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突然点亮半颗,宫以檀虽然疑惑不解,但眼下的情形没工夫让她细究。
宫以檀将今樾挡在身后,抬眸看向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原本高大的身形早就被这些年药物消磨的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好似风刮的大些,都能将他吹得散架。
她冷笑一声:“回一趟国,不容易吧?”
宫野目光如炬,干哑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是不容易,但一想到能见到我亲爱的侄女,我就觉得很值得。”
今樾惊讶的看着面前枯瘦如柴的男人,仔细一看,发觉他和宫以檀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个男人是宫以檀的叔叔?
那现在这副剑拔弩张的情形是要干什么?
这根本不像是叙旧的场面,倒是有点火拼的架势!
宫以檀眯了眯眼:“我要是你,就好好的待在E国安享晚年,何必回国,自寻死路?”
今樾闻言瞪大眼睛,不敢吱声。
宫野面色紧绷:“自寻死路?我的好侄女非要把自家叔叔赶上绝路,这不是让叔叔很难办吗?”
“绝路?”宫以檀轻蔑一笑,“如今我已经脱离宫丹斯家族,宫丹斯家族如今沦落成这样,跟我有何干系?”
“宫丹斯是你想脱离就脱离的?”宫野指着她,狞笑道,“你的身上还留着宫丹斯家族的血液,想要彻底脱离家族,你得把自己的血抽干才行呐。”
今樾反手握紧宫以檀的手,神色紧张。
宫以檀感觉到今樾的慌张,她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抚。
“抽我的血?也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宫以檀看着围上来的十几个男人,“这些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吧?”
宫野轻叹了口气,故作为难的说:“以檀,我本不想和你撕破脸的。”
“撕破脸?”宫以檀抵了抵腮,“叔叔哪是要和我撕破脸?是分明想要我的命吧。”
“从我建立起宫集团开始,叔叔就暗自把宫集团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还真是不要脸啊。”
宫野被宫以檀戳穿心思也不恼,反而得意一笑:“你是宫丹斯的人,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宫丹斯的,如今宫丹斯是我做主,我来收回自己的产物,有什么问题吗?”
“哇,你真的好不要脸啊!”今樾忍不住骂道。
宫以檀眉头一挑,挡住宫野凝视今樾的目光。
宫野给旁边的人一个眼神,厉色道:“这特么也是你能说话的地儿?”
旁边的肌肉男上前一步,宫以檀拉过今樾到旁边,抬脚踹了过去,将肌肉男踹到。
刹那间,所有人警惕了起来。
“她也是你们这些垃圾能碰的?”宫以檀脸色骤变,目光冰冷如刀刃。
今樾神色微怔,她看向两人紧握的手在颤抖,是宫以檀在害怕。
宫野意味不明的看着两人,嘴角蓦地上挑,像是发现了什么乐趣。
他指着今樾,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宫以檀,原来你是有心的啊?!”
今樾眨眨眼,一脸费解。
宫以檀神色晦暗不明。
宫野见状,一边鼓掌一边大笑起来:“你曾经是老爷子亲自选的宫丹斯继承人,但老爷子死去后,你便主动脱离宫丹斯家族,放弃E国所有的产业,自己回国打拼。”
“我那时候还在想,你为什么会突然脱离宫丹斯家族,直到我亲自接手了宫丹斯,我才知道你脱离家族的真正的原因。”
宫野咬牙切齿道:“你特么早就知道宫丹斯家族已经烂透了,根本没办法救了,留在宫丹斯家族的那些人都是吸附于宫丹斯根基上的蛆虫,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不顾旁人的死活。”
“我继承了宫丹斯,却成为了那些人能够啃食入腹的猎物。”他戳着胸口,一字一句,饱含愤怒和悔恨,“老爷子到底是偏心,他早就知道宫丹斯已经完了,所以他没有让你继承,而是让你脱离,留下我守着这个已经腐烂恶臭的家族。“
“整整七年,你特么知道我这七年是怎么过的吗?”
