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大学的高岭之花教授,亲口在课堂上承认,他正在追求别人。
于是那个号称北安大学论坛神帖的帖子,瞬间就爆炸了,本来不太关心这件事的同学,都忍不住上来关注一下。
只能说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哪怕是这种顶级名校,学术氛围如此浓厚,但也有会关心八卦的人。
但论坛讨论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接到校方通知,因为本人投诉,涉及个人隐私,因此帖子即刻会删除。
于是这么个神帖,在众人的关注下,彻底消失。
为了这事儿,韩星越还特地打电话来告诉阮昭:“姐,我觉得傅教授其实还挺那啥的……”
“什么?”阮昭实在跟他没有心灵感应,get不到他想要说什么。
韩星越说:“就是特别腹黑。”
阮昭:“嗯?”
韩星越:“就这个帖子其实他早就能删除,毕竟他是教授,而且这个帖子讨论的都是关于他的私事。只要他提出来,学校肯定会帮忙删帖。”
阮昭想了下,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是他偏偏要等到,自己亲口说出这话之后,才向学校申请删帖,他这不就是为了你,”韩星越突然觉得,他越看这个未来姐夫,越觉得满意。
阮昭明白韩星越的意思,傅时浔有很多机会去删掉这个帖子。
但是单单删帖并不会阻止流言。
况且阮昭在帖子里被塑造成了一个只会追着男人跑的花痴女,韩星越气不过上去骂了一通,结果嘲讽的声音反而越大。
说她居然下了亲友团,敢做不敢当。
阮昭从来没觉得自己追傅时浔是件丢人的事情。
可女追男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女生倒贴。
傅时浔他不说,并不代表他没有看见,那个帖子里对阮昭的贬低和看轻,其实他都在看了眼里。所以那天他在超市里,才会主动跟那两个女生说那样的话。
不过那个女生到帖子爆料后,也被嘲笑是亲友团再次下场。
既然别人说的,都不可信,那不如他亲自下场。
傅时浔一向坦然,不喜欢的时候,果断拒绝,绝不了一丝错觉给对方。
他本来也不是在乎别人目光的人,之前学校论坛上有很多关于他的帖子,学生上课时候,把他的照片拍下来乱传,甚至发到网上。
他都没从来没管过,也压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是关于谁追谁这件事上,他却接二连三的亲自证实,无非就是为了保护她。
让她免受流言蜚语。
阮昭靠在椅子上,低声说:“嗯,他这么做是为了我。”
韩星越问道:“姐,你跟傅教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明明是他姐一开始主动追的傅教授,怎么现在,又变成傅教授追他姐了。
他们这是玩俄罗斯转盘呢。
“就像你的傅教授说的那样,他在追我,我在考虑,”阮昭得意一笑,既然傅教授亲自说明,她岂不是要给他面子,统一口风。
韩星越:“……”
玩,还是你们会玩。
阮昭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也没第一时间去找傅时浔。
还是中午的时候,傅时浔发微信过来,自从两人身份互换之后,天天发微信的那个人变成了傅时浔。
不过傅教授的微信风格一如既往的简约:【午饭吃了吗?】
阮昭:【还没,再等妮妮回来。】
傅时浔:【我下午有课,晚上能见面吗?】
这阵子,傅时浔总是来接她,两人见面的次数很频繁,大部分时候都是傅时浔带她出去吃东西。阮昭都不知道,原来北安有这么多好吃的餐厅。
最重要的是,这些地方傅时浔居然都知道。
阮昭:【不要再去吃饭了,我都长胖了。】
她其实是那种不怎么发胖的体质,超过一米七的高个子,长年保持在一百斤左右,有时候修画修的狠,甚至连一百斤都不到。
