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铮一听傅蓝屿那句话, 就明白外面的卷发男在打什么主意了。
线索当然是不可能说的, 很明显,一起进来的眼镜女也没打算说。
说了底牌就没了。
密室很空旷,四面弥漫着一股子腐朽的潮味。
这里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只在角落里摆了一只雕花繁复的珠宝箱, 且珠宝箱没有上锁。
两人并排站立,盯着脚下的珠宝箱看了好久, 最后眼镜女先行开口。
“我感觉这种没上锁的箱子更可怕, 我们不能直接打开。”
“很有道理。”
乔云铮攥着那柄匕首, 隔着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 用刀尖挑开了珠宝箱上的锁扣。
啪嗒。
珠宝箱的箱盖向后掀起, 撞在墙壁上发出脆响。
然后下一秒,有无数通体血红、拳头大小的蜘蛛,争先恐后从箱子里弹射出来, 爬得满地都是。
乔云铮动作迅速,反手连续数刀,将弹到面前的蜘蛛尽数削断,他后退贴上墙面, 本能地看了眼镜女一眼, 见眼镜女不知何时也把自己的匕首抽了出来,一刀将某只蜘蛛砍成了两半。
这刀法准确度, 显然也是练过的。
蜘蛛的尸体密密麻麻堆在地上,粘稠黑红的血汁四处流淌,看着令人有些反胃。
乔云铮踏着满地狼藉走上前去, 低头看向珠宝箱。
箱子里的蜘蛛已经爬空了,只剩下一卷画轴,安静躺在箱底。
他俯身捡起了画轴,那一瞬间心中警兆忽生,登时转头一瞥。
眼镜女就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攥着匕首。
他薄唇微抿,微微眯起好看的一双眼,语调冷漠:“小姐,有事吗?”
“……没事,想问问你箱子里有什么。”
“画。”
眼镜女点点头,神色未变,反而还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
“辛苦了,那我们先出去再看画吧。”
她转身,快步离开了密室。
密室外面,傅蓝屿和卷发男仍旧一左一右拉着门。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两人之间气氛尴尬,卷发男没再试图挑起话题,傅蓝屿也懒得搭理他。
有两只活着的蜘蛛,支棱着细长的腿,飞快爬过傅蓝屿脚边,她蹙眉低头,顿时满脸嫌弃之色,下意识一脚踩了过去。
噗嗤,其中一只蜘蛛被她踩了个稀巴烂,变成了一堆血刺呼啦的不明物体。
对面的卷发男吓了一跳:“傅小姐,你也真敢踩。”
“为什么不敢?大不了这双鞋不要了。”
“……”
这时眼镜女走出了密室,紧接着乔云铮也跟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卷画轴。
傅蓝屿和卷发男同时松开手,木门重新合上,她又试了试,发现这次木门彻底锁住,再也拉不开了。
可见机会只有一次。
四人按原路返回,又来到了房间中央,借着灯烛光亮,将那幅画在地面展开,集体观看。
……Srry,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一幅画。
因为画上是完全空白的,什么图案都没有。
“这显然就是线索啊。”眼镜女做出合理猜测,“一般来说,这种空白的纸张,都需要通过某些方式来使它显出字来,比如泼水、火烤、用铅笔涂抹。”
这游戏是古代背景,找铅笔肯定是不太可能了,但水和火倒不难找。
卷发男拿了桌面的水壶,倒在掌心往画上抹了抹——除了湿了一片,毫无反应;
他又举了根蜡烛,用火焰在画上来回烘烤——这画确实不太怕烤,可也没烤出什么东西来。
以上方法宣告无效。
“我觉得我的思路没有错。”眼镜女坚持己见,“一定有某种物质,能让这幅画显现出字来。”
“那不是水和火,还能是什么?”
“没准是……血?”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全都看向她。
猜测是很有道理,但放血,就意味着要在游戏里受伤,谁愿意吃这亏,让别人白占便宜?
傅蓝屿沉吟半晌,若有所思。
“其实不用人血,说不定也可以。”
“……不用人血?”卷发男奇道,“那用什么代替?”
