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实验室不是卡洛一个人的实验室，还有一半的主人是赛妮娅。
尽管经过反复的催吐和洗胃，米丽雅依然没能清醒过来。她没有赛妮娅那种天生光系亲和诸邪不侵的体质，身为魔法学徒平时很少锻炼，体质反而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瘟疫之种和亡灵诅咒药剂已经渗透到她的身体当中，残留下来的毒素互相结合，形成了更加复杂的麻烦。恐怕除了诅咒教派的专业人士，没人能搞清楚她现在的状况。
奈德暗中聘请了达隆郡最好的医师过来为米丽雅检查身体，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需要放血疗法。好在及时被赛妮娅阻止，然后那个医师就被扔进下水道里去做苦工。至于卢德恩神殿的祭祀，现在还因为贩卖不死药剂的问题遭受牵连，根本无法相信。
最后还是赛妮娅自告奋勇，把桑德斯约出来见面，找机会弄到他手上的解药。整个约会的过程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桑德斯完全被“蒂雅娜小姐”迷得神魂颠倒，差一点都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手上果然有解药，而这解药竟然是一瓶圣水，而且还是卢德恩祭祀公开标价出售的那种，不知道有没有兑过水的廉价版圣水。
要说治疗效果，那肯定是有的，但却未见得会特别明显。诸神教派制作的圣水说白了就是灌注神力的清水，确实有驱邪的效果，但是对身体恢复并无益处，甚至有害。
一个快要冻死的乞丐突然跳进热水池会发生什么事？他在暖和过来之前就会被煮熟！同样的道理对于圣水也是一样。那些身强力壮的圣武士拿圣水洗澡都没有问题，但是换做米丽雅这种情况，给她服用圣水和服毒没什么区别。
这瓶圣水里面肯定还含有其他东西，或许是中和剂，或许是更恶毒的诅咒，赛妮娅对此也早有预料。她的计划是先把这瓶药拿到手，然后再慢慢研究里面的成分，也许可以重新制作出真正有效无副作用的解药。
话说回来，赛妮娅也不是炼金术士，她只是看过一些相关方面的书籍。换做其他人绝对没这份儿自信，但是她似乎胸有成竹。
换用吟游诗人的说法，这叫做位面之子的幸运光环。
而在事实上的三个月之后，赛妮娅也注定将成为治疗瘟疫的药剂学专家，卡洛毫不怀疑她的天赋，只是回想起自己当年的经历有些唏嘘。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桑德斯最后说的那句话很让人在意，通常意义上的炼金药剂不会再次加热，否则会影响药剂的稳定性，甚至有可能发生爆炸。但也不是没有例外——就比如某些提高温度才能出现反应的活性因素。
“我记得死灵法术中有一种特别偏门的流派，可以在尸体上蓄养尸虫，再用尸虫来施法。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死灵魔法，但实际上是类似于傀儡术之类的东西……”
“但是那种东西不可能在圣水里生存吧？”
“如果从结果反推的话，换个角度来想想——会不会有一种特殊的虫子，具有类似于尸虫的特性，又不会被圣水消灭。当它进入人体之后在体温环境下可以苏醒，但是不能承受更高的温度……”
“这要求太苛刻了，就连太阳神殿的圣甲虫都做不到。”
“圣甲虫？那就是说……其实是有类似的存在么？如果是神造物的话，确实可以与圣水融合。我猜只要有足够的金币，卢德恩绝不介意再甩卖一些节操。”
“但这只是您一厢情愿的推断，也有可能并不是这么回事！”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不成熟的小想法。”
让两个半调子来讨论专业的技术问题，永远都不可能讨论出正确的结果，最后还是要用笨办法来一点点实验。
卡洛对这方面也不是特别在行，所以只能给赛妮娅提出自己的建议，然后退出实验室，给她留下一个安静的独处空间。
为了方便随时检查米丽雅的身体情况，她被安置在距离实验室不远的房间内。房间外面没有任何特殊的标示物，除了奈德专门调配过来的仆从之外，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片区域。
卡洛走出没多远，就看到大公爵从米丽雅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利用走廊里摆放的盔甲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大公爵的神色略显憔悴，眼神中都是伤痛与黯然。他轻轻地关好房门，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卡洛微微皱起眉头，根据他之前所收集到的情报来判断，大公爵当年可是个比奈德还不靠谱的泼皮混蛋，年过五十之后还照样出去找姑娘四处布种。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那种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来到奈德的办公室，打开门，一如既往的酒味扑鼻。办公桌上摆满了酒瓶子和文件，还有一双翘在上面的腿。奈德扯开衣领露出胸口健硕的肌肉和浓密的胸毛，一只手抓着火腿，一只手拎着酒瓶，脸上盖着文件睡的正香。
卡洛撇了撇嘴，捡起一个空酒瓶照着奈德的脑门砸了过去。
空酒瓶从奈德的脑门上弹飞了出去，砸到墙壁上摔成一地碎片。
“该死！我特么干不了这活儿！”奈德扔掉火腿和酒瓶，抓起文件对卡洛大叫道：“我是个战士！我是个将军！我不是人形印章！”
“你早晚要接这个摊子的，只是提前了几年而已。”卡洛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奈德对面，耸了耸肩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跟你父亲认真谈一谈，刚才他又偷偷去看米丽雅了，我觉得这不太正常。”
“当然不正常！米丽雅小时候磕破了膝盖，他都要对看护的女仆大发脾气，而现在米丽雅昏迷不醒，他却变成了一条缺牙的老狗！”奈德恨恨地地说：“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只是个外人能有什么看法？这是你们家的破事儿，没人比你更清楚！”卡洛敲着桌子说道：“你以前听到过什么风声吗？米丽雅的血统有问题？她不是大公爵的亲生女儿？”
“放屁！那是我亲妹妹！我亲手拉扯大的亲妹妹！”奈德怒道。
“等等！”卡洛心中一动，突然抬起手问道：“你和米丽雅是……同父同母的那种亲妹妹？你母亲……公爵夫人在哪儿？”
“我母亲？”奈德抬起眉毛不明所以地说：“我母亲在生下米丽雅不久之后就去世了。”
卡洛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慢慢地说道：“如果我理解没错的话，公爵夫人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然后大公爵封锁了所有关于自己女儿的消息。米丽雅被发现拥有魔法天赋，然后被送到国外留学……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啊，这有什么问题吗？”奈德奇怪地说。
“问题大了。”卡洛正色说道。
“等一下，你别吓我，到底怎么回事？”这句话把奈德吓出了一身冷汗，从醉意之中瞬间清醒过来。
“你就从来都没有觉得不太对劲吗？”卡洛盯着奈德的眼睛，沉声说道：“整个达隆郡都没有人知道米丽雅的信息，甚至就连这个名字都没人知道。赛妮娅顶替了她的身份竟然没有遇到任何质疑！”
“米丽雅小时候确实很少外出……”奈德下意识地反驳道。
卡洛继续追问道：“那么大公爵封口的目的是什么呢？米丽雅刚出生的时候并没有魔法天赋吧，你刚才也承认了，是发现了她的魔法天赋之后才送她去留学，而据我所知这只是前几年的事情。”
“呃……我记得以前是因为米丽雅体弱多病……”奈德犹豫地开口说道。有些事情你不去细想的话，就很难意识到其中的问题。虽然他可以解释说自己当年年纪也小，不太记得具体的原因。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也许是已经习以为常，即便在长大之后他也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你要这样解释的话当然也可以……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卡洛眯起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在达隆郡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连一套炼金设备都凑不齐全。当初是谁发现了米丽雅的魔法天赋？”
奈德悚然而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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