谁知昨天她心血来潮去称体重,发现自己居然破天荒长了五斤。
傅时浔:【不吃东西。】
傅时浔:【你有运动服吧?】
阮昭正要回一句,当然有的时候,对面又刷的来了一条。
傅时浔:【不是上次那种的,正常点的。】
阮昭呵呵一笑,上次那种?上次哪种?怎么就不正常了。
很快她想到了,那次她去北安大学看他篮球比赛那次,她穿了一条类似运动短裙的裙子,不过那裙子虽然短,但有安全内衬,丝毫不会走光。
阮昭:【那怎么不正常了?傅教授,你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教授了。】
这次对面回复的很慢,阮昭看着屏幕上面,他微信名下面,那排小字‘对方正在输入’。
等了很久,那条编辑了不知多久的微信,终于姗姗迟来。
傅时浔:【太漂亮了。】
阮昭盯着这条微信,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好像能想象,某位教授一本正经,打出这几个字的模样。
*
晚上七点左右,傅时浔开车过来,他到了门口,才给阮昭发信息。
没一会儿,小院的门一开。
这个时间段,天色刚好黑了下来,小院的这条巷口没什么路灯,全靠阮昭家门口这盏门灯照亮。
据说原本还没有门灯,后来有个老大爷在巷子口摔了一跤。
阮昭就让人在门口装了一盏灯,彻夜亮着。
这件事是云霓告诉傅时浔的,那时候阮昭还在给傅时浔修画,云霓知道阮昭在追傅时浔,为了突显阮昭在傅时浔心目中的形象,增加他对阮昭的好感。
她特地把阮昭做的各种事儿,都说出来。
不得不说,这件事当时对傅时浔确实感触挺深的。
她其实从来不像她表面表现的那样冷淡,对这个世界,她始终温柔以待。
正他出神的看着那盏门灯,小院的院门打开了,一道雪白修长的身影从门里走出来,傅时浔的视线顺势偏移了过去。
便紧紧锁着,再也挪不开了。
阮昭一身连衣短裙,领口是立领,裙摆是皱褶裙的样式,这么看好像还不算太过暴露,但是她转身关门,露出后背时,才发现后背居然镂空了一块。
雪白的肌肤在夜幕中,白的发亮。
她上车时,傅时浔微偏头看向她,阮昭微抬下巴:“我们要去哪儿?”
傅时浔没说话,直接开车往前。
车里的气氛一下沉默了下来,哪怕阮昭不是那种心思敏感的人,这会儿都感觉到了。
等车子到路口,停下等红绿灯时,阮昭才慢悠悠开口。
“傅教授,你生气了?”
她确实就是故意选了这么一套,虽然跟上次那套不一样,但风格类似,都是露胳膊露背露腿,怎么清凉性感,怎么来。
傅时浔要是生气的话,她也能理解,毕竟人家不让做什么,她非要做。
傅时浔倒是有些惊讶,淡然瞥了她一眼:“没有。”
车子重新启动,他才微摇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小肚鸡肠的形象?”
那倒不是。
傅时浔解释说:“穿衣服是你的自由,如果这是你喜欢的,我会尊重。”
阮昭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不由笑了起来。
她手肘搭着玻璃窗,撑着自己的太阳穴,目视着前方:“其实,我就是穿给你看的。”
哪怕此刻开着车,傅时浔还是没忍住,偏头看了过来。
阮昭抿唇轻笑:“开车看前方,傅教授。”
到了地方,阮昭看着面前的羽毛球馆,这才知道,傅时浔今晚特地包了一块场地,带她来打球。
他球拍就放在后备箱里。
两人边往里面走,傅时浔边说道:“我知道你的工作,长年都要伏案,肯定没什么运动时间。所以以后你要是有时间,我们一星期最少运动三次好不好。要是你不喜欢羽毛球,我也可以陪你做别的。”
“别的什么?”阮昭故意问道。
傅时浔眼神清淡的看着她:“网球、登山、攀岩、壁球,或者其他别的,你都可以选。”
阮昭:“……”
这会儿,阮昭终于感觉到他身上有那么些富家子的特质,运动十项全能的样子。
而且打个球居然还包场。
阮昭看了一眼周围,当真一个人都没有,她小声问道:“傅教授,包场贵吗?”
