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初的崇拜源自于对未知的敬畏。

而对于神灵的信仰则来源于对力量的屈服。

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神的时候，人类只崇拜自己的祖先。因为在那个混乱的古老时代，每一个智慧种族都在挣扎求存。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无处不在的生存威胁，人类无法得到任何庇护，只能从先祖传承的血脉当中寻找力量，依靠自己的双手在天地之间争取生存的权力。

于是出现了英雄，于是出现了王者，于是出现了神。

神说，我是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真神，我将庇护信仰我的信徒，他们死后的灵魂将来到我的神国，与我一起永生。

人类开始信仰神灵，跪倒在地上口中念诵神名。

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愿意向神灵下跪，也不愿意相信神灵的许诺。

既然你们都可以成神，我凭什么不行？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类最古之王加尔洛萨，向天上的神灵发出了挑战。

然后落败——

“作为曾经统治了全世界的伟大王者，加尔洛萨的野心毋庸置疑，但他的智慧也不容小觑。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对不会与天上的诸神翻脸。”

卡洛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密道之中，跟在他身后的人都在认真倾听。

“但最终的结果却很有意思，他失败了，失败得莫名其妙，以至于除了诸神教会单方面的宣告之外，人类的学者甚至没能来得及给后人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记录。”

“所以你认为诸神使用了阴谋诡计？”高文低声问道。

“阴谋诡计这个词太粗俗，对于那个层面来说，有一个更恰当的词，叫做规则。”卡洛伸出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圆形弧线。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则’构成了人类社会的基础，‘规则’也构成了整个世界。神，正是因为掌握了本源的规则才能被称之为神。最简单的‘规则’就是力量，谁的力量足够强大，谁就可以掌握更多的话语权。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假设，当年的最古之王加尔洛萨一定掌握了能够与诸神对抗的‘力量’！”

“这当然毫无疑问，你的意思是当年诸神找到了‘规则’的漏洞？”高文吃惊地说。

“没错，当年诸神找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漏洞，在击败加尔洛萨之后，他们不仅没有弥补这个漏洞，反而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至于研究的成果，就是我们即将见到的那位月神圣修女潘多拉殿下了。”卡洛低声说道。

经过十分钟的徒步前进，一行人已经来到密道的尽头。没有人知道会遭遇到什么情况，但是出于谨慎的考虑，都各自放慢动作进入了警戒状态。

“圣修女是发誓终生不嫁，专心侍奉神灵，又得到神灵认可的狂信徒，也可以说是殉道者。那种老处女有什么可怕的？”高文有些疑惑地问。

“普通的圣修女当然没什么危害，但是这一位可没那么简单，你听说过玩偶师吗？”卡洛转过头问。

“当然听说过，是个老变态。”高文肯定地点了点头。玩偶师是效忠于奥克兰特王室的一位老牌黄金位阶强者，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只是因为他喜爱收集各种年轻少女变成傀儡的变态癖好，才被人称之为玩偶师。

有关于他的英雄事迹，或者说是累累罪行，曾经都是王都市民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只是近年来这个人一直销声匿迹，就连今夜王宫之中发生如此剧变也没有现身，不免让人怀疑他是否还健在。

“把你心目中玩偶师的变态程度扩大一百倍，大概就是那位潘多拉殿下的标准。”卡洛认真地说。

“有没有那么夸张？”高文顿时惊悚。

“你们亲眼见过的那种污泥怪物，不过是人家豢养的宠物而已。”卡洛耸了耸肩，停下脚步转过头对后面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诸位务必谨记在心。”

“首先，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绝、对、不、要——动用武力。”

“不动手难道等死吗？”有人问道。

“话我不会说第二遍，我没有保证诸位生命安全的义务。”卡洛抬起两根手指冷声说道：“第二点，从现在开始，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绝对不要相信，哪怕是此时此刻就站在你身边的战友。”

“那也包括你咯？”高文说。

“没错，包括我在内。”卡洛点头承认。

上辈子跟那些使徒相爱相杀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卡洛对于潘多拉的手段了如指掌，但是他现在却不能明说，只能让这些人自己领悟。

猫咪捕捉老鼠多半只是为了玩弄，折腾的半死不活之后才会下嘴。但如果让猫发现这只老鼠长出獠牙对自己产生了威胁，肯定会当机立断地咬断老鼠的喉咙。

用可承受的牺牲换取对手的麻痹大意，这是弱者对抗强者的必要战术。

高文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卡洛的意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努了努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暗地里给萨琳娜使了一个眼色。

“最后一点，也是我反复强调的——前方只有绝望的无尽深渊，请务必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卡洛与高文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转回头去，抬起手抓住了密道尽头的机关。

墙壁中响起轰隆隆的机关移动声音，黑暗的隧道中骤然一亮。卡洛抬起头，发现外面的环境自己竟然并非完全陌生。

这条密道的入口，竟然就修建在地下金库大厅的角落里。

设计者很显然巧妙地利用了人类认知的误区，一般意义上来说，密道的本质仍然是供人使用的通道，只不过是有备无患而不为人所知。换做别的地方倒也罢了，在地下金库绝不应该保留这样的隐患。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想，既然存在就必然合理。作为真理会总部最重点的保护区域，地下金库的防御力量无需多言。而且万一发生紧急状况，金库中的宝藏也可以通过这条密道在最短时间之内转移。

老亨利还坐在他自己的那把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斗，似乎无论外面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都与他无关。

大厅之中已然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二十四架玄武岩构装魔像损坏了一半，剩下的也都伤痕累累，看样子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在满地的岩石和金属零件残骸之间，可以看到地面上残留的一片片黑色污泥。只不过和幸存者亲眼见过的污泥怪物不同，这些黑色污泥看起来并无异状，就只是单纯的污泥而已。难道说这就是它们被杀死之后的状态？没人知道，也没人敢相信。

“按照权限你们没有权利启动这条密道……哟？这都是谁啊？天呐，是不是老亨利的眼睛花了？你们这几个混蛋居然能凑到一起去？”

看到从密道中出现的一行人，老亨利吃惊地说道。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诡异的沉默。

卡洛像是没看到老亨利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高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模样。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没有一个人抬头回应老亨利的调侃。

“啊……我明白了，你们这是要去作死。”

老亨利眼睛里面闪过一道冷光，拿下烟斗在桌子上敲了敲，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外面那玩意儿比你们想象的危险得多。”

卡洛对于背后传来的声音置若罔闻，一步一个脚印，不快不慢地推开通向大厅外面的石门。

轰隆隆一声闷响，石门向两推开，出于意料的，外面的通道竟然也十分“安静”。

地板的缝隙间虽然还留存着黑色污泥的痕迹，但是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只剩下冰冷的阴风吹拂在脸上。

地下城堡依然是灯火通明，但是却安静的可怕。尽管平时的夜晚里也没有多少动静，但是今天晚上特别的寂静，特别的寒冷，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卡洛走在最前方，带领着其他人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厅和走廊。没有人怀疑他是否知道目的地所在，除了高文。

地下城堡的占地面积绝不亚于地面上的王宫，各种走廊和厅堂看上去相差无几，就算是常年居住于此的内部成员也有可能被绕晕。但是高文的脑海中记录着整个城堡的平面图，绝不会走错。

如果吉伦特派系的长老想要从遥远的地方搬来救兵，就必须要使用传送门，而真理会内部唯一的远距离传送门，并不在卡洛前进的方向上。

在心中权衡了片刻，高文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要挡住卡洛的脚步。但就在他刚刚抬起手的时候，另外一支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们好像少了一个人……”萨琳娜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