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光亮, 让傅蓝屿一瞬间看清了吊在自己身后的两具干尸, 她盯着干尸看了片刻, 有些无语。
但现在不是无语的时候。
她很快就分出了轻重缓急,决定暂时把干尸搁置一边, 先查探附近的情况。
她目前所在的地方, 确实是一间老式宿舍, 左右各有一张床,床头摆着一只破旧的玩偶小熊,没有窗户, 空间封闭且压抑。
她走到门口,迅速环视四周, 见长长的走廊不晓得通往哪里,周围还有很多间同样的宿舍,但没看见其他玩家出来。
门口不远处,一道蜿蜒的血痕尚未干涸, 显然是刚才那名女玩家被杀害拖走的位置。
她正准备去其他宿舍看一眼, 忽觉灯光熄灭,眼前再度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
从灯亮到灯灭, 中间间隔顶多30秒, 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
她想起了刚才灯亮之前,楼内的钟声响了七下, 看来这是系统给玩家的提示。
每逢整点报时,这一片漆黑的区域,都会有30秒的视野可见度, 他们只能依靠这短短30秒的机会,尽力去找线索,以及熟悉地形。
她刚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随即谨慎转身,一步一步朝干尸的方向摸索而去。
指尖触到了干尸邦邦硬的身体,她屏住呼吸,开始从上至下搜身,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果然,在那具男性干尸的西装内侧口袋里,她摸出了一块手表,手表的表带已经断掉了,只剩下表盘,听起来还在滴滴答答的走。
她看不见表盘上显示的具体时间,但如果待会儿到了整点,灯再亮起来,这块表或许可以用于计时。
她将表塞进了口袋。
这间宿舍,应该是没什么漏掉的线索了,她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得主动出击。
刚才趁着灯亮,她也算简单了解了走廊的情况,于是一路摸出门去,将脚步放轻,悄悄贴着墙面,去往隔壁的另一间宿舍。
遗憾的是,隔壁的宿舍门锁着,可见这里也并非每一扇门都能打开。
傅蓝屿又往前走了两步,差不多试了三扇门之后,第四扇门终于被轻而易举地推开。
她站在原地,伸直手臂探了探,确定面前并无遮挡物,这才迈出了第一步。
这间宿舍的布局,和她之前在的那间很相似,因为她没走多远就摸到了熟悉的金属床杆。
她正欲俯下身去,结果过于敏锐的听觉,却令她瞬间停止了动作。
身后的那张床,正传来极轻微的呼吸声。
有人。
心中警兆顿生,她下意识便要后退,谁知还是稍慢了一瞬,只觉身侧风声袭来,对方猛地把她按倒在了床边。
是个男玩家,力气非常大,他扯过旁边的被子蒙在她脸上,拼命压住,意图令她窒息而死。
碍于游戏规则,两人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在黑暗之中无声抗争着。
在这样特殊的白金局内,大家甚至都不知道玩家总数有多少,为保险起见,若有可能,自然是杀一个算一个。
傅蓝屿拼命挣扎,无奈对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她完全无法脱身。
短暂缺氧让她头脑出现了一瞬空白,但理智却将她的意识及时拉回了正轨。
她咬紧牙关,努力将手伸向牛仔裤口袋,用两根手指夹出了先前那柄类似修眉刀的细小刀片。
毋庸置疑,这柄刀片太窄,压根也很难杀死人。
但不代表它不能对人造成严重伤害,只要方法得当。
傅蓝屿反手将刀片扎进了男玩家的大腿内侧,腕间用力,就势往下一划,刹那间割开了他的皮肉和血管。
鲜血狂涌,猝不及防的剧痛袭来,身体的本能反应远比思考速度要快得多,男玩家顿时不受控制地痛呼出声。
与此同时,他压住被子的手也松开了。
傅蓝屿双手撑着床板,迅速向后闪避,随即凭着直觉,抬脚重重踢向他腰腹以下要害部位。
这一脚,又准又狠。
男玩家直接后仰栽倒在地,没忍住又哼了一声。
屋里一时寂静,只能听到他因疼痛而粗重的呼吸声,傅蓝屿抱膝缩在床角,感觉他正从地上爬起身来,仍想上床来抓她。
她扯住被子的一角,打算只要他靠近,就先蒙了他的脑袋,趁机跑向屋外。
然而事实证明,男玩家还没来得及碰到她,游戏规则就先行启动了。
从他嘴里发出了声音,不管是什么声音,都算犯规。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宿舍里,突然传来了小孩子的笑声,声音很尖很细,带着股阴森的凉意。
哧——
如同布料被撕裂的声响。
近在咫尺,铁锈般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就蔓延开来,令嗅觉灵敏的傅蓝屿一阵发晕。
哧哧——
那声响还在继续。
男玩家终于发出了绝望凄惨的嚎叫,他双手拼命抓挠着床板,力道之疯狂,搞得整座床都在摇晃。
傅蓝屿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明白过来了。
刚才那不是撕扯布料。
是有小鬼在撕男玩家的**,一张一张的撕。
小孩子的笑声,音调越来越高,几乎就响在她的耳边。
她用被子蒙住身体,极度收敛存在感,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直到那名男玩家,再也没了动静。
他的尸体似乎被拖走了,一路拖出了宿舍,。
她试探着倾身过去,在床的边缘,摸着了一手粘腻的血。
不多时,那首鬼气森森的童谣,再度响彻了这栋孤儿院的每个角落。
依旧是无数小孩子的大合唱。
“不要说,不要笑,
不要哭,不要闹。
院长拿着一把刀,
被杀的孩子哪去了?