“这是一个朋友开的运动中心,我本来只是想让他留一块场地,他弄错意思了,”傅时浔解释道。
等分别站在运动场馆的两端,傅时浔一颗球喂了过来。
阮昭上前接球,两人你来我往。
傅时浔并没有大力扣球的动作,反而是利用正反手,来回调动阮昭的跑动路线,他站在球场的一端,轻松淡然,却弄得阮昭来回跑到。
等一场球打下来,他依旧是那个清心寡欲的劲儿,阮昭浑身大汗淋漓。
最后一球落地,她干脆往地上一趟。
不起来了。
“打不动了?”傅时浔从那边走过来,弯腰蹲在她面前,他的脸出现在阮昭的正上方。
他的短发还是有点儿长度,这会儿运动过后,刘海被汗水沾湿,乖顺的搭在额头上,英挺的眉眼没了往日的冷淡,眼尾带着运动后的微红。
阮昭安静看着他的眉宇,突然有种恍惚。
谁能想到,扎寺的那次偶遇,隔着门窗的惊鸿一瞥,他们会走到现在。
傅时浔见她不说话,温声问:“怎么了?”
“好累,”阮昭懒洋洋赖在地上说道。
他轻笑了下,伸出手掌,想要将她拉起来,谁知阮昭握住他的手,不仅没往上坐起来,反而将他顺势拽了下来。
她本意只是想让他躺下来。
可用力过猛,直接把人拽的趴下来,压在她身上。
两人刚剧烈运动,心跳都还在砰砰直跳,胸口猛地上下起伏,撞在一处后,他们谁都没说话,还是傅时浔先缓过神,立即用手臂撑着身体。
他拉开身体的距离,微垂着眼眸,看向身下的姑娘。
这姿势,这距离,暧昧横生,连眼神随意的一瞥,就如同有电流在里面流窜。
“阮昭。”突然傅时浔开口喊她的名字。
阮昭心脏再次砰砰乱跳,仿佛有心电感应般,猜测到他想要说的话,她安心等待着,可是谁知下一刻,场馆里猛地一片漆黑。
阮昭下意识伸手,将人重新拉进自己怀里。
“别怕。”
她低声哄道。
傅时浔微眨了眨眼,那种每次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而陷入的恐慌,居然没像往常一样到来。
怀里姑娘温热的体温,好像替他驱散了一切恐惧。
但几乎不到一分钟,场馆里的灯光再次亮起。
有匆忙的脚步声赶过来,不住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是工作人员的失误,不小心关掉了灯。抱歉,抱歉。”
阮昭和傅时浔这会儿都已经坐了起来,两人看着对方,没什么表情。
负责人神色为难又不好意思,半晌,小声提议道:“要不,我再给两位送一次,这块场地的包场。”
又要运动?
阮昭正要婉言拒绝,但身边的男人比她更快一步说:“好,谢谢你。”
阮昭:“……”
*
“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肯定能说服那帮老古董,”梅敬之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奈。
明明他说的是安慰的话,但被安慰的阮昭,反而一脸不在意。
徐渭何等人物,他的画横空出世,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想要一睹这幅画的真容,只可惜这幅《墨竹图》如今已经布满灰尘,伤痕累累。
在阮昭去考古队之前,梅敬之就说过,要让她修这幅画。
谁知她回来后,这事儿反而拖了下来,无非是嘉实公司的其他股东得知这幅画的存在,觉得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梅敬之一言堂了。
嘉实拍卖财大气粗,跟他们合作的商业修复师,绝非阮昭一人。
光是书画修复,只怕就有好几个人。
更别提其他玉器、瓷器、木器等古董的修复师,只怕中国一半的商业修复是,都跟嘉实拍卖有些关系。
不过梅敬之这会儿,倒是想起一件事,他说:“上次宴会,你中途离开,我后来问你,你怎么不告诉我,是秦雅芊又刁难你了。”
阮昭嗤笑:“就凭她?”