宫野眼中满是仇恨,语气偏执道:“我为了守住宫丹斯,为了铲除那帮蛆虫,我牺牲了我自己啊。”
“反倒是你!”他颤抖着手指,眸底猩红,指着宫以檀,“你特么在国内过得风生水起,好不快活,让叔叔怎么能咽下这口恶气啊?”
“如今宫丹斯家族面临危机,你作为宫丹斯的一份子,理应奉献自己的一切来守住家族。”宫野漆黑的瞳仁望向今樾,“可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答应我的,所以我得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样才能让我的好侄女乖乖听话。”
宫以檀脸色阴沉如墨,隐隐在发火的边缘。
“我开始调查你身边的人,说实在的,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突破你的防线的漏洞,直到刚才,”宫野表情夸张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要掉出来一样,“我发现你竟然如此在意这个女人,竟然会害怕我会伤到她?”
宫以檀垂着头,僵在原地。
今樾看着始终挡在她面前的宫以檀。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宫野来回走动,宛如吟唱的诗人,装起了优雅的姿态,“我那时还在纳闷,宫丹斯家族的人什么时候会这么好心,主动开车救人,用自己的生命来护着她的外婆?”
今樾怔愣。
“还有,你故意设局让苏旎回国,你了解苏旎的性格,知道她的喜好,所以你眼睁睁的看着苏旎和这个女人的男朋友搞在一起,然后在引诱这个女人发现自己男友出轨,从而让这两人的感情分崩离析。”
今樾不可思议的看着宫以檀的侧脸,见她隐忍的神情,好似在证明宫野说的话都是真的。
“还有许肆,”宫野继续说,“本来我想把他招录到宫丹斯里的,结果被你捷足先登,我那时还在纳闷,你为什么会突然对许肆下手,毕竟在我的调查里,你与许肆并没有任何瓜葛。”
“结果我一查,发现许肆和这个女人竟然从小就认识,你故意把许肆招录到宫集团,为得也是这个女人!”
今樾像是头顶炸了个响雷,嘴唇都在抖动。
她感受到了宫以檀掌心里的湿润。
宫以檀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拔出后腰的枪,对准宫野,吼道:“我特么让你闭嘴!”
所有人震在原地,惊惶的看着宫以檀手中的枪。
今樾见到枪的瞬间,惊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宫野被枪指着也不害怕,反而嘲讽一笑:“宫以檀,你心虚了,你害怕了,你被我发现弱点了哈哈哈。”
“因为你知道自己的处境,怕伤害到她,所以你故意撮合她和许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这个女人一个好的工作,好的爱人,好的未来。”
“宫以檀,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爱一个人到如此地步啊?”
今樾完全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样,连最基础的呼吸都变得艰难很多。
宫以檀握紧枪支,手指摁着扳机,红着眼嘶吼道:“我特么让你闭嘴!”
她宁可宫野骂她打她,也不允许他说出自己对今樾的欲/望。
这太脏了,每一个字都太恶心了。
她仿佛能看到前世今樾每每望向她的眼神。
充满了厌恶和愤恨。
“不,不要!”今樾上前,将宫以檀的手臂往下压,“不能杀人!”
她急切的恳求着,“不要,宫以檀,把枪放下。”
E国是枪支合法的,但这里是国内,一旦宫以檀开枪杀人,她这辈子就毁了!
宫野走上前,歪头挑衅道:“怎么?不敢让她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啊?”
“这么害怕啊?怕什么?”
他恶劣一笑,“怕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怕她知道你曾经在E国做了多少恶心的事?”
“怕她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为了一己私欲去拆散有情人,对不对啊?”
宫以檀气得双眼发红,甩开今樾,冲上去:“宫野,你特么给我去死!”
