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洞口向内行走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卡洛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的路已经被彻底封死，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岔道。

艾玛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卡洛站在封死的道路前，双眼中幽蓝色光芒一闪而过，点头说道：“这不是自然坍塌，而是人为的手段。”

“嗯哼——”艾玛抱着手点点头。

“你猜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个矿洞堵上？”卡洛问道。

“也许是因为……这是真的废弃的矿洞？”艾玛耸了耸肩，随便说道。

“我倒是觉得，他们肯定是想要掩盖什么秘密。”卡洛仔细地打量着堵在自己前面的石块，伸手从最上面抽出一块扔给艾玛。

“这是……锡土矿。”艾玛接过石头，看了看表面上灰白色的花纹，确定地说道。

“我记得白锡的价格虽然比不上白银，但市场价也不低吧。原来的那个小村子，也许就是靠挖掘这个矿洞里的锡土矿维持生计……但是现在，这些矿石却都被拉到这里来堵门，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卡洛一边说着，抬手又拽下一块石头。

“抱歉，我没觉得哪儿有意思。”艾玛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个人分工合作，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封堵的墙上拆出一个可供人通行的洞口。正如卡洛所说，这堵墙是人为搭建出来的东西，墙的对面还有一条完整的隧道。

穿过隧道一路向下，行走了大约几百米的距离，前方的隧道突然开阔起来。道路开始变得平整，似乎是有很多人来往行走的痕迹。

地底的空气本来就不怎么通畅，令人感到憋闷。但是在这里又多了几分压抑，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

“小心点，我们大概是摸到地方了，跟进我。”卡洛皱起眉头，对艾玛小声说道。

转过下一道弯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活物……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是活动的亡灵。

那是一个面积不亚于地面上村庄的地下洞穴，数以百计的僵尸分散在四处，手里拿着破烂的铁锹和十字镐，漫无目的地挖掘着周围的土石。

在死灵学院还没有被消灭的那个时代，由那些亡灵法师开发出来的“亡灵采矿”曾经是一门相当火爆的专业。

亡灵采矿的效率谈不上多高，但是成本低廉，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亡灵可以不眠不休的工作，不会罢工也不会出现工伤，哪怕出现坍塌事故，也不用担心支付赔款，挖出来修理一下就能够继续使用。

这些优点受到了大矿场主们的一致好评，同时也为死灵法师和卢德恩祭祀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如果不是后来走漏风声导致圣武士介入，这门生意还不知道要发展成什么样子。

“他们从哪儿找来这么多僵尸？”艾玛捂住嘴小声问道。

诅咒教派的秘密据点里出现亡灵不奇怪，出现僵尸也不奇怪，令人奇怪的是这批僵尸的数量。哪怕把地面上那个小村子里所有的青壮劳力都算上，也不可能达到数以百计的程度。虽然对于死灵法师来说，以前死难的矿工尸体也能挖出来凑活着用，但是那些矿工死了都不知道有多久，顶多也就是召唤个骷髅出来。

这些有关于亡灵的浅显知识，艾玛身为真理会的密探当然有所了解。

“也许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别忘了他们还在私铸金币，看起来这帮骨头架子背地里没少祸害人啊。”卡洛感叹道。

突然，有说话声隐约从对面传来，卡洛和艾玛连忙屏住呼吸，藏回到阴影之中。

“加快速度！加快速度！那些狼崽子来得太快了！你们这群蠢货，连陷阱都不会做吗？”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由远至近，很快就接近了卡洛和艾玛藏身的矿洞。

“大人，请息怒，我们也没有预料到，森林狼会直接派出最精锐的冰原狼卫……”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只要看到结果！如果不能给他们放血，我们的整个计划都将受到影响！”

“我知道了，大人，我这就去布置下一个环节……”

一个脚步声渐渐远去，而那个发号施令者的脚步声却逐渐接近了这边。

卡洛向艾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按住了腰间的魔法书。

“哼哼，出来吧，我已经听到了你们的心跳声。”

那个脚步声走到距离这个拐角二十米之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冷笑着说道。

卡洛抬了抬眉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隧道外面远远地站着一名头发花白体型枯瘦的老人，身上的穿着竟然和卡洛现在的衣着打扮相差无几，同样都是不起眼的风衣与礼帽，唯一明显的区别，可能就在于他右眼上挂着的单片眼镜。

如果仅仅是看这身打扮的话，他也许就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北方老贵族。但是可没有哪个贵族敢于孤身一人站立在数以百计的僵尸中间，还能露出自信的微笑。

盖勒文主教，如今这场阴谋的背后策划者，未来诅咒教派的三大枢机主教之首。卡洛当年曾经在雷霆要塞的防御战中，见识过这位枢机主教阴险毒辣的计谋。如果不是己方也有“智者”的存在，那场事关奥克兰特王国最后气数的战役，很可能就会被他轻而易举地翻盘。

“真理会的后起之秀？还真是不可小觑啊。”盖勒文的目光在卡洛手上的铜戒指一扫而过，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虽然那个铜戒指本身并不起眼，但是以卡洛现在这副贵族公子的形象，戴在手上还是太过于寒酸，反而变成了一个显眼的疏漏。

虽然说包括贵族阶层在内，有很多行会和组织都喜欢用这种普通戒指上的暗记来印证身份。但是有能力查找到诅咒教派的线索，进而发现这个废弃的矿洞，在亡灵的威慑下还能面不改色的人物——恐怕也就只有真理会的密探了。

普通人可能很难想到这一点，但是对于以智计著称的盖勒文主教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而真正让他感到忌惮的原因，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淡定的表情。

要是那种上来就大喊我要驱逐邪恶的正义人士倒还好办，最麻烦的就是这种摸不清楚底细的家伙。

“晚安，盖勒文主教大人。没想到能在这里与您相遇，在下真是不胜荣幸。”卡洛摘下礼帽，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最近诅咒教派在北境的动作似乎有些活跃，实在是让人头疼啊……不知道您与森林狼家族之间有何误会，是否能有妥协的余地，让在下来居中斡旋一下？”

“年轻人，谦虚是一种美德，而骄傲只会带来挫败。”盖勒文不动声色地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夸夸其谈？”

“若论到资格，在下自然是无足轻重，只是区区一介无名小卒而已。”卡洛保持着微笑点头说道：“但要说到身份，在下还是勉强有资格向您询问一句——贵派最高主教马卡洛夫大人当初的诺言，是否还拥有效力？”

卡洛当然不知道马卡洛夫有过什么诺言，但是在他的推断中，身为诅咒教派最高主教的马卡洛夫，当年能留在北境，必然是跟真理会达成了某些共识。所以他打算赌一局，用这个谎言从盖勒文口中诈取更多的情报。

就算没有也不要紧，他知道盖勒文并不是马卡洛夫的亲信，即使盖勒文没听说过什么诺言，也会自己脑补出一个合理的内容。

聪明人往往想得更多，也就更容易被误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