那次慈善拍卖会,是梅敬之带阮昭去的,后来她跟着傅时浔离开。
梅敬之自然会追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秦雅芊当众刁难她,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他想要问,很容易就问出来。
不过他这会儿更好奇的是:“你怎么会跟傅家那个深居简出的大公子认识?”
听到梅敬之这个形容词,不由逗笑了阮昭。
她忍不住问道:“在你们这个圈子里,都是怎么看他?”
“怎么看他?”梅敬之一皱眉,想了下,还是说道:“傅家那个二少爷是个厉害的,至于大公子最多的传闻就是,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据说他还极喜欢礼佛,一度有传言他会出家。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去考古了。”
梅敬之手指抵了抵下巴,嗤笑道:“不过考古这一行,枯燥的跟出家没区别吧。”
阮昭无语,睨了他一眼:“人家的工作,比你的有意义多了。”
“所以你之前让我投资的考古队,也是跟他有关?”梅敬之呵笑一声,这才全然醒悟过来。
包括后来阮昭去考古队,只怕也是因为他了。
阮昭微抬下巴:“对,之前我是在追他。”
“之前?”梅敬之挺敏锐的,反问说:“那现在呢?”
“现在是他在追我,”阮昭得意的躺窝在沙发里。
梅敬之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阮昭,那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什么?”
他提醒说:“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好心提醒。傅时浔在继承权的竞争中,早已经不是他弟弟的对手。不管他是暂时蛰伏也好,还是真的无心继承家业,对你而言,这都是你需要慎重考虑的。”
听到这里,阮昭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觉得我是因为钱,才会想要追求他?”阮昭冷笑。
梅敬之无奈:“我倒宁愿你现实点,而不是在明知道他已经没了胜算,还一头扑上去。”
“或许在你看来,不去继承家业而选择考古,是很不理智的一件事,但是对我而言,这样的傅时浔才是我真正喜欢的人。不为世俗所累,自由的选择自己喜欢的,这已经胜过无数人。”
这句话犹如戳到了梅敬之的痛点。
让他哑口无言。
那天两人算是不欢而散,阮昭不喜欢梅敬之对傅时浔的评价,而梅敬之也有些气恼阮昭一味的维护傅时浔。
以至于两人许久都没联系。
直到一个星期后,有一张邀请函寄到了阮昭家中。
居然是嘉实拍卖会的秋季拍卖会揭幕仪式的邀请函,在每一季的秋拍会开始之前,拍卖公司都会全国几大一线城市,举行精品展,展出当季要拍卖的精品。
这也是一次提前的预热和宣传,引起各路藏家的关注。
而这个开幕仪式,就是揭示着这一季的拍卖会,即将开始了。
所以这种揭幕仪式,邀请的人不是顶级藏家就是各路财力雄厚人士,而且看邀请函上写着的是酒会,估计来宾还不少。
这种开幕仪式,阮昭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介于之前她和梅敬之的不欢而散,这次梅敬之主动低头,她没道理不给面子。
所以当天,她还是换了一身极隆重的礼服裙,前往开幕仪式。
但她到了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梅敬之,门口是嘉实的工作人员。这次举办的地点,是在嘉实艺术中心,这是一家由嘉实全权投资的艺术展览中心。
这次开幕仪式,会有不少精品在当天展出。
所以来宾进入艺术中心后,便先行观赏外围展厅里陈列着的精品。
嘉实拍卖的中国古画专场,一向是他们最为优质的专场,经过多年的耕耘,更是收获了无数好评,虽然徐渭的《墨竹图》注定赶不上今年的古画专场,但也有其他顶级书画。
阮昭正在欣赏古画时,出来接人的小段瞧见了她的身影,大吃一惊。
他赶紧转身,见到梅敬之,低声说:“梅总,昭小姐来了。”
梅敬之原本正在跟人聊天,这才神色怔住,低声问道:“她怎么来了?”
