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浔将阮昭抱在怀中,感受到她从最初疯狂的状态,一点点安静下来。她的手掌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当他低头看过去时,她的发鬓和额头全都是细汗。
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莉莉,你没事吧,”终于吴莉莉的朋友赶过来,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吴莉莉靠在她的肩膀上,抬头望过来:“我,我要报警抓你。”
可是当她刚说完这句话时,阮昭的脸从傅时浔的怀里抬了起来,在肩膀的地方微偏过来,直勾勾的看着她,那双黑眸冷漠而又锐利。
犹如刀子般直直的刮了过来。
吓得吴莉莉一下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朋友低声劝道:“算了,莉莉,她也没怎么着你。况且咱们不也……”
吴莉莉这会儿反而叫嚣起来:“你没看见她要拿酒瓶子割掉我的嘴巴。”
朋友皱眉,看了看周围,这么多人在围观呢。
“真闹到警局,你不也脸上不好看,算了,回头要是被人爆到网上,”朋友这么说,吴莉莉这才微抿了嘴巴,有些犹疑不定。
吴莉莉现在大小也是个网红,要是真闹大了,被人爆料到网上,确实不好看。
而且说不定还会把她的真实背景暴露出来。
她在网上的人设,可是白富美呢。
“算了,走吧,”吴莉莉扶着朋友的手臂,看过去,正准备放一句狠话。
可是她跟阮昭的视线再次对上。
还是那样冷漠又直白的眼神,乌黑的眸子里像是淬了冰霜,吓得吴莉莉再不敢说话。
吴莉莉最后只能跟朋友,灰溜溜的离开。
待她们走后,傅时浔一把将阮昭横抱了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她的手上一直在流血,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
闵其延见状,赶紧上前说道:“我来开车。”
到了楼下,傅时浔低声叮嘱道:“你先去跟云霓她们说一声。”
“对对,”闵其延也想起来,云霓这会儿还在楼下吃饭,幸亏刚才他去过那桌,知道云霓和顾筱宁坐在哪边。
他直接过去喊了两人。
顾筱宁过来时,看见被抱在傅时浔怀里的阮昭,差点儿失声尖叫。
“这是怎么了?”在看见傅时浔脸上、衣服上的血,顾筱宁吓得赶紧去检查阮昭,“你的手怎么了?”
她的手臂微垂着,鲜血把手掌染红。
“先别说了,赶紧去医院,这个血到现在还没止住,”闵其延是医生,对这个状态还是挺着急的,立即招呼他们上车。
傅时浔抱着阮昭坐在后排位置,云霓陪在他们身边。
顾筱宁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一眼,从刚才她们看见阮昭开始,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紧紧的闭着眼睛,整个人如同安静的睡了过去。
连云霓这时候,都不敢说一句话。
到了医院,闵其延前面带路,直接将人带到急救室,找来医生后,将阮昭的衣裳剪开,这才发现,一直流血的地方,是她的手臂。
大概是她砸碎酒瓶的时候,一枚碎片,直接扎进了她的手臂里。
伤口太深了,才会一直止不住血。
“昭姐姐,你疼吗?”云霓在旁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本来碎片扎进手臂里还没什么,可是她追着那个吴莉莉,一直在剧烈动作,整个伤口一片血肉模糊的。这会儿玻璃碎片居然已经快要扎进肉里了,只留下外面一点点。
“我先给她清理伤口,你们先道外面等着吧。”医生低头看了眼说道。
傅时浔看向顾筱宁和云霓:“你们先出去等一会儿,我陪着她。”
她们两人虽然也想陪着,但也知道人太多,挤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回事。闵其延就先带她们先出去,三人到了外面,闵其延见她们脸色都不好,安慰道:“别担心,伤口只是看着严重而已,但是缝针之后就好了。要不我先去给你们买两瓶水。”
“不用了,闵医生,”顾筱宁摇头,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之前跟我们说是去上个洗手间,怎么会突然受伤呢。”
云霓突然仰着头:“闵医生,是不是有人欺负我昭姐姐,你快告诉我是谁。”
小姑娘眼睛狠狠的发着亮,只是她长相实在是可爱,又是娃娃脸,哪怕这会儿发着狠,也有种小女孩特有的娇俏。
闵其延实在没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下:“我说小朋友,我要是告诉你的话,你是不是得去找人家麻烦?”
