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日, 晚。
镇元子,沙童战死,肉.身破碎,魂魄一息, 和正, 苏仙石, 崔钰孟婆等神佛仙将们尽数重伤战死, 十不存一。
女娲被贝利尔和阿斯蒙蒂斯所伤昏迷, 无力在战。
第二十一日,凌晨。
北方阵眼,告破——
两处阵眼被破, 本就布满裂缝的四方结界更加摇摇欲坠了下来,撒旦的魔力溢出结界之外, 无疑给了通天教主和太上老君更多更大的压力。
迄今为止, 只剩下两处阵眼了。
东方阵眼,南方阵眼则瞬间成了妖魔们的必争之地, 只要在攻破上一处,撒旦挣脱束缚便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第二十一日。
除了阿斯蒙蒂斯, 贝利尔仍转战苦攻太上老君所驻守的南方阵眼之外,路西法已然率众妖魔前往了实力相对弱上一些的东方阵眼, 也就是通天教主处。
而这里, 原本是由红云, 罗塘, 刑战等率领白清明,杨隧, 虞家,房家等一等世家巅峰御灵师们驻守于此。
一番死战直从第二十一日持续到了第二十五日。
南域被破, 妖魔之潮数以万计的围攻仅剩的东域净土,形势依然严峻,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危险,可即便如此,由天兵阁,唐家,封妖谷等超级世家门派,一等世家门派世家等亦是抽调出了上百人随着云妃,楚长禾前往东方阵眼支援。
左子卿则是留下统筹全局。
哪吒等依然被牵制在了南域无法离开,一下子分走几乎一半的人手,而且还全部都是高等战力,东域所要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没办法,不支援也不行,事关撒旦,也绝对不容有失。
否则就算他们付出了更多的生死,守住了东域,可一旦撒旦脱困,最后东域会被摧毁,依然谁都会死。
两者相加取其轻,这也是必然。
一场糜战直持续到了第二十七日结束。
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撒旦魔力不断溢出,白光结界已然黯淡到极致,摇摇欲坠,甚至身居阵外,已经能够听到撒旦愤怒至极的吼声。
困不住了!!
眼见事不可为,通天教主咬紧牙关恨声一叹,当机立断也不犹豫,顷刻间散去神力,立马袖袍一挥,一招袖里乾坤神通使出,将云妃,楚长禾,红云沙童等重伤之人全部收起,身影一闪向着远处遁逃而去。
东方阵眼,告破——
同一时间,太上老君心有所感,立即起身,掌心攥紧的浮尘一甩,卷起早已重伤而勉力抵抗的哪吒杨婵等人离开南域。
混元四方结界,就此彻底崩断——
轰隆!
轰隆隆!!
白光结界顷刻消散,撒旦复苏。
那五丈的高大身躯展开,一双猩红的妖魔竖瞳此时此刻满目阴狠,獠牙张开,一团死气随着尖牙的开合间弥漫而出,望着远处遁逃而去的数道光影,他背脊十二翼展开,顷刻间便有滔滔魔气席卷而起,恐怖的煞气,阴冷的死气,暴虐的魔气弥漫在一起,霎时令天地间的温度都在这一刻直线下降。
以那庞大的身影为中心,黑色死气滚滚席卷朝着四周扩散而去,侵染了天地生机,将一切全然断绝。
路西法,萨麦尔,别西卜,阿斯蒙蒂斯四君主率领妖魔们上前,单膝跪地,低下头,嗓音激动,狂热而又带着深深的忏悔。
“非常抱歉,陛下,是我等的失职,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瓦沙克的背叛,我……”
咚!
黑色洪流掠过天地,即便是那一片黑暗也能清晰感应到那份苏醒的愤怒和杀意。
路西法未完的话戛然而止,撒旦一步迈出,落下,“轰”的一声,那一霎,脚下的中域大地都跟着狠狠的颤抖了起来。
“路西法……”
“在,陛下。”
路西法收起背脊十翼,连忙低下头应声。
“你傲慢了,路西法,十万年的岁月,你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路西法再度低下头;“非常抱歉,陛下。”
撒旦没有看他,就只是淡淡的抬起头;“去把它,带来。”
“是。”
路西法低声一应,立马展开十翼化作一道黑光而去。
没有了路西法在前面顶着,萨麦尔等妖魔们顿时瑟瑟发抖,一个个头更低了。
低的都要埋在地上了,颤颤巍巍的,显然畏惧至极。
可撒旦没理他们,五丈高的身子只一动便是地动山摇,“轰隆”的巨响压不住他獠牙横生间冷漠的杀机。
“杀!一个不留!!”
“是!”
低沉而整齐的喝声响彻黑暗,霎时间有无边暴戾煞气冲天而起,滚滚沸腾。
东域。
通天教主和太上老君接连赶回,落地的一瞬间哇哇吐血,以圣人之力违逆天道,本就是极为冒险的找死行为,更别提他们还要不断的维持结界之力困住撒旦,如今重伤亦是在所难免。
云妃,楚长禾,哪吒等还活着回来的人也是各个重伤,可他们不能休息,就只能抓紧时间打坐恢复。
等待着,最后一战的到来。
暴风雨前总是格外宁静的,气氛随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越发死寂压抑。
妖魔们停下了攻击,继而团团将这处地域围住,那漫海遍地的妖魔之潮,在黑暗中越发疯狂骇人的猩红妖瞳,随着此彼起伏的咆哮声声震上云霄。
看上去,竟是莫名的凄凉。
正如这场突如其来的死亡之雨!!
