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泽哥——”
他在顾关山耳边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缠绵。
“——过个生日。”
……
顾关山刹那,脸都红了。
她终究是个没怎么和男孩打过交道的小姑娘,沈泽在她耳边一吹气,顾关山顿时就十分的手足无措——并且直接被沈泽一带,带进了那家店里去。
店里环境可以说是相当不错,天花板上悬着土耳其式琉璃灯,灯光温柔又绚烂。
沈泽肩膀搭在顾关山身上,却并不介绍她,放任顾关山在陌生的环境里——然后对几个似乎是外校的、他认识的哥们寒暄般地道:“老李,你女朋友可还行?”
那被称为老李的少年说:“前几天分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一个人过来。”
沈泽将顾关山松开,把手里提的奶茶放在了桌上,咧嘴笑道:“那你看看这边有没有喜欢的。”
他又拉过谢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谢真,这些奶茶,给那边女生分下,曲若非说要喝我才去买的。”
坐在桌边的曲若剔着指甲,娇媚笑道:“哪能呢?泽哥,这些奶茶你还是专门去给我们买的不成?”
沈泽朝顾关山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猜。”
桌边的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打趣起了她们两人。
顾关山是真的看到曲若就膈应,她觉得曲若心术非常不正,却被沈泽的话里透出的的那种熟稔——弄得心里有些难受。
然后曲若突然笑起来道:“哎呀,关山小姐姐来啦?谁邀请的?”
顾关山尴尬道:“我只是路过买了个东西——”
“说这么多做什么呢?买东西又怎么啦?过生日也不是说非得带着礼物对不对?”曲若句句话说得都像是给沈泽听的,也句句话带着刺,手上却亲热地将顾关山一把拽了过去,当着沈泽的面亲密地说:
“——关山快坐下呀,来者即是客,我可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讲呢。”
沈泽十七岁的生日算是顾关山人生中排的上号的、非常令人不快的场合之一,后来想起来,应该也是顾关山唯一一次在聚会的正中,离席的经历。
这次宴会里顾关山认识的人只有三个,分别是沈泽、谢真和曲若。谢真是个好人,却被一群他的朋友围着,而且说白了和顾关山也没有这么熟——沈泽则长了一张‘虽然我把顾关山带了进来我却并不愿意搭理她’的脸;至于曲若,曲若大概得了机会就会把顾关山怼死。
顾关山本身不怕曲若,但曲若带了一大票跟班过来,美其名曰给沈泽过生日,顾关山认真数了数——敌军有五个人,顾关山权衡了一秒钟,决定低头吃菜。
所谓创新菜,大多像是麦当劳肯德基每个月一次的新品,也可能像是乐事薯片定期推出的新口味,譬如酸奶乐事,譬如樱桃味可乐(巴菲特倾情推荐),这些创新大多都以失败告终,这家创新菜似乎也不例外。
顾关山吃了两口奇怪的三文鱼,只觉得沈泽可能根本没打算过生日。
从口味上看,这家店在大众点评上可能不到三星,评分三星以上的用户都可以盖章是托儿,实在是难吃到流泪——她望向沈泽。
沈泽正在另一桌上坐着,和他那些朋友哈哈大笑,推杯换盏。
顾关山:“……”
她心想自己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顾关山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受,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呆的场合。
还是偷偷溜了吧,顾关山想。
在这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坐着,就算逃跑也不会有人发现,反正她一开始就是不请自来,是个不速之客。
顾关山喝了一口柠檬水,又望向沈泽的方向,沈泽正和人拼酒,喝得脸都红了。
顾关山于是收拾了自己的包准备开溜——
正玩手机的曲若忽然头也不抬地道:“吃完了就要走了?”
顾关山:“……”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过河拆桥?”曲若嗤地笑了起来,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道:“还是‘端碗吃饭,撂碗骂娘’?你是来参加人生日聚会的呀,顾关山,你这样不好吧?”
顾关山皱着眉头说:“这和你——”
“没什么关系,对的。”曲若笑眯眯地道:“可是顾关山,你是空着手来的呀。”
顾关山皱起眉头:“我本来没打算来。”
曲若的声音娇滴滴:“是呀,你没打算来,可人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
顾关山不耐烦地说:“你不也一样么曲若?你是这里的女主角还是什么?你又不是他妈。就算你是,你替他意难平什么?”
顾关山又看了眼沈泽,脾气蹭地蹿了上来,烦躁地对曲若道:“我不是什么软柿子,你把我惹毛了我和你互扯头花都是轻的,曲若,我奉劝你别惹我。”
曲若:“……”
曲若嘲讽道:“怎么了,要对我发疯?顾关山,姿态别这么难看啊,我不就是说了句实话么?说你来占人便宜,不要脸而已——”
顾关山不想和她唇枪舌剑含沙射影,直接挑明了:“说句实话?闲事倒是管的蛮爽,问题是别人——”她看向沈泽:“——别人领你情么?”