黑乌鸦,白钟表,
谁的影子墙上照,
只有镜子能知道。
你陪我玩好不好?”
看来游戏里每死一名玩家,这首歌谣都要重放一遍,循环往复,以达到警示和提醒作用。
屋内警报暂时解除,傅蓝屿抚了抚刚才被憋到发疼的心口,平复半晌,这才下了床。
她摸索着,把两张床都细致检查了一遍,最终也只是在对面床的床下,摸到了一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修眉刀。
这基本上可以说明,每间没有上锁的宿舍,或者是每间安排了玩家的宿舍,都有这样一柄修眉刀。
很显然,将之称为武器有点勉强了,那么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正当傅蓝屿放慢脚步走到门口,马上就要出门的时候,歌谣的唱声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楼内钟声敲了整八下。
下一刻,眼前光线袭来,所有的灯光再次亮起。
*
灯光亮起,就意味着倒计时要开始了。
傅蓝屿想也未想,登时踮着脚跑出了宿舍门。
她一边跑,一边拿出口袋里的那块表,低头察看。
表盘是白色的,奇怪的是,既没有分针也没有时针,只有一根秒针,在滴滴答答的走动。
不过正因如此,所谓的30秒,她就能数得非常直观。
整栋楼都没有窗户,外面的光线一丝也透不进来,她快速穿过狭长的走廊,在转弯处发现了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
可惜在她上到楼梯的一半时,尚未来得及看见二楼布局,倒计时结束,灯光又一次熄灭。
陷入黑暗的瞬间,她背部紧靠墙壁,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她听到了,楼上也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像是有人正要下楼。
这里是连接一二楼的唯一阶梯,很窄,最多容一人通过。
对方下楼,必定会经过她目前的位置,也必定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右脚往旁边跨了一步,准备后退给对方让路。
岂料对方前行的速度,比她后退的速度要更快,两人间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
脚下的木制楼梯,有一处貌似松动了。
傅蓝屿稍有不慎,险些踩空。
毫无疑问,被对方听到了。
风声有异,那人闪电般欺近身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反身将她按在了楼梯栏杆上。
冰凉修长的手指,已经牢牢箍住了她的脖子。
同一时刻,傅蓝屿将手绕到他身后,藏在袖里的修眉刀,也抵在了他的后颈。
但她却蓦然顿住了动作。
……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
她和乔云铮用同一款薄荷洗衣液,早就用了很久了。
乔云铮也意识到了自己掐的是谁,他猛然松手,揽在腰间把她托了起来。
他的心跳声较之平时都要急促,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欣喜,他将她的脸仔仔细细摸了一回,终于松了口气,转而搂住了她。
虽说才分开了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却都有种久别重逢的庆幸感。
在这里不能说话,好在他与她默契已深,无需多言也能大致明白彼此的意思。
乔云铮用指尖,在傅蓝屿掌心,一笔一划认真写了两个字:歌谣。
然后他递给了她一张离型纸,还有一面类似女生补妆用的小圆镜子。
离型纸,就是粘贴那种背后光滑的纸,果然,这张纸上面贴了不少圆形粘贴,数一数,一共十二个。
在下个整点到来之前,灯没亮起,粘贴上画了什么,傅蓝屿肯定看不见。
但镜子她还是摸得出来的。
歌谣的第六句和第七句,清清楚楚写着:
“谁的影子墙上照,
只有镜子能知道。”
镜子一定是有用的,至于透过镜子,究竟能看到什么,那就需要她自己去试了。
她犹豫了一下,而后将镜子玻璃的那面,对准了自己的脸。
“……”
在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很意外的,她的肩膀附近,有一团朦胧绿光,正逐渐凝结成清晰的轮廓。
绿光中,一张鬼童的脸从镜面浮现,它面容惨白,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正缓缓流出两行血泪。
它就趴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