虽然往年,他都会给阮昭发邀请函,但是今年乃是多事之秋,况且她也一直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他就没让小段给阮昭送邀请函。
小段想了下,小声说:“或许是来支持您的?”
怎么可能。
梅敬之失笑,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阮昭这人冷面冷心,跟她讲人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梅总,出事了。”就在他跟别人寒暄结束,准备去找阮昭,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出现。
此刻在展厅里,阮昭正被一个男人缠着,对方扯着她的手臂就狂怒道:“你们都是一伙的,弄假画出来骗人,我被你们这些无良商人骗的倾家荡产了。你为什么要害我。”
“松开。”阮昭挣脱他的手臂。
对方怒吼道:“你还敢说,这幅画不是你修的吗?”
阮昭看着他手里的画盒,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副画。
她冷漠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只是一个修复师,我负责修画,不负责卖画。你要是上当受骗,就该去找卖画给你的人,而不是我。”
“那个卖画的人说了,这幅画是业内顶级修复师阮昭修的,画是修的,当然也是你鉴定过的,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当顾大师的关门弟子,你一天到晚顶着顾一顺大师的名头,干的却都是坑蒙拐骗的勾当。”
此时整个展览中心的人,都被这场纠纷吸引。
特别是在这种地方,赝品两个字,尤其刺耳。
当梅敬之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人从身侧的人手里,夺过一杯红酒,冲着阮昭就泼了过去,阮昭兜头被泼了一脸。
红酒顺着她的发丝,慢慢流淌下来。
当红色酒液流淌到她的眼角时,阮昭淡然抬起手,将头发撩到一旁,顺便擦掉红酒。
她手掌上戴着的白色手套,瞬间被染红,如同染上了鲜血般。
保安也在这时赶到,将对方制止住,梅敬之看着这乱成一团的场面,登时恼火道:“还把快把人带出去。”
好端端的一个开幕仪式,居然被这种人捣乱。
男人在挣扎中,掉了手里的那个长条画盒,里面的画也应声掉了下来。
阮昭垂眸望过去,眼睛微眯。
“慢着,”她开口阻止道,紧接着弯腰去看地上的那幅画。
那男人见她这样的举动,瞬间气势再次上来:“你敢说你没见过这幅画吗?这可是我从刘森那里买的话,他亲口跟我说,这画就是你修的。现在姓刘的跑了,我不找你找谁。”
刘森就是刘老板,跟阮昭之前一直有过合作。
而地上的这幅画,阮昭确实见过。
这就是那幅,她在西藏时,刘老板就一直上门找她,想要请她修的宋朝古画。
“我是见过这幅画,”阮昭淡然道,男人大喜,可是下一秒阮昭说:“但是我见的是这幅画的真品,而不是这幅赝品。”
男人睁大眼睛,凶狠的盯着她:“你胡说八道,我这幅画就是你修的,你们这群骗子,你快告诉我刘森去哪儿了。”
阮昭缓缓站直身体,冷漠望着对方,“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上当受骗,还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诬陷我,不过既然你执意说这幅画是我修的,那我就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蠢。”
不远处,一个身材挺拔修长的男人,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对方就冷淡道:“我正在实验室,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情你长话短说。”
“我的未来大嫂,好像陷入了一点麻烦之中。”
对面一秒也不停顿的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等电话结束,旁边跟着助理,低声说道:“傅总,现在怎么办?”
