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珍珍的肚子已经有了形状,孕妇嗜睡,精神不是太好,按说她也该起身见礼相迎,不过赵进却说不必,自家人没那么多虚礼。
给赵进送上茶水,婆子和丫鬟们得了吩咐全部退下,靠在软榻上的徐珍珍笑着说道:“妾身身子不方便,身边几个丫头都是信得过的,夫君你……”
话说了一半,赵进就明白过来,怪不得丫鬟们化了妆,以徐珍珍的细致和威风,丫鬟们怎么敢不经主人允许,在男主人面前化妆增艳,只不过,赵进注意,一来是细心,二来是年轻男子下意识的关注。
“我又不是离了女人不行,你折腾这些做什么?我现在没心思关心这个!”赵进语气有些不耐烦,这一天和手下们解释分析,几次都是气急败坏,家里再有这样的事情,让他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赵进的这个态度却让徐珍珍笑靥如花,可高兴归高兴,话却是另外一回事:“夫君难不成还记着那几个扬州来的?”
“糊涂!”赵进的确是生气了,徐珍珍脸上笑意不减,扶着腰身站起,去边上的点心盒子里取出几样精细点心,递给赵进两块核桃仁奶酥,自己拿着金丝山楂糕细嚼。
本以为这话题到此告一段落,没曾想徐珍珍吃完山楂糕之后,居然又是说道:“夫君一直念着小兰妹妹吧?”
这种锲而不舍的询问,让赵进没了脾气,整个人都是哭笑不得,坐在那里轻拍了下桌子说道:“糊涂,我都不念这个名字了,你倒时不时的提起,小兰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念着又有什么用,你不用想那么多,安心养胎就是。”
徐珍珍这时也有些疲惫,以往她事事自己动手,现在却指使着赵进做这个做那个,扶着她坐回了床边。
赵进倒还按捺的住,索性做这些琐事来平复精神,徐珍珍靠在床上后却继续在那里絮叨:“先前说是徐家这么大的产业都归夫君来管,可夫君根本不理会,只是派了云山行那帮账房过去盯着……”说到这里,赵进倒想起一桩事,开口问道:“你们家生意做的广,在南京那边有没有熟悉的人?”且不提他们夫妻夜话,刘勇出了赵进的宅院之后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带着聂黑把营盘走了一圈,然后又带着魏木根和丁军两个新丁去了何家庄那边,内卫队的各项差事主要是在这边。
在一处单独的宅院里带着,院门外挂着两个红灯笼,何家庄内外的各路人马都过来打个招呼,报备一下,然后值夜的石满强也会过来一次,两人碰完之后,刘勇才能去休息。
一拨拨人进来,刘勇不住的挪动手边的石子,进来一人挪动一个,等挪动的差不多了,刘勇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刚做出这个动作,聂黑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在内卫队的体系里,聂黑也是核心骨干之一,在刘勇这边的权限也高,进来之后急忙让两个护卫先退下,那两人看到刘勇的手势,都是低头离开。
“勇爷,咱们这边恐怕有教门的人来过,不止一拨,把咱们瞒过去了!”尽管声音压得低,声调也还平稳,却能听出有些气急败坏。
原来晚上赵进和刘勇讲过,说如果锦衣卫那边的人有心,就会安排人静悄悄的看静悄悄的走,只要他正常做生意看买卖,那就没什么破绽,而赵字营这一大片区域,其实没有什么所谓的禁地,只要你有心去看去留意,什么信息也瞒不过去。
这个说法算是开拓了内卫队一干人的思路,不能只是盯着那些形迹可疑,有些看起来无比正常的也有潜在的危险,聂黑就特意去各处客栈之类的地方问了问,而且习惯性的去一些“暗处”观看,这里是闻香教最隐秘的那些人会去留下暗记的位置。
结果这一去,还真的看到了……
“这是属下的失职罪过,以为咱们自己守备的森严,郑会主那边又盯得紧,没想到闻香教那边还是贼心不死,还在私下里打咱们这边的主意。”聂黑也是惭愧无地,一进门就是承认自己的错处。
听到闻香教在这里还有活动,而且还是没被自己发现的隐秘勾当,刘勇当时就急了,直接就让聂黑领着去看。
“……起码要有四拨人来过,只是属下有点奇怪,其中有三队看着应该是郓城总舵那边来的,还有一队暗记之类的却很新鲜,可又是闻香白莲这一路法子……”