宫野眯了眯眼,旁边的人立刻有了动作,朝今樾奔过去。
砰——
几声枪响在停车场里环绕,所有的车子发出了警报声,吵得人头脑涨疼。
啊——
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叫此起彼伏。
今樾跌坐在地,看着本想抓住她的男人们瘫倒在地,腿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弹孔。
宫野看着宫以檀后面慢慢显露出来的人,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你怎么会在国内?”
宫苏放下枪,走到宫以檀身边,没给宫野一个眼神,关切的问候道:“姐,你没事吧?”
宫以檀脸色依旧涨红,只是神色缓和了许多,她走到宫野面前,用枪抵着他的额头,眉眼一片冰凉:“我要是你,就不会跟我废话那么多。”
宫野闻言,立刻明白了。
他目次欲裂道:“你特么是故意拖延时间!”
宫以檀勾唇一笑:“宫野,你故意放她进来,不就是想看看她在我心里的重要性,从而利用她来牵制我。”
“我承认,你这个办法让我很头疼,毕竟宫苏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来,所以我只能将计就计,拖延时间,等宫苏来救我。”
她用枪狠狠地砸了一下宫野的头,宫野吃痛倒地,鲜血从他捂着额头的指缝中流出。
“可我没想到,你的话是真特么多啊!”宫野抬脚狠狠地踢向他的肚子,“说的是不是很尽兴啊?是不是觉得抓到我的把柄了?觉得可以将我掌控啊?”
宫野疼地蜷缩一团,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
宫苏就在一旁看着,神色平静。
宫野含着血沫笑了起来:“宫以檀,你害怕了哈哈,你就是害怕了哈哈,你是老爷子培养出来的,那个老不死的就是个魔鬼,你特么也是,你们都该下地狱,都该下地狱哈哈哈...”
宫苏眉头紧蹙,抬起枪:“找死!”
“杀了他脏手,国内不好处理,”宫以檀压住她的手,“给他送回E国,会有人替我们收拾他的。”
“好。”
宫苏上前,拽起半死不活的宫野。
宫苏带来的其他人把宫野带来的人也一并带走,顺便清理了地上的血迹。
“等一下。”宫以檀突然叫住他。
宫苏停下,掐着宫野的下巴,逼他看向宫以檀。
宫以檀对他举起了枪。
宫野眯着眼睛,见状扬起唇角,无声的挑衅道:杀了我!
今樾瞳孔骤缩,哑声道:“不行——,宫以檀不可以!”
啪嗒——
宫以檀按动扳机,枪头喷出火焰。
她眉头一挑,端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意:“你也配啊?”
宫苏轻笑了下。
宫野意识到自己被宫以檀耍了,顿时崩溃发狂,勃然大怒,挣扎着想要扑向宫以檀,失声怒吼:“我艹/你妈!宫以檀,你特么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宫苏拧着眉敲晕了宫野,朝宫以檀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一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宫以檀看着双手上的鲜血,抬眸看向今樾,血丝布满眼珠。
今樾被这样毫无悲喜的双眸注视着,心口骤然一滞。
宫以檀转身走向车,打开车门,把小狗带了出来,往电梯间走去。
“宫以檀?”她喊道。
宫以檀脚步没有停留,径直的往楼里走去。
今樾觉得双腿发软,她看着宫以檀快要离开的背影,跺了跺脚,跑了上去。
今樾拽住宫以檀,让她面对着自己,一字一句道:“我要个交代。”
“你想要我交代什么?”
“所有。”
宫以檀垂下眼睫,头顶的声控灯熄灭,她与今樾之间隔着一道光影,像是无底的深渊。
她眼眸漆黑,闪烁着执拗的微光。
宫以檀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今樾,他说的都是事实,这就是所有。”
“我不要他说的,”今樾抬脚上前,表情没半点松动,“我只想听你说。”
宫以檀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看着此刻被黑暗包裹的今樾,眼神依旧明亮如星。
这一刻,宫以檀意识到,今樾正在靠近她。
就像前世的她,霸道又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