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剑山庄兵器铺。
后院账房。
楚飞远从外面进来,说道:“梁山出来了,看起来好多了。”
百无聊赖的慕容秀秀顿时跳了起来,“真的假的!”
楚飞远神色淡淡,“我骗你作甚人就在外面,你可以自己去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容秀秀已经拉着唐乐音跑出去了。
慕容霖道:“楚兄,我姐虽然骄纵了一些,但没啥坏心眼。”
楚飞远勉强一笑,“那是,唐掌柜还得感谢她,替唐掌柜做了口碑呢。”
慕容霖面皮一红,“确实弄巧成拙。没想到唐掌柜年纪轻轻,医术还挺高明。”
楚飞远道:“我早说过,她家的金疮药虽贵,但真好用,连留疤情况都比其他金疮药好不少。”
慕容霖颔首,“等她开业了,我去多买几瓶,行走江湖总能用得上。”
“不许你买。”慕容秀秀噘着嘴进来了,“唐乐筠说过,她不做咱家和唐门的生意。”
唐乐音劝道:“二表姐,还是算了吧,不管是哪一次的事,都是你不占理。”
慕容秀秀强词夺理道:“我固然不占理,但她就做对了你别忘了,以前她是怎么欺负你们姐妹的,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们!”
“……”唐乐音滞了滞,又道,“二表姐,既然她已洗心革面,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慕容秀秀沉着脸,不说话。
唐乐音明白,她说为了唐家姐妹,不过是给自己找点面子罢了,她就是记恨唐乐筠让她丢脸丢得太狠。
慕容霖道:“二姐,如果梁山的病能治好,你就等于在帮唐掌柜的忙。她是医者,你何必得罪她!”
唐乐音也劝,“我家已经得罪她了……”
“得罪了又怎样”慕容秀秀打断她的话,“没她就治不了病吗!”
楚飞远有点忍无可忍:“秀秀,她现在是亲王妃。”
“哈~”慕容秀秀讽笑一声,“没册妃也算亲王妃吗依我看,她现在连妾都不如。再说了,端王对她也不怎么样嘛,否则也不会提前离京,让她跟公鸡拜堂。”
唐乐音提醒道:“册妃要等端王从大弘回来。”
慕容秀秀压低声音,“割地求和,卖国贼一个,他也要能回来。”
慕容霖气不过,一拍椅子扶手,起身出去了。
慕容秀秀冷哼一声,“就你会做好人,有本事和顾时一起去北境啊。”
慕容霖并非不想参军,而是他不想为这样的朝廷效力,更不想被官场约束。
她这话过分了。
楚飞远沉着脸不说话。
唐乐音也严肃地看着她。
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孤立无援,心里一慌,终于想到自己是不是该反省一下。
片刻后,她说道:“算了,既然没人领情,我又何必强出头呢!”
扔下一句,她也走了。
唐乐音对楚飞远说道:“二表姐就是嘴硬,其实已然服软了。而且,如果端王妃救了梁山,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楚飞远道:“我明白,唐大姑娘不必替她找补。”
唐乐音没再说什么,拱了拱手。
是啊。
楚飞远不是傻子,如果他介意,她便是解释一万句也挽不回他的心。
说到底,是二表姐低估了唐乐筠的实力。
她也想不明白,唐乐筠为什么会有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唐乐筠的性格,即便重生了,也该选择瑞王,而不是与端王发生纠葛……
不不,或者,唐乐筠觉得自己可以救活端王,所以才要努力研习医术
这个念头一起来,便挥之不去了。
唐乐音觉得,她要与父亲好好说一说这个问题。
回到家,唐乐音先去给唐老太太请安,刚进二门,就听到了唐锐安爽朗的笑声。
她扯了扯唇角,心里安定了几分。
“祖母,父亲,”唐乐音进门后福了两福,“我回来啦。”
唐锐安坐在靠窗的太师椅上,责问道:“怎么这么晚!”
“那么严肃做什么,孩子不是平安回来了吗音音到祖母这儿来……”唐老太太拍拍身前的位置,和蔼地问道,“今天去哪儿玩了!”
唐乐音挨着她坐下,想了想,到底把慕容秀秀的恶作剧原原本本地讲了一番,末了又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大概不会乱来了,您二位不必为此事担心。”
唐老太太道:“秀秀做得不算错,她一个十六岁的毛丫头能治什么病早早丢个丑,放下执念也是好事,总不至于出大错。”
自打同袍义社反叛后,唐锐安一直忙于公务,再没关注过唐乐筠姐弟,他不知道唐乐筠的药铺有了起色,更不知道她还把药铺开到了京城。
他问:“铺子是她自己的,还是端王的!”