“再说我走不走关你屁事?”顾关山不怒反笑:“我送不送礼物也和你没关系,曲若。”
曲若仍是嘲:“哦,是吗?可算给自己的脸皮厚找到了个好理由。顾关山,我确实不是女主人,但我在这里认识沈泽认识的时间,是最长的。”
“——你别以为沈泽喜欢过你你就能在这对我指手画脚,我从幼儿园就认识他……”曲若嘲讽说,“你可别仗着他喜欢你就为所欲为,飞太高可是会摔死的哦。”
顾关山沉默了片刻,嗤地一声,心酸地笑了出来。
“你觉得我是在仗着他喜欢我所以为所欲为?”顾关山吃吃地笑着:“哈哈哈——曲若,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顾关山头痛地伸手在自己额头上揉了揉,道:“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曲若,你想告诉我‘他只是想玩你’,对不对?”
曲若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顾关山知道自己猜对了。
曲若语无伦次:“你——你怎么会知道——不、不,你知道为什么还来——”
——邹敏终究没有骗她,顾关山想。
顾关山也正是因为这个,而难以对邹敏产生讨厌的情绪。邹敏做人过于认真,心里的那杆秤也够沉,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挑拨顾关山和沈泽,她说同情时,也是真的同情。
顾关山说:“——我早就知道了。”
“你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顾关山鼻子发酸地道:“会对一个不会对你动心的人不停地倒贴,这种事兴许你这种大小姐会做,可能做完之后还会为自己的痴情而感动;但我和你不一样。”
“沈泽是想玩玩。”她忍着眼泪,坚强地说:“我没那么多精力,活得就已经够辛苦了,也不想拖累他,所以我恕不奉陪。而且,我非但不奉陪,还会躲着他走,就像过去的那几个星期一样。”
顾关山拼命忍着眼泪,却令声音顽强,问曲若:“我这么说,你明白了没有?”
曲若似乎被这件事搞得有些震惊,她先是沉默了片刻——
然后曲若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嘲讽道:“哦?”
顾关山把那些话说完,突然感到自己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沈泽说的那句话在顾关山的心里压了很久——她只告诉过丁芳芳,面对他人,顾关山将其沤在心里,任其腐烂。
自揭疮疤的疼痛渐渐散去,顾关山不再搭理曲若,红着眼眶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准备叫个车回家。
沈泽仍坐在他的桌前笑笑闹闹地喝酒划拳,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生的骚乱。就算他注意到,他也不会来管——顾关山摸着手机屏幕酸楚地想,如果没有沈泽的默许,曲若会来找顾关山的麻烦么,用脚趾头都知道答案。
顾关山不再搭理曲若,曲若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恶毒地望着顾关山,突然站了起来。
“你真的是空手来的?”曲若踱着步,被一个念头击中,恶毒而兴奋地问:“我听你对他很意难平啊,顾关山?你的礼物如果我没猜错,就在这堆——”
曲若伸手一指隔间角落的那堆花花绿绿的纸袋和箱子——沈泽的生日礼物。
曲若:“——东西里吧?”
顾关山瞳孔骤缩!曲若一看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蹲下身,慢条斯理地在那堆东西里翻找了起来。
“我记性还不错,”曲若说:“……一直还可以,谁带了什么礼物过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倒要看看你送了他什么——”
顾关山脸上顿时羞愤得通红。
“你停手!停手——”顾关山沙哑地喊,“这和你没关系!”
然而曲若已经精准地抓到了那只,顾关山拎来的袋子。
“看样子……”曲若抓着那个礼品袋笑嘻嘻地说,“应该就是它喽。我没有见过这个袋子呢,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送的礼!你是不是让服务员偷偷帮你送进来的呀顾关山?真是没想到啊,你还有这么点少女心——”
曲若说着,直接将那个袋子嗤啦一声撕了。
顾关山阻拦不及,懵了一下。
她的脸变得滚烫,少女的心事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顾关山想过沈泽拆开这个包装的样子,她尽管没打算让他知道,却在心里偷偷地想象过,顾关山为此曾感到一种难言的、隐秘的幸福,可此时那种幸福被曲若赤裸裸地拉到了阳光下,变得羞耻又绝望。
曲若将礼品盒开了,将里面的深灰围巾哗啦一声扯了出来,礼品盒丢到一边儿。
“是条围巾!”曲若宣布,又嘲道:“顾关山,你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
顾关山羞愤喊道:“放下!给我放下!”
曲若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真、真恶俗,哈哈哈哈哈——”
顾关山鼻子发酸,堪堪忍着眼泪,愤怒喊道:“曲若——!”
她喊得声音太大,餐厅刹那静了一下。
沈泽望向她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