在触目所及的黑暗之中,这是唯一的光明,亦是唯一的湿润。
不知何时,雨小了。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瞬息之间,数道身影化作道道流光掠出雨幕,悬于昏暗的天际。
正是楚长禾,云妃,左子卿,哪吒,沙童,杨婵等人。
相比于下方漫山遍野的伤兵们而言,他们一个个同样伤痕累累,又疲惫不堪。
可就在这一刻,就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众人纷纷抬眼去看,一个个沉默不语。
几息后,开口的是楚长禾,她脸色苍白,白衣染血,嗓音干哑,隐隐带着几许的无力之感。
“……如今十万年天地大劫而至,情况,想必诸位早已知晓,妖魔横行,肆意杀戮,生灵涂炭,白骨血芒,如今五大地域之中,也仅剩我东域还有这一息尚存。”
“妖魔围域,遍地都是。”
“此番一战不可避免,这是天地劫数,亦是我等生灵大劫,渡过,便是未来,渡不过,便是毁灭。”
“他撒旦想毁我生灵天地,我等自是万万不愿,愿以性命做护甲,守我天地捍苍生。”
“记住,我等天地,虽败犹荣,我等生灵,万死不退!!”
“万死不退!!”
“万死不退!!”
“万死不退!!”
昏黄之中,映着那黑压压的黑暗,漫天雨幕之下,沉寂了两息之后,伤痕累累,一片死寂的眉眼之中忽然就那么迸发出光亮。
那是愤怒和仇恨。
亦是怒吼和不甘。
那数万人的齐声大吼,吼声震天,在昏黄的漫天雨幕之中,远远传开。
城墙上,陆地上,血海断尸之中,不管是御灵师,还是妖灵修罗。
众多的生灵们,乃至是普通百姓们,甚至是老人孩童儿都在此时此刻拿起了武器。
这是,最终决战——
……
时间,就在这种紧张的等待下一分一秒的过去着,相当缓慢,简直度日如年般的难熬。
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如此。
就像谁都清楚,这场杀戮,他们并没有几分胜算。
东域海岸,一处被战斗余波打烂的碎石堆前,这里被御灵师们重新布置起了防线,离的太近了,甚至近的能够看到无尽海域之上,那滚滚而起的魔气之中一道道猩红的狰狞妖瞳。
密密麻麻的数量看的简直起一身鸡皮疙瘩。
吼吼!
耳边有咆哮声震耳欲聋,源源不断,但云妃已然充耳不闻。
静静盘坐在一处大石上,她只是背脊挺直,抬头望着不见星月的黑沉天际,眼神微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映着插在身边地上的雷神之剑,那不时迸发而出的雷弧倒映出眼底的温柔。
也不知道,楚也怎么样了?!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云妃合了合眼,习惯性的掩下所有的情绪,她微微偏头,然后便见到楚长禾背着手,迈着慢步伐而来。
站在了她的身边。
魔气滚滚,无星无月,甚至半点风丝也无,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却是此时唯一还算安静些的地方。
“想什么呢?实力恢复了几分?”
楚长禾抬头问她,云妃微微颔首,出口的嗓音虽然带着几许的无力之感,但却未有几分冰冷;“你呢,不去打坐跑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这不是担心我家那小混蛋吗?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了。”
完全不复之前的沉稳果决,现在的楚长禾,完全又变成了那一副讨人厌的贱兮兮模样,挤眉弄眼朝着云妃看过来;“哎!云妃,你呢,你担心我家那小混蛋不?”
“……”云妃。
放在膝盖上的指间下意识攥紧又松开,云妃合了合眼,不再看她,生生忍下想要劈她一道雷的冲动。
怎么一个好端端的问题非要说的这么贱呢,云妃始终无法理解楚长禾的恶劣性子和脑回路,但该怎么说呢?从古至今这么多年,不理解是不理解,但她显然是习惯了这人。
也不理她,就只是淡淡的开口;“直接说吧,你来我这到底想做什么?”
但楚长禾也只是笑,依然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只是眼底的神色凝重认真了下来。
“我想说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云妃沉默。
“如今撒旦的目标在我们这里,晓儿那边会安全很多,但她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之后能否打得过撒旦?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都是一个未知之数,可如今时衡不在了,沙童哪吒重伤,嫦娥那家伙也……”
楚长禾顿了顿嗓音,未了,低低的叹息;“现在只有靠我们了,云妃。”
可云妃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仍然沉默。
直到半晌后,她才低低的开口;“你舍得吗?”
楚长禾合了合眼,苦笑;“不舍得,又能怎么样?”
“云妃,我们别无选择。”
左子卿快步而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云妃和楚长禾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的沉闷模样。
气氛很凝重压抑,不过她也不怎么奇怪,毕竟现在的情况摆在这,情绪好了才怪。
她来到楚长禾身边;“刚才你们说什么呢?”
楚长禾眉眼带笑,只摇摇头,黝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身边红衣轻甲的女子,尽管她脸上带着伤痕,一身红衣还带着破损,可却也一如从前的让她心动。
于是,一眼沦陷。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
“没说什么,嗯,就说说晓儿那边。”
拉住身边这人的手,攥紧,指尖摩擦着那么温热,楚长禾转头对着云妃点了点头;“那你继续坐着吧,我们先回去了,有情况立即通知我们。”
“嗯。”
直到脚步声离去,连带着那低低的嗓音也逐渐转低,消散。
“……阿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日我任性的做了什么事,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左子卿一愣,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你……”
“啊呀!我就知道阿卿你会是这反应,你果然最爱我了是不是。”
左子卿没忍住;“好好说话,别贱兮兮的。”
“嗯哼~阿卿,你又吼我,你又不爱我了~”
“滚。”
“……”
云妃微微阖上眼……
半晌,唇角微动,却只是在无边黑暗之中发出了一声似低语般的呢喃;“楚也……”
她说;“你也,莫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