令异能短暂失效的药剂。
研究这种药所需要的技术和成本实在太高,岑介的实验室努力了很久都没有思路。
但他们必须做出点东西跟k国高层交差,于是最后,他的视线落到了绯夜身上。
“你的意思是,你们需要能令异能短暂失效的药剂?”
那时候,绯夜靠在墙角,微微闭着眼睛和岑介说话。
“是的。”岑介点头。
“所以,人类不喜欢我的礼物吗?你们想舍弃它?”
绯夜的眼神有些难过。
看见他这个样子,岑介就知道这事有戏。
他压下唇角的笑意,故作沉痛:
“对,你给这个星球带来的异能并没有帮到我们,相反,它为我们添了很多麻烦。我们原本有和谐的社会秩序,但现在,秩序因为那些异能者陷入了混乱。异能带给我们的,只有战争、流血,与牺牲。我们想改变这一切,但异能者的能力太强,我们奈何不了他们,我们只能找出令异能失效的方法,才能和他们抗衡。”
“……这样啊。”
绯夜垂下眼,他点了点头,又问:
“你们从我的身体里抽了那么多的血液,还不够你们救人吗?”
“那远远不够。”
“好,那如果我做出了你们需要的东西,你们可以放我走吗?”
绯夜低下头。
他在很小的时候,身体还会生长,但后来,他的身体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多岁的状态。
现在的他看起来是个容色憔悴的清瘦少年,之前被陆展诚剪短的长发又长长了,现在正略显凌乱地搭在肩头,配上他那苍白瘦削的漂亮脸蛋,乍一眼竟令人难以分辨性别。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插满针头的手与小臂。
片刻,他说:
“你想要的东西我能给你们,但……放我走吧,我想离开这里,可以吗?”
岑介眼睛一亮。
既然绯夜说了他有办法,那他肯定得先稳住这家伙,所以他连连点头:
“当然。”
“好。”
那天之后,绯夜手上的针被拔掉了,他短暂地恢复了自由,从一个实验室被送到了另一个实验室。
奉命研发异能阻隔剂的这段时间,实验室也并非没有一点突破,比如他们找见了感染α病毒的特殊动物。
岑介带绯夜去的地方就是一间装满异化动物的屋子,绯夜走在里面,看着各种各样的奇怪动物,眸色有些阴郁。
他问:
“它们是因为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岑介应了一声:“是的。”
“那看来,这个世界确实不该欢迎我。”
那看来,他不断被伤害,也有原因。
绯夜没再说话,他缓步走在那些培养箱间。
最终,他站在了房间的尽头,那里有一只圆柱形的玻璃培养器,里面的生态树上,缠绕着一条纯黑色的王蛇。
那条异化王蛇比起普通王蛇,多了一对小小的犄角和异形的鳞片,它的一双眼睛是金色的,它就那样隔着玻璃,静静地与绯夜对视。
许久,绯夜抬手碰上了那个培养器:
“我要它。”
绯夜说要,那必须给,岑介立马叫人取出了那条蛇,并给绯夜分了一间新的实验室,里面备下了他可能需要的所有东西。
那个时候,绯夜在实验室里坐了很久。
他看着培养箱里的蛇,许久后,他用伤痕累累的手将它取出了培养箱。
绯夜的手上还满是针孔,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绝对治愈的速度也变得缓慢,到现在,那些淤青和针孔还爬在他手上。
他忍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痛,碰上了王蛇冰凉的鳞片。
王蛇也很乖,他并不反感叶绯的触碰,反而主动缠上了他的手臂。
“对不起,是我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绯夜抬手轻轻摸着王蛇的头。
王蛇听不懂他说话,但却做出了回应。
它吐着蛇信,先碰了碰绯夜手背上的伤口,又缓缓抬头,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绯夜。
半晌,他往前探了探,用自己小小的脑袋轻轻碰了一下绯夜的下唇。
而绯夜略微有些出神。
后来,他回了它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后来几天,绯夜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
他对异能有着别人模仿不来的天赋与直觉,实验室众多研究员忙活大半年都毫无头绪的东西,他短短几天就做出了大概。
他用异化王蛇的基因和自己的血,做出了初代的异能阻隔剂。
那之后,异能阻隔剂被岑介献宝似的送去给了k国高层,而绯夜被重新关进了地下实验室。
他有些不能理解,明明岑介之前答应过他要放他走,可现在他提出想离开,这里根本没人理他。
绯夜又被欺骗了。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们的房间又迎来了第六位客人。
只不过那位客人并没有立马接替绯夜,她先在房间里住了一段时间,没事就和其他朋友聊聊天、和绯夜下下棋。
她说,她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那么,时机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那天,研究员带着k国高层几个主理人,来到了绯夜所在的实验室。
他们过一段时间就得来一趟,这代表,他们又需要从绯夜这里拿走血液了。
而绯夜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安安静静地靠在墙角,等待他们带走自己,继续用冰凉的针头插进他的身体。
他像个小兽一样盯着眼前几个道貌岸然的男女,他的眼睛藏在乱糟糟的长发后面,看不太真切。
变故是什么时候来的呢,是那些家伙们舒舒服服躺在了医疗床上等待自己的新生到来,是绯夜的眼睛在短暂的恍惚之后变了颜色。
从墨黑,到如血一般的猩红。
旁边的研究员先发觉不对劲,他大叫一声想拉响警报,但在那之前,他就被“绯夜”一脚踹翻在地。
而发现事情不对劲,对面那些家伙们还想跑,他们完全抛弃了之前那副端起来的样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就想往门口冲。
刺耳的警报声和那些家伙的呼救声混在一起,难听得要命。
也就在那样的背景音中,“绯夜”拔掉了自己手臂上的针,他的血从伤口中一颗一颗漂浮起来,化成了一根一根尖锐的刺。
那些血液凝成的尖刺用极快的速度飞出,贯穿了房间里其他人的脖颈,结束了那些人的性命。
而在那之后,“绯夜”像没事人一样缓步走出了实验室。
有人在监视器里喊叫:
“混蛋,你都干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绯夜”完全不理会那人的大呼小叫。
他勾起唇角,抬手撩了一把长发:
“你们答应他要放他走,奈何你们不守信用,为了不让他伤心难过,我只能替你们履行约定。至于那些死人……拦我路的人,我总要解决的,不是吗?”
“绯夜”耸耸肩,他沾了一点自己的血液,将那抹颜色沾在了自己的唇上。
血红的颜色在他苍白的唇上漫开,“绯夜”弯唇笑笑,道:
“那么现在,好好介绍一下吧,你好,我叫尤娜,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红玫瑰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