“那当然了,谁欺负昭姐姐,我打谁。”
云霓握着拳头,凶狠说道。
闵其延见她这样,反而更觉得可爱,不过他无奈叹了口气:“这事儿,还是得等阮昭跟你们说吧。”
今天阮昭的模样,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虽然他之前也不是没看过阮昭惹事儿,不管是第一次见面,她一把伞把那个骗子放倒,还是在三溪村里,她揍了那个小女孩的爸爸。
她都是冷静而又理智的,出手的模样也不像今天这样疯狂。
在走廊里,要不然傅时浔及时冲过去,将她死死抱住。
闵其延有种感觉,她真的会对那个女人下手,而且绝对善罢甘休。
他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是能让阮昭陷入这样地步的,定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不过这件事,还是得让傅时浔操心。
“估计这边一时半会也弄不好,走,哥哥给你买糖吃,”闵其延笑着逗云霓。
云霓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说道:“我哥哥说了,遇到比我大十岁以上的人,应该叫叔叔。”
“没有十岁,九岁,”闵其延尴尬的摸了下鼻尖。
这小姑娘还不好糊弄了呢。
顾筱宁朝他们看了一眼,心底有种莫名的感觉。
最后闵其延还是没把云霓骗走,于是他自己去了贩卖机那边,给她们买了点喝的,回来的时候,居然还给云霓带了一包旺仔QQ糖。
云霓看着他递过来的糖,微撅着嘴巴:“我都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还用糖哄自己,真的是。
“不想吃啊?”闵其延轻笑了下,就要伸手将糖收回来,被云霓一把拿了过去。
小姑娘嘀咕道:“小气鬼。”
急救室内,阮昭安静坐在治疗床上,医生戴好手套,又最后问了句:“真不打麻药?”
“我不打。”阮昭声音清淡。
刚才医生就跟她说过,局部麻药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阮昭淡然来了句,她的手很重要,所以她不打麻药。
医生当然只能提个建议,毕竟有些人的痛感忍耐点高。
不打麻药也确实没什么影响。
旁边的护士拿着消毒工具,在给她伤口清创之前,忍不住说了句:“可能有点儿疼,忍一下。”
“嗯。”阮昭垂眸,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臂。
护士将沾满了消毒液体的棉球,在她手臂上滚了一圈,结果发现,她不仅手臂没抖,连一个闷哼声都没发出。
等护士把她手臂上的血块痕迹都擦拭干净,医生拿了镊子过来,叮嘱身侧的护士还有傅时浔,“你们把她的手臂握紧,待会我把玻璃碎片拔出来的时候,她可能会动。”
“不用。”阮昭轻轻摇头。
傅时浔微弯腰,垂眸看向她,低声说:“要不我抱着你?”
阮昭伸出自己另外一只手,“握着就好了。”
傅时浔只能将自己的手掌递给她,她轻轻的握住,然后医生拿着镊子,探进她的伤口里,玻璃碎片实在是扎的太深了,几乎全部都扎进肉里。
医生一点点捏住玻璃碎片,往外拔出来。
在许久之后,咣当一声轻响,一块玻璃碎片掉落在旁边护士里的托盘上。
碎片早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么大,”护士惊呼了声。
傅时浔望着托盘上的碎片,难以想象足足有大拇指那么大的碎片,就一直扎在她的血肉里,可是到现在,她连一声疼都没有喊过。
只有握着他的那只手,在悄无声息的用力。
“这里面好像还有碎片,”医生皱了皱眉头,看着阮昭,再次问道:“真不打麻药?”
