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我说,醒醒醒醒,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昏昏沉沉的意识之中,似乎有着谁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 嗓音不耐, 带着毫不掩盖的张扬狂妄。
很熟悉, 也很厌恶的感觉。
楚也下意识睁开眼, 然而入目所视, 却是一片血色连天的荒芜沙漠,整个视野遍布的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边太阳高高挂起, 灼烧大地,一边漆黑阴沉, 冰冷暴虐。
明明是两个相反的世界, 但在这一刻,在楚也看来, 却又似乎带着相得益彰的平等与和谐。
但,这里是哪里?!
楚也满脸茫然, 脚下踩在沙地中的真实触感是如此的炽热逼真,让她也不得不相信自己似乎就是身处在那荒无边际的沙漠之中, 但这怎么可能, 她分明记得之前还在万寿山的山脚下的木屋之中, 可怎么就会出现在这里?
对了, 她昏倒了。
不光是她,还有菲尼克斯和云妃……
云妃?!
想到那抹白衣, 楚也瞳孔一缩,立马呼吸急促, 整个人都跟着急躁了起来,可这破地方到底是哪里?
这里哪里有出路?!
还有之前的那个声音……
“哈哈哈,你可终于醒了,我说,你要在不醒,小爷我可就把你的这缕神魄吞噬了。”
肆意妄为的暴戾笑声蓦然响起,楚也心下一惊,连忙抬眼看去,就在那半边漆黑的天地之中,一道身影缓步而出。
可当楚也看清那道身影的模样时,她却是立马一愣,无怪乎其它,实在是因为这人分明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不,其实也还是有不同的。
眼前的这个她虽然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是一模一样的高矮胖瘦,看起来就像镜子的正反面,但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人的一双眼,那是妖魔的猩红竖瞳。
满身的魔力,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楚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是你,十狱?!”
这个答案并不难猜,但为何十狱,竟会和她的样貌一模一样?!
“喂!”
可望着楚也震惊又不敢置信的模样,十狱缓步从漆黑的一方天地之中迈出步子,活动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歪着头嗤笑;“怎么,我的样貌就让你这么惊讶吗?”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趣味,张狂又无畏,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楚也沉下眼的模样。
“还有,别这么堂而皇之的叫自己的名字啊。”
自己的,名字?!
楚也回过神来,合了合眼,掩下所有震惊和不敢置信,抿起唇角,半晌别开眼;“这是你的名字,可并非是我的。”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啊。”
深深的看了楚也一眼,十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嘲讽;“所以,你到底是在否定什么呢?”
“否定我的存在,还是否定你的存在。”
“看着我这张脸,你是还要辩解什么?”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魂魄一体,本就是同一个人,这点,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吗?”
楚也低下眉眼,不言不语。
“所以,我到底是谁——”
一股强烈的冲动从心底升腾而起,那仿佛是某种答案,可又带着太多的难以置信,让楚也拧紧眉眼,话在嘴边可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像她一直都没搞明白,她明明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是通过上古封妖塔穿越到了这具名叫楚小狗的身体之中,这才改名叫了楚也。
这是她一直坚信着的事情,也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甚至楚也,这就是她原本的名字,但在菲尼克斯的嘴里,早在十万年前,她就已经存在了,名字同样叫做楚也?!
可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十万年前,和菲尼克斯相交莫逆的“楚也”真的是她吗?
但如果不是,那“楚也”又是谁!!
十狱作为妖魔小殿下,她和原主楚小狗又有什么关系?
十狱,楚小狗,她。
这三者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楚也不知道,但她迫切的想知道,也害怕的在抗拒知道。
直到十狱哈哈大笑起来,身影一闪就已经来到了楚也的面前,抬起冰凉的指尖压在她的肩头,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凑过来,映着那眼底猩红的妖魔竖瞳,里面,竟然满是疯狂和恨意。
“你是谁?”
“想知道吗?好啊,我告诉你。”
“你,是被昊天上帝那老不死的混蛋从我身体之中分离出的一缕神魄而已——”
神魄?
被分离出来的一缕神魄?!
十狱的这个答案明显出乎了楚也的意料之外,她赫然一惊,瞳孔剧烈的收缩着,过了半晌才抬眼对上十狱依然狰狞疯狂的妖魔竖瞳,唇角动了动;“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你神魄的分割体?!”
十狱还算满意楚也那副震惊到不敢置信的样子,她裂开唇角低低的笑;“没错,就是这样,这一切都是昊天混蛋干的。”
“他千方百计的在创世魔山将我抓走,将我关在了汨罗山下,哦,对了,汨罗山就是之前,在那什么什么天宫战场里你遇到的那座枯萎大山。”
就是那个在崔钰孟婆口中她所转生之地的那个被劈开的大山,原来,十万年前,那是叫汨罗山吗?!
楚也瞳孔一缩。
十狱嗤笑着,连恨意都在此刻越发强烈;“就是在那里,昊天那混蛋老不死的为了将我镇压,用尽各种方法都失败了。”
“我乃妖魔殿下,最强的妖魔继承者,岂是昊天老混蛋说封印就能封印,说镇压就能镇压的吗?”