这实在是太乱了,况且助理也知道刚才那通电话打给的是谁,作为傅锦衡的贴身助理,他当然也清楚这位阮小姐的身份,毕竟前阵子网上那些关于她和大公子不实言论,还都是他去处理了的呢。
傅锦衡轻笑:“先看着,我看她挺胸有成竹的。”
阮昭这会儿确实不慌,她不仅不慌,还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说:“我可以借用你们这边的大屏幕吗?”
“当然,”工作人员得到梅敬之的眼神示意后,赶紧点头同意。
阮昭将手机上的一个文件夹,传到了电脑上,再放大到面前的大屏幕上。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着屏幕。
她抬头望着所有人,声音清冷而坚定:“我这人修画一向都有个好习惯,那就是我会保留每一副修过画的资料,包括这幅画的照片,以及各种鉴定。”
“首先我先来说说这位先生拿着的这幅赝品画,为什么跟我修的那副,不是一幅画。”
“大家都知道古画分为绢本和纸本,宋画多为绢本,包括我们最为熟悉的《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这样的传世名作,都是绢本画。这也就让大部分都下意识的人为,宋画皆为绢本。不过我修的这幅韩贤所作的《赏秋图》,是当时罕见的纸本设色画。”
阮昭指了指地上的那副赝品,很快就有人捡起来。
她直接让人把这幅画全部打开,展览在所有人面前。
阮昭指着画,淡然道:“大家请仔细看,这幅画是绢本画,并非我照片中所拍摄的纸本画,虽然两幅图看起来都是《赏秋宴》,可一个是绢本一个纸本,怎么可能是同一幅画呢。而之所以造假者会以绢本作假,是因为纸本画的做旧成本太高,而绢本相对较为容易。这也是绢本画频繁被伪造的原因之一。”
说到这里,哪怕是再不懂画的人,都明白了这个人的可笑之作。
这就好比一张油画一张炭笔画,虽然画的都是一个场景,但是画的原材料从一开始就弄错了,直接断绝了他诬陷阮昭的可能性。
“至于这幅赝品画笔势虚浮,毫无大家风范,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幅画是一眼假的伪作。”
在她的几句话之后,那个叫嚣着阮昭修假画害人的男人,面色煞白,再不敢狂妄叫嚣。
其实听到这里,很多人已经相信,阮昭确实被陷害的。
可阮昭心底也知道,这些还不至于完全打消别人的偏见。
她直接用鼠标点开文件夹里的照片,她说:“那么现在我就来说说,为什么我修的这副画是真的。大家请看这张照片,是当时做的碳14鉴定的证书,所有送到我这里来修复的古画,第一件事就是先做碳14检测。”
所谓碳14测年法,就是利用检测,推算出样品大概的年代。
这也是当今考古界,最科学的一种手段,很多文物鉴定也都是依靠碳14。
阮昭一开始就直接拿出了碳14的检测报告,从科学的角度告诉众人,这幅画就是出自宋朝,至于是不是韩贤的真本,就要靠她接下来的鉴定了。
她继续说道:“一般古画鉴定的方法,所以我就说一下目前最权威的,一看画法,古人作画讲究气韵贯通,酣畅淋漓,就是说作画要一气呵成,这幅画就最能体现这一点。不论是笔画的流动还是整体的气韵,都绝非作假者能轻易模仿的。”
此时台下已经不少人在点头,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
最后阮昭拿出最重要的一个观点,她说:“请大家这幅画上的提字,特别是这两个姮娥二字,我想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这指代的便是月中仙子嫦娥。宋真宗名为赵恒,古代素有避讳帝王名讳的习惯,因此在宋真宗之后,姮娥被改为嫦娥,从此嫦娥之名取代姮娥,被流传了下来。此处依旧唤为姮娥,可见此画绘制的时间应该是早于宋真宗年间。”
因此这题字内容,有些模糊,只能勉强才能辨别出姮娥二字。
要是一般人,还真不可能注意到这细小末微的地方。
“所以集全以上种种,我判定此画确实是真画。”
不过她刚说完,颇为苦恼的说道:“哦,对了,忘记说一件事,那就是这幅画乃是竹纸所作,宋朝朝廷在产竹的南方,所以他们惯用竹纸。”
这下,再没人发出疑问。
梅敬之带头鼓掌,登时周围一片掌声,在声音渐停后,他淡然开口说:“诸位,这人不知受什么人指使,如此诬陷阮修复师。所以在刚才我已经让人报了警,这件事我们会交给警方处理。”