暗记虽然留的隐秘,但懂行的人想要找很简单,之所以忽略过去,是聂黑根本没想到这里还有闻香教的人能来,准确的说是徐州闻香教之外的教门中人会来,首先这边防备森严,根本不在乎闻香教的势力,说杀就杀,另外,郑全那一系的教徒懂行明白,来这边传教打探之类的根本没办法隐藏,也赚不到一点便宜。
“你也不用请罪了,这件事明天我要和大哥去说,咱们都是大意了,我问你,下次再有这帮人过来,你能盯住吗?”刘勇直截了当地说道。
聂黑很有把握的点点头,自信地说道:“只要细心些,这何家庄里外都是咱们的人,老鼠臭虫什么的藏不住!”说完这个,聂黑笑着说道:“勇爷,咱们手里那些孩子也不能整日里读书玩乐,又不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也得出来忙活忙活。”
刘勇缓缓点头,草窝子进出一次,收容了二十几个孩子,加上这么多次开打,难免出现死伤,赵字营大包大揽的都收容下来,内卫队这边居然有将近五十个孩子,年龄大小不一,女孩子都被送到徐珍珍那边,交给她带来的仆妇丫鬟们照顾,男孩子就和赵字营的家丁一样,每天吃饱喝足,也要操练一番,还请人教他们读书认字。
这其实也是赵进点拨了几句,就按照当年小学和幼儿园的格式弄起来了,这么一搞,和赵字营相关的方方面面都觉得不错,居然还有主动把孩子送来这边的。
刘勇收容丁家围的孤儿,一方面是心善,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把这些孩子培养成内卫队的底细,做这些隐秘要紧的事情,外人再怎么忠心也毕竟是外人,有种种的利益牵连,也有复杂的关系,这些孤儿则没有这么多顾虑。
也不能把这些孩童宠着养着,也要安排他们做些事情了。
“还有一路和闻香教特别像的?这能是什么?难道除了咱们徐州之外,郓城那个什么教主还有指挥不动的?”刘勇真正关注的在这里。
和闻香教已经打生打死,无非加强戒备,可如果再冒出什么新的敌人,那就又是不同,现在暗地里刺探打听的活计,差不多都落在内卫队这边,如果莫名冒出新的敌人来,而内卫队又不知情,那就是失职。
问到这个问题,聂黑的神情变得颇为严肃,很是郑重的回答说道:“勇爷,咱们徐州这边是异数,其他地方不一样,那徐鸿儒把闻香教的局面经营的水泼不进,谁也不敢不听号令,断不会有什么别家冒出来,不过,山东那边教门多,虽说闻香教最大,可林林总总的还有不少别的山头,有些就是从前白莲闻香一脉出去单干的。”
就在这次之后,何家庄内外多了不少孩童,这些十岁到十五岁的男孩很有礼貌,看到不熟悉道路的就上前带路,给一文几文就欢天喜地的感谢,闲暇无事的时候就到处乱跑,但这些孩子不去小偷小摸,也没有琢磨着摊贩上的食物,大家也没什么讨厌的,只觉得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让集市上多了不少生气。
没什么人注意到,孩子们是分成几班,上午一班,下午一班,隔天还有轮换,总有几个衣着面貌都很平常的汉子盯着他们,可平常人谁会理这些呢?
孩子们的年纪都不大,也谈不上什么见识,甚至都做不到每个人都认真仔细,可架不住人多,内卫队做了这个安排之后,何家庄内外的大事小情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掌控了。
但也没什么太大事情出现,徐州之外的闻香教再没有显露痕迹,不过,也不能确定是这些教徒香众再也没有来过,还是更懂得隐藏自己的行踪。
除了徐州和徐州临近地面,并不是每一处的都知道这何家庄是龙潭虎穴,从山东河南那边过来的乞丐和小偷,只是听到了徐州何家庄的兴旺,就想着过来捞点浮食。
更让徐州江湖人哭笑不得的是,居然还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这些孩子身上,不管是乞丐团伙还是贼帮,都要抓着小孩子行乞行窃,这种事从前在徐州也不稀罕,只不过赵字营崛起之后,对这等勾当严刑禁止,孩子们交人收养,或者放入庄园劳作求食,这些头目之流一概是杀头,最轻的也是劳作至死。
城内城外的黑白两道,多有和这等祸害孩童的贼头勾结的,遇到这等事之后,却是连求情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