话音刚落,只见半天没说话的乔云铮,把手里刀刃上沾着的血迹,往画上空白的地方抹了抹。
而后奇迹就发生了。
画上染了血迹的部分,终于隐隐约约显出了一点图案纹路,但因血迹太少,并不能准确辨认出内容。
傅蓝屿和乔云铮对视一眼,她冷静颔首:“果然,什么血都可以,是血就行。”
密室里大蜘蛛的血,是现成的颜料。
由于担心蜘蛛的血有什么毒性或腐蚀性,四人索性又拿了画返回密室,蹲在门口用匕首当刷子,蘸着刚才被傅蓝屿踩烂的那只蜘蛛尸体,均匀往画上涂抹,直至画上的字样与图样完整显现。
原来这是一幅女子的全身画像,美不美的不好评判,毕竟是被血涂出来的,只能看个轮廓,神韵是看不出来的。
不过女子画像旁边题的那两段话,还是能看清的。
【吾妻凤仙,长我三岁,亭亭玉色似出水芙蓉,彼年肯下嫁于我,伉俪情深,使我画心为牢,终身陷此温柔乡,不得脱身。】
【吾妻常读民间话本,且喜好特殊,凡有新话本送入府中,只读五页、九页、十五页、三十四页,每每读来,必开怀畅笑。】
四人研究挺久,也没研究出个头绪来。
卷发男托腮思考:“这是情书吗?看起来像是宅子的男主人写的?”
“也许是要我们在宅子里,找出女主人凤仙当初喜欢的话本。”傅蓝屿说,“否则何必要暗示页数?”
眼镜女悄悄把画重新卷了起来,将画轴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低声问:“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解谜的事可以慢慢来,但我们是不是得商量一下,这画……保存在谁那里比较好?”
听这意思,明显是想把画带走。
“我无所谓。”傅蓝屿漫不经心一摆手,“咱们没必要为这事儿伤和气,反正画上内容我背下来了,你们乐意拿走就拿走。”
乔云铮也没有反对。
眼镜女和卷发男对了个眼神,两人大约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都挺高兴。
“那咱们也别过多耽搁了,快各自回屋休息吧。”
“好。”
四人离开了房间,重新将门锁住,只装作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借助夜色掩护,扬长而去。
待确信对方已经走远之后,乔云铮这才跟傅蓝屿商量。
“你今晚意外的好沟通。”
“他们想拿走画,我们如果不让,势必要起冲突。”傅蓝屿说,“更何况他们拿走了画,估计就不会太着急行动了,警惕性也会低一些。”
“这么说,你是猜出画上谜底了?”
她的心思,从来都瞒不住他。
傅蓝屿平静一耸肩:“其实不难,只要别把第二段话当成在说书页,那些数字,其实是在说第一段的字数。”
【吾妻凤仙,长我三岁,亭亭玉色似出水芙蓉,彼年肯下嫁于我,伉俪情深,使我画心为牢,终身陷此温柔乡,不得脱身。】
按照第二段话,选出第五、第九、第十五、第三十四个字。
长亭水牢。
乔云铮立刻记起来:“宅子里确实有一座亭子,在东面。”
“那我们现在就去,越快越好。”
两人打定主意,当即沿着长廊疾步前行,穿过假山花园,一路来到乔云铮所说的那座亭子。
月光下,朱漆亭子的四方檐角都挂了铃铛,被风一吹摇晃轻响,莫名阴森渗人。
傅蓝屿站在亭内,仰头四顾,寻找可能启动机关的角落。
她忽听乔云铮轻声提醒:“蓝妹,在这里。”
他比她高,相对看得也就更清楚一些。
檐角悬挂的四串铃铛,其中一串除了铃铛,用红绳以奇怪的缠绕角度,系了一枚细长形状的金属钥匙。
他如法炮制,再次抱起她将她举起来,让她抬手触到了那枚钥匙。
绳扣非常刁钻难解,最可恨的是用匕首还割不断,只能徒手来解。
傅蓝屿反复试了很多种方法,半天都没解开,她往下一看,见乔云铮仍稳稳抱着自己,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你手累不累?要不先把我放下来。”
“不累。”乔云铮慢条斯理地回答,“你这点体重羽毛似的,我还会累?”
“这钥匙不太好解,有点难,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没事儿。”他含笑道,“毕竟平时抱着你的机会不多,再多抱一会儿我也不在乎。”
结果他话音未落,听得傅蓝屿突然“咦”了一声,最后那根红绳松开,钥匙掉在了她掌心。
她眉梢轻挑,垂眸一瞥:“看来你的机会又没有了。”
乔云铮很配合地叹了口气:“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两人拿了钥匙,开始在亭子里寻找能插钥匙的地方,柱子没有,长椅没有,正当傅蓝屿打算研究研究亭子上方的位置时,乔云铮拍了下她的肩膀。
“低头。”
她依言低头,发现他所指的方向,月光照映处,亭子的地面上,仔细辨认,可以看出一个长方形的小孔,正与钥匙吻合。
她俯下身,认真摸索,试探性将钥匙插了进去。
钥匙轻轻旋转。
谁知下一秒,脚下地面震动,猛然朝两侧分裂开来。
两人来不及闪避,登时双双朝地底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