阮昭摇了摇头,眼神格外坚定。
医生知道有些病人就是固执,死活不听医生的,坚持己见。
阮昭这种的,还算是情况好的。
她顶多就是折磨了自己,没有折磨医生。
这次,医生再拿起镊子去清理她伤口里的碎片,傅时浔直接将她的头轻轻抱住,压在自己的怀中,低声道:“没事儿,很快就好了。”
他一向清冷的声音,此刻无比的柔软。
阮昭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这才发现,自己到底有眷念着他。
这么一折腾,几人回家时,几乎要到晚上十一点。
到了医院门口,他们等着闵其延去开车,阮昭这才看向顾筱宁:“抱歉,今天你生日,结果没让你过好。”
“什么呀,这种时候你还跟我说这样的话,”顾筱宁忍不住,伸手抱住她,低声说:“昭昭,你要好好的啊。”
今晚的阮昭,太让她心疼了。
虽然顾筱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能感受到阮昭,身上那股子压抑不住的悲伤和沉默。
本来这么晚了,阮昭是想让闵其延先送顾筱宁回去。
但顾筱宁非要先送她回家。
最后只能大家一起先去她家里,到家的时候,傅时浔只能拜托闵其延再把顾筱宁送回去。
“今天谢谢了,”傅时浔拍了下他的肩膀。
闵其延何曾见过他跟自己这么客气,当即无语道:“跟我说这种话,你没事吧。不就是开车送个人,端出你高冷男神的气势。”
不过临上场时,他小声说道:“你得好好安慰一下阮昭。”
“嗯,我知道。”傅时浔点了点头。
他们走后,傅时浔这才陪着阮昭进去,阮昭让云霓先回去休息,云霓不放心的看着她的手臂,问道:“昭姐姐,你待会要是有事儿,随时叫我。”
“我知道了。”阮昭笑了下,傅时浔握着她的手,两人一起上了楼。
到了家里,因为医生叮嘱过,手臂不能沾水。所以她也没办法洗澡,幸亏这是冬季,她简单洗漱,换了套睡衣,从洗手间里出来。
傅时浔将她床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先上床躺着,”他拍了下床,阮昭乖乖走过去,直接上床躺下。
傅时浔替她把被子盖好后,低头温柔看着她。
头顶昏黄的灯光,轻轻笼着彼此,阮昭望向他,突然说:“你今晚不要走好不好。”
傅时浔一怔,就见阮昭掀开被子,低声说:“上来躺一会儿。”
见他还是不动,阮昭伸手拉他。
傅时浔反手将她拉进怀里,清冷的声音被压的极低:“那你不许胡闹。”
只是傅时浔想要去洗澡,就听阮昭说:“你去衣帽间,打开第一个柜子,下面第一个抽屉。”
他只能照做,进了衣帽间,找到衣柜。
当拉开抽屉时,他就看见两套干干净净的睡衣,整齐的摆在一起。
一套浅灰色,一套纯白。
一套男款,一套女款。
这是特地给他准备的,傅时浔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
等他洗完澡,从洗手间里出来,就见房间里的灯都被关掉,只留下床边的小夜灯,床上的人看起来已经疲倦的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站在床头看了她一眼。
直到轻轻弯腰,在她额头吻了下。
当他掀开被子在她身侧安静躺下,说来也奇怪,他完全没想到,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就在他关掉小夜灯,准备睡觉时,身后的人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身。
傅时浔这才察觉:“你还没睡?”
“如果你没吻我的话,大概我已经睡着了,”阮昭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睡意。
傅时浔无可奈何的低声一笑,不甚走心的说:“抱歉,没忍住。”
“那再来一次。”身后的声音提议。
傅时浔一怔,然后他的身体向她的方向侧了过去,身边的人仰头看着他,房间里一片漆黑,唯独她的眼睛亮的如同泛着水光。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这次两人极尽缠绵,暧昧的水渍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终于,当吻结束时,傅时浔将人抱在怀中,强制性的说道:“闭着眼睛,睡觉。”
“睡不着。”她低声说。
半晌,她又问了句:“我睡不着,该怎么办。”
傅时浔似是无奈,在她耳边低声说:“再哄你一次。”
阮昭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又低头吻上来,这才意识到。
所以他的再哄一次,就是这样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