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月末到六月上旬宝珠都是困过去的, 看她用膳都能睡着, 胤禟很不放心, 请胡太医每隔一日过来诊脉。
胡太医脾气贼差,惹毛他谁也不给脸,为人却很耿直, 就喜欢和有钱人做朋友, 尤其爱从别人家“借”名贵药材, 用以支持他专研更高深的医术。
对他,外界风评很是极端, 有人不以为然,也有人觉得这样挺好。
胡太医是国手黑心,半点不仁, 却很讲义气, 你赞助他一根百年紫参,哪怕半夜子时求上门他也跟你走, 且医术十分高超,啥病都能治,是个医道全才。
宝珠怀上之后, 胤禟就问宜妃讨了几样康熙赏下来的名贵药材——三百年首乌, 百年灵芝, 高丽参等好几样,用锦盒装好,让赵百福送去给胡太医。
换做旁人,还未必高兴, 多数人重名,让九阿哥亲自跑一趟比送再多东西都好使……胡太医偏不吃那套,他将几只锦盒逐个打开,闻着浓浓药香就感动得眼泪哗哗直流,拽着赵百福猛夸胤禟。
“九阿哥就是爽快,老夫从来喜欢同爽快人交朋友!你回去告诉他,我保证尽心,”说着还回屋拿出个细瓷瓶,随手递给赵百福,“这个你拿回去,让福晋收好,置于阴凉处便成,磕着碰着动了胎气就用一丸,但凡不是直接落胎都能救回来,老夫用尽珍贵药材制成,统共得十丸,给装了五丸,保福晋无忧。”
赵百福依稀听过胡老的传言,说他空有医术却无医德,见死不救是家常便饭,哪怕十万火急他也能不疾不徐喝一碗茶再跟你走,平素就会奉承达官贵人。
……这还真不是污蔑。
索性胡太医是怎么个人同他无关,只要办好爷交代的差事便成。赵百福将瓷瓶仔细收好,赶紧回宫,将其交到胤禟手中,又将那番话照原样学了学。
胤禟使了个眼色,让他交给宝珠的贴身大丫鬟天冬,天冬不识医理,又递给半夏。半夏拔开瓶塞细细嗅过,点了点头:“奴婢瞧着是好东西。”
宝珠就笑道:“就给你收着,保不准真能用上。”
半夏躬身从厅内退出去,准备将瓷瓶放回厢房,倒是胤禟,听得这话就牵过宝珠的手,使她手心向上,拍了拍。
“能不用最好,不可胡言。”
宝珠心知胤禟近来多紧张,就牵着他衣袖摇了摇:“我错啦,你别恼。”
瞧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胤禟哪里气得起来,就把人抱在怀中,叹口气说:“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什么是怕,如今可算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宝珠心里难受,就回过身伸手拦住胤禟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我往后一定忌嘴,不乱吃,不瞎说,好好照看我们儿子,让他平平安安落地。”
胤禟低头就看到她弧度优雅的脖颈,又看到乌黑发顶和摇摇晃晃的银步摇,流苏一路垂到宝珠白皙的脸颊上,胤禟心生痒意,就伸手在宝珠脸颊上细细抚摸:“我白日里得去工部做事,能陪你的时间不多,别让我担心。”
宝珠就着他的动作,拿脸蛋往他手心里蹭了蹭:“知了,安心。”
……
听说固定给宝珠请平安脉的是胡太医,富察家会意,也给他送了不少珍藏的药材,胡太医将胤禟和马斯喀四兄弟当做至交好友,逢人便吹嘘,说九阿哥出身高贵却能体恤下臣,听说他的难处,给予了不少帮助。又说马斯喀对待朋友就是豪爽,分明是正一品大员,却能与他把酒谈天,不像某些人眼高于顶。
胡太医每回来给宝珠诊脉都是满面红光,逢人便笑,吉祥话几大箩筐,不只是报平安,根据怀胎的时日以及具体情况他还会给些建议,多用什么,少食什么,哪些万不可碰。
宝珠也听说过这位太医的性情,接触之后觉得他是难得的实在人,拿了好处便事事上心。
胡太医对胤禟以及马斯喀等人的吹嘘听到别人耳中简直一言难尽。
到底是谁势利眼?谁他妈见钱眼开?他妈的就是这个人,姓胡名仁义的!遇上穷光蛋从来不给好脸色,倒不至于拒之门外,就是半点热情也没有,一路过去懒懒散散,就跟散步似的,诊完之后开一贴药完事,你不问他半句话也不说,你要是问他,也是有一句回一句,想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是做梦。
这鸟德行,人家宁可请那些医术没这么好资历没这么深的,要不是逼不得已,压根不想看到这号人。
前次八福晋出事,太医都说保不住,她不信邪,就使人去请了胡太医,拿了两根年份不长不短的野参做礼,还满脸趾高气昂。
那野参虽然称不上名贵,也是好东西,胡太医是不咋的满意,倒不至于和药材过不去,就走了一趟。八福晋不给他好脸色,他把八福晋气了个半死,说什么亏他去得晚,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但凡来得早点把这胎救了回来,那才是造孽,折腾成这样,生下来不傻也残……
八福晋气了个倒仰,手一挥把野参砸了一地,一根参须也没给他,胡太医转身黑了她一脸,与同僚说活到今天没见过这样的泼妇,往后八贝勒府来请,谁也别叫他去,去一趟能少活十年。非但如此,他还告诉同僚说,为什么八福晋会请他去呢,因为他不相信前头诊脉的某某大人的医术,说他保不住这胎就和江湖骗子没两样,竟还有脸待在太医院,早该滚回去做赤脚大夫。
胡太医就是有那样的能耐,哪怕都知道他是个黑心肠,也会情不自禁被感染,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前头给八福晋诊脉的年轻太医满脸涨红,一甩袖子怒道:“八阿哥宅心仁厚,却娶了个半点妇德也没有的母老虎,我等救治病患从来尽心,她半点好处也不感念,竟口出恶言,不堪为伍。往后再有八贝勒府奴才来请,我绝不出诊。”
胡太医恨不得拍手叫好,这么发泄了一通,心里痛快多了。
有八福晋的先例,如今遇上既和蔼又慷慨的九阿哥,他请平安脉的对象——富察宝珠——也是个好脾气人,对他很是尊重,胡太医只当胤禟与他是八拜之交,压箱底的救命药都拿出来了,逢人便夸,夸得所有人都好奇九阿哥为了保福晋这一胎给他塞了多少好东西。
这些事康熙也听说过,不过呢,当皇帝的最惜命,在他看来,胡老医术高超就行了,有本事的人都有个性,他喜欢药材就给他药材,好生供着他,关键时刻能救命。
你说他脾气比主子还大?你倒是别惹他。
还是那话,并非没人告状,可康熙纵容,你能奈他何?