唐乐音摇头:“不好说,她的金疮药卖的很好,顾小将军采购了不少。”
唐锐安道:“此女让人捉摸不透,你好好劝劝秀秀,这种事不可一而再。”
唐乐音点头,“父亲,如果端王解了毒……”
唐锐安以江湖身份做到了玄衣卫指挥使,反应当然不慢,立刻听懂了唐乐音的弦外之音。
他说道:“如果他的毒能解,便不会去大弘议和了。”
唐老太太道:“他之所以去大弘,不是因为皇上下了圣旨吗!”
唐锐安摇头,“母亲,他有办法在一夜之间撤走薛家,杳无踪迹,就能隐遁到京城彻底乱起来。他去,只是因为他想去。”
唐乐音深以为然。
唐锐安问:“你问过那个病人,他怎么说的!”
唐乐音回忆了一下:“他说唐大夫没说什么,看不出医术高低,但药肯定好,没说其他。”
唐锐安喝了口茶水,“只说药好,难道她也给病人银钱了还是说,她确实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只是误打误撞地用对了药!”
唐老太太道:“她总说她的药好,可明明就在庙前街进的货,会不会是学了祝由术”
唐锐安用指腹摩挲着茶杯:“母亲说得极是,还是有这种可能的。”
唐乐音道:“父亲,不如女儿再走一趟,看看能不能缓和一下关系!”
唐锐安思索片刻,“你不必再理会她,我派人查一查。”
唐乐音也不想自取其辱,赶紧顺坡下驴:“好,那女儿就不露面了。”
……
白管家效率很高,搬来的第三天下午就把生云镇的货柜拉了过来。
唐乐筠把几组柜子排列组合,再加上两张简易床和一把长椅,店铺便丰满了起来。
收拾好货柜卫生,唐乐筠去河边剪来一些柳枝和野花,做了两个野趣十足的插瓶,分别放在柜台和书案上。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进了门,“姑娘,药铺开业了吗!”
唐乐筠把插瓶往一旁移了移,笑道:“老先生,后天才正式开业呐。”
老先生点点头,转身走了。
恰在这时,姓梁的病人由其妻子扶着进来了。
唐乐筠问:“梁大叔,有没有更松快一些!”
梁山的脸色好多了,和昨天相比判若两人。
他说道:“去一趟茅厕,就感觉舒坦一回,唐大夫的药果然有奇效。”
“姑娘。”那老头又转了回来,“不是没开业吗!”
梁山接上了话茬,“确实没开业,我们认识,才走了一回后门。”
那老头扶着门框:“姑娘,我老寒腿,下雨前就疼,这两天又疼起来了,估计又要下雨了,想买几贴膏药,能不能行个方便呐!”
唐乐筠道:“对不住了老先生,我的药不全,没有膏药。”
“后天就开业了,怎还没有膏药呢,这是什么药铺”老头叨叨咕咕地走了。
梁山媳妇道:“唐大夫,我爹的腿也不好,你不打算做一点膏药吗!”
唐乐筠道:“或者……会不定时卖吧。”
考虑到在京城的安全,她不打算做齐成品药,或者,她还会在限制药铺的销售数量。
这样做有两点好处:一是给其他药铺活路,不至于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二是活着要有活着的质量,她不想为了钱活着。
梁山媳妇道:“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一定来买。”
唐乐筠明白,她这是投桃送李呢,正要谦虚两句,就见门口停下一辆青帷油车,车上下来一个面白无须、穿着太监服饰的青年男子。
她立刻对正在做药的几人说道:“来事情了,你们回避一下。”
田婶子等人见她面容严肃,扔下手里的活计,马上退了出去。
那太监进来了,目光在药铺里仅有的三人脸上一扫,尖着嗓子问道:“哪位是端王妃呀!”
唐乐筠道:“我是。”
那太监上下打量她,“端王妃,皇后娘娘口谕,宣端王妃进宫。”
唐乐筠有点发懵,“公公,我要跪吗!”
太监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唐乐筠只好慢腾腾地跪下去,精神力却迅速地释放了出来……
就在她膝盖要落地还没落实时,那太监笑道:“端王妃,明日卯时,不要晚了哟。”
唐乐筠弹了起来,把刚刚准备的二十两银票递了过去,“感谢公公,不成敬意。”
那公公笑眯眯地接了,拂尘一扫,“端王妃忙着吧,杂家告退。”
梁山夫妇早就站了起来,畏畏缩缩地看着唐乐筠。
梁山媳妇磕磕巴巴地说道:“唐大……不不不,端王妃,民女实在不知道哇。”
唐乐筠道:“我在这里就是唐大夫,你们不必害怕,即便我是端王妃也不吃人。”
田婶子和唐乐筠进来了。
田婶子道:“居然还要进宫吗,可是筠筠什么都不懂啊!”
唐乐筠走到药柜旁,“不要紧,只要会跪、会磕头就都不是问题。”
她拉开几个抽屉,取出两味药,“婶子,你们看店,我去东耳房干点活儿,有事喊我。”
邓翠翠问:“衣裳呢,你要穿旧衣裳进宫吗!”
唐乐筠出了后门,“白管家晚点会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