“我相信刚才阮昭修复师的一番话,一定让大家大为震撼,我也可以跟大家保证,只要是在我们嘉实拍卖拍下的珍品,一定是货真价实的文物。要不然真的会像这位先生一样,因为贪图小便宜,从而吃了大亏。”
本来一次闹剧,在梅敬之的三言两句间,居然成了他给嘉实打广告的一次机会。
就在保安要将那人押出去的时候,阮昭却喊住了他。
对方回头的瞬间,阮昭也从身侧人手里,拿过一杯红酒,结结实实的,冲着对方的那张脸泼了过去。
阮昭泼完酒,冷冷看着对方:“还给你。”
红酒从对方的头上流下来的时候,却跟她被泼时,完全不一样。
狼狈又不堪,惹人发笑。
此刻手机另一端的男人,看着这一幕,低声笑了起来。
他的小姑娘,果然不会被随便欺负。
闹剧结束之后,梅敬之低声说:“昭昭,我让人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管好你公司里的人,别让那些破事再扯到我,”阮昭冷冷看着他,再次伸手撩了下,依旧沾着红酒的长发。
说完这句话,她没再搭理梅敬之,转身离开。
她昂首挺胸走出艺术中心,犹如一个胜利的女王。
阮昭出去之后,往前走了一段,只觉得有些厌烦。对,她是喜欢钱,可是她在修每一幅画的时候,都付出了所有的努力,为了修画,她日复一日戴着手套保护自己的手掌。
为了修画,这么多年,她滴酒不沾,甚至连咖啡这种东西都不敢喝。
可是这些人,却一次又一次的当面羞辱她。
就因为她是个商业修复师?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是任由自己往前走,任由冷风吹在她的身上,刮在她的脸颊上。
直到一辆黑色车子,靠在路边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直奔她而来。
阮昭被抱住的时候,都还没意识到,来的是傅时浔。
“你怎么来了?”阮昭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傅时浔垂眸,目光幽深的盯着她,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当他接到傅锦衡的视频电话,看着她从容淡定的反击对方,毫不犹豫的泼酒,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傅时浔低声说:“你很棒,你真的很棒。”
不管是修画还是保护自己,她都是最棒的。
阮昭原本沉重的心情,瞬间轻松了许多,她看着他,突然问:“你是从实验室赶过来的吗?”
傅时浔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没脱,可见他赶过来的时候,有多急匆匆。
一想到,有这样一个人,生怕她受了委屈,不顾一切的迫不及待赶过来,赶到她的身边,这一瞬间,她相信哪怕她与全世界为敌,他也会毫不犹豫站在她这一边。
从来他都是这样温柔待她。
阮昭轻声说:“傅教授,你知道吗?刚才我就在想,这个世界这么大,蠢货这么多,为什么我们也要学那些蠢货,兜兜转转的浪费时间呢。”
傅时浔微微挑眉。
阮昭直勾勾的望着他,一字一句道:“现在你该吻我了,男朋友。”
这次,傅时浔彻底愣住。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立即行动,阮昭再也不想等待下去。
她已经等的够久了。
阮昭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他衬衫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拉向自己,同时也踮起脚尖准备吻上去。
可这一次,比她动作更快的是傅时浔。
他抬手轻轻握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来。
当这个悠长而炙热的吻中途结束时,男人偏头,贴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略带一丝难以抑制的暗哑。
“怎么能每次都让你主动呢,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