胡太医给宝珠请了半个月的平安脉,然后就告诉胤禟说:“九福晋这胎怀得极好,您要是想行房事也成,只记得别压着肚子,别太激烈,来一回最好是休息两日,旁的就没什么好说,照常即可。”
胤禟压根没想到这里来,不过,胡老这么说了,就说明宝珠身子骨是真的好,哪怕还是没长二两肉,也没什么妨碍……他回去就分享了这个好消息,虽说是贴在耳边小声说的,宝珠还是羞红了脸,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接着说。胤禟却是个不正经的,就在宝珠手心里亲了亲,舔了舔,惊得宝珠猛缩回手,她一缩手,胤禟就衔着她耳垂舔咬,两下就让宝珠软了身子。
她伸手推了推胤禟:“青天白日的,你别闹。”
胤禟哪肯听她的,就瞥了天冬一眼,天冬赶紧领着屋里伺候的退下,退出去之后打发她们做别的事去,自个儿就守在门前,房门没关。
看伺候的奴才都退下去,胤禟更不讲究,一手宝珠软软靠坐在她腿上的宝珠,一手探进里衣之内,隔着肚兜捏了两把。
宝珠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儿,立刻就瞪圆了眼,想把他作乱的手拽出来。她那力气哪敌得过男子?由她拽着,胤禟纹丝不动,嘴里还不停说着风流话,宝珠气急了,一口啃上他的唇。
她咬着不放,胤禟就伸舌头去舔,一边舔还哼唧道:“我就想过过手瘾,福晋这么热情,点起火来可别怨我。”
宝珠这才松了口,一拳捶他胸前:“你混蛋。”
胤禟给她小拳头吹了吹:“好好好,我不闹了,咱们入夜再来。”
啊呸,什么话都敢说,真不要脸。
宝珠又想起另一件事:“你整日搂搂抱抱,一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我房里伺候的全是些没经过事的小姑娘,有人就心大了。”
这也没法,宝珠跟前伺候的丫鬟并不都是陪嫁来的,也有内务府添上的,哪怕是经自个儿的手挑来,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胤禟五官肖似宜妃,生得极好,在皇阿哥之中也是最英俊的,日日相处,难免有人想些不该想的。
“我容不得有贰心的奴才,她也别指望我有身孕了就能爬爷们的床……”宝珠还没说完,胤禟就亲了亲她,笑道,“我当你想说什么,原是这点小事,回头让冯全拿个错处把人打发出去便是,不过就是个奴才。”
原本还想问问,自个儿怀着身子,胤禟真不要人伺候?
瞧他满脸宠溺,也就说不出口了,宝珠紧紧搂住胤禟,抱着他好一会儿才应声。
“嗯。”
胤禟听宜妃说了,女子怀着身孕容易多想,他也没法,只得多给宝珠一些安全感。皇阿哥开荤都早,他对房事并不上心,也就是中意福晋,心里有情做那事才痛快,并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入得了眼。
再者说,前头这一个多月都过来了,如今这胎已经怀稳,用不着再憋着,他怎会想那些有的没?
当晚胤禟哄着宝珠要了两回,他很仔细很当心,没压着肚皮,做完之后,宝珠已沉沉睡去,胤禟将她圈在怀中,伸手摸了摸如今略有些凸起,还不吓人的肚子。
差不多三个月了,宝珠逐渐显怀,比起前头鼓了一圈,只要想到这里头揣着他的儿子,胤禟就满心欢喜,眼里只看得进宝珠和儿子,再没其他。
他在工部很卖力,不图别的,就想挣些脸面。
近来,皇阿玛已经提起出宫建府的事,想着宝珠这样不便劳心,就说等阿哥落地,满月再搬。上头帮着挑了地方,让胤禟草拟图纸,请将人翻修整改,宝珠这才怀胎三月,时间大把的有。
不过要让岳父失望了,未来的九贝子府隔着八贝勒府与四贝勒府相连……同富察家远着。
这事胤禟给马斯喀提过一嘴,因满心惦记闺女的身子,他老人家仿佛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