十狱激动起来,连压着楚也肩头的手都在下意识用力,有些疼,但楚也依然不动声色,尽管心里发懵的一批,但起码面色看起来的确如此没错。
十狱很不满她这模样,比起现在而言,她更喜欢看到楚也因为这个答案而震惊到疯狂的样子,可惜,没有。
她的脸色冷下来,唇角处有尖锐的小獠牙张开,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一抹森然的寒意。
楚也抿紧唇角,但直到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然后呢。”
然后十狱瞪她;“然后,在昊天混蛋的阴谋下,我就被镇压在了汨罗山下,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不惜将我的一缕神魄分离开来,而那被分离出来的一缕神魄,就是你。”
说到这里,十狱顿了顿;“我被昊天那老不死的混蛋封印了整整十万年,而在这十万年里,你竟然还能诞生出意识来,也的确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知道吗?”
知道吗?
她知道什么?!
这一刻,楚也就忽然有些想笑,笑十狱,也笑自己,然后出口的仍然还是那三个字;“然后呢?”
“然后,我们当然是要神魄归位,重新归为一体……”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身体的控制权让出来给你,是吗?”
唇角勾起的弧度带了些讽刺意味,十狱阴霾下来,拧起眉头,可楚也不管她;“你是这么想的对吧?和我说这么多。”
“先不论你说的这些到底是真是假,你不是自己也说了吗?我已经诞生了自己的意识,既然如此,既然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人是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傻到和你融为一体,把身体交给你吧。”
对于楚也而言,不管十狱告诉她的这些到底是真是假,可重点都在于一个,她想要回身体的掌控权,但问题是,楚也不可能给她。
十狱面色阴霾下来,冰冷,暴戾,带着杀意和疯狂;“不过一缕神魄而已,你别不识好歹。”
楚也嗤笑一声,挥手打开她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冰凉指尖,立马回怼她;“我就不识好歹了,你又能怎么样?”
一具身体,两种意识,就注定有一个要消亡,而想要身体的控制权,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杀掉,并且吞噬另外一个。
十狱的这番解释之中并没有向她说出十万年前“楚也”这个名字的由来。
一番话,她只能信三分而已。
楚也没问,不管如何,起码她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先不说她是不是真的是十狱分离出去的一缕神魄,就说十狱被镇压封印在了汨罗山下十万年,而十九年前,不,现在是二十年前了。
二十年前,楚长禾,左子卿等七人组成斩首小队正好在汨罗山猎杀妖魔统领,也许是因此不经意间破坏了十狱的封印,又也许是正好过了十万年封印失效,总之,出来的十狱或许是因为其它的什么原因而转生到了左子卿的身上,于是,就有了原主楚小狗。
也就有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
十狱是妖魔殿下,身份特殊,地位尊贵,恐怕十五年前的那场千万级妖魔之潮,楚长禾就此失踪,说不得就是妖魔们为了找寻她的下路而做的。
这样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所以楚小狗就是十狱。
而她,楚也,作为外来的一缕魂魄到底是不是十狱的神魄分身还有待考证,毕竟她目前还有很多事都不太了解。
但这些都并不重要,因为不管如何,楚也都不会将身体掌控权还回去。
……
意识恢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撑着双臂刚起身,转头楚也就看到了躺在身边的云妃,云妃还没醒,但神色平缓,呼吸平稳,生命征象正常,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楚也稍稍放下了心,转目四望,很快看到了另外一张床上同样还未醒来的菲尼克斯。
是谁进来将她和云妃放在同一张床上的?!
木屋中的结界完好无损,并没有任何破损或者被破坏的迹象,见状,楚也的眉头反倒越皱越紧,之前她和十狱的对话完全是基于魂魄的交流,不管是寄存在身体之中的崔钰孟婆,又或是脑海中的塔灵都并不知道。
一问塔灵,塔灵的回答一如既往。
“啊,你说啥?没人进来没发生啊?”
楚也听着就想翻白眼,得,她就知道。
塔灵是屁都问不出来了,楚也转头就去问崔钰孟婆,但不管她怎么叫,这一刻崔钰孟婆都没有丝毫反应。
眉头当即拧了起来,楚也掀开衣袖看了看,妖灵寄生的标志已经不见了,所以也就说,崔钰和孟婆现在并不在她的身体之中?!
是出去了?
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也心下不安起来,捂着心口起身到窗前,伸手将之推开,夜色中也依然遮盖视野的浓浓白雾之中,能清楚的看到有五色神光在隐隐闪烁,不知在多高的距离。
半晌,塔灵的嗓音幽幽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好几声了。”
楚也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它,有事不说,没事话唠,可真行。
可楚也懒得搭理它,塔灵还在喋喋不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小也子,你想走了是不是?”
被明显说中了心事,楚也的神色稍稍一顿。
虽然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她和十狱已经摊牌,只能有一个活下去,楚也希望是她自己,但在结果没有出现之前,她想离开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的和十狱做个了结。
她赢了,吞噬掉十狱的神魄就能彻底的掌控这具身体,并且也有能力控制妖魔之力,不至于什么时候一激动起来就会露出魔力,化身妖魔。
而若是她输了,那也就彻底不复存在了,离开了,也好。
楚也不怕死,但她不想死,尤其是,死在云妃的面前。
虽然没有回答她,但从楚也的反应上塔灵就已经知道答案了;“那就走吧,先离开这里,把菲尼克斯也一起带着。”
“不用你说。”
怼了一句塔灵,楚也也不管她会不会炸毛,脸色复杂的转身叹息,原地顿了几息这才再度走向云妃。
云妃还未醒,脸色透着一点苍白,楚也抿紧唇角,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神色伤感,却又带着一抹决绝。
“云妃,抱歉了,你等我,这是最后一次,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一定活着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