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心一紧,咬了咬牙,看向自己的李氏,李氏撇过脸,再看向林昭然,她倒是镇定地垂着眼眸,一点有用的暗示都没得到,她们这样的表现让她的心很慌。
张氏一番动作落到了谢夫人眼中,她若有所思,目光不由得落到林昭然身上,细细打量。难道这事还和侯府大房有什么关联不成?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不由得气结。
大房母女没有给任何提示,反倒是亲生女儿林蓁然哭着说了一句,“娘,好好交待吧,你做下此等错事,再不好好认错,府里要容不下你了。”说完她撇过脸。
张氏本来还在犹豫着交待几分,是不是点到为止,听到这话,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接着又听到她婆婆说了一句,“别再耍什么花花肠子,罗稳婆什么都说了。”
“是,罗稳婆是儿媳找来的。”张氏没有怀疑,罗稳婆一定会将她供出来的,所以对于这点,她很痛快地认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谢夫人按奈不住问道。
林二夫人和林蔚然,一个是二房的嫡妻,一个是大房的嫡次女,究竟有什么直接原因能让张氏如此大费周张地去设这么一个局,就为了对付林蔚然?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她不配!我家蓁然都没有这样好的婚事,她一个农家之女,凭什么有?还有,儿媳妇还无意中得知四姑娘偷偷买了春药。加上那日,有人见四姑娘在知和客院神色匆忙鬼鬼祟祟地出来,而且她走路的姿势还不对,似是破瓜之后的走姿。”
“她这样不堪的出身和行事,你们谢家爽爽快快地退亲也就算了,可你们竟然打算不计较她非侯府血脉也要娶她。所以儿媳才设了这么一个局,想叫她现出原形来!”
罗氏一口气将林蔚然的底都给抖落出来。
“蔚然,你二婶说的,可是真的?”老夫人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老夫人,请容我说两句。”林蔚然被质问了,也完全不见丝毫慌乱。她早就知道张氏肯定要作妖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允了她这个要求。
林蔚然看向张氏,“二夫人,仅凭这些,你就怀疑我的贞洁?”
张氏冷笑,“光这就足够了!”
够,你当然够了!“首先,我没有否认我的出身,我和五姑娘互换的遭遇,也不是我愿意的。对于和谢家的婚事,如果我能说了算,那我愿意退婚!然后,知和客院,谁都会经过。至于你说我买春药?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
林蔚然光明正大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早就摸清了老夫人的心思。
这一场中,张氏想自保,自然不可能咬着牙承担完所有的责任,只能将责任推卸出去,显得自己罪责越少越好。
而老夫人呢,自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中牵扯的人越少越好。此刻林蓁然折进去是注定了,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侯府再有姑娘在这方面出事,难免让人质疑侯府的家风。若不是铁证如山不可更改,老夫人一定不会想坐实怀疑。
张氏喊,“我有人证!”
“有人证我也不怕,我敢与之对质,我没做过的事,你休想赖到我头上。”
林蔚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连林昭然都为之侧目,她有没有买春药,自己当然清楚。可她现在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连她都差点信了她的鬼。
但林蔚然这样子强硬,倒让谢夫人老夫人都安了心,甚至连张氏都无措了,她不知道林蔚然究竟哪来的自信?
张氏气急地喊出,“你清不清白,敢不敢让老夫人院子里的婆子亲自检查?”
又来这招?
林蔚然冷着脸,“二夫人,你的心真脏,你自己女儿没管好,就恨不得天下的姑娘都如她一样。你今天在双心湖闹了那么好大一出还不够,现在在老夫人跟前还敢如此肆意妄为?你真得庆幸今天因为有沈夫人压着,不然有那心气高的直接血溅五步,侯府也免不了要吃挂落!”
林蔚然一席话,字字句句皆是她今天犯的蠢,击打在张氏的伤口上,而且还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里。
连老夫人都觉得,自己无法诉之于口的话,全由她说了出来。
“还有二姑娘,我这做妹妹的真是替她心疼,想她一个深闺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外男都少能接触。
我寻思来寻思去,二姑娘遭这场罪,多半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引狼入室。你们张家真是占了好大的便宜,也是,二姑娘再怎么低嫁老夫人都不可能让她嫁入张家的,张公子不用这样的手段焉能抱得美人归?”
害得她如此的人是谁,林蔚然想到那日去采桂花时遇到了林蓁然和她表哥,约摸有了猜测,这才有了她以上这番话。这张氏一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有这闲功夫,不如好好管管自己女儿。
林蔚然的话让老夫人深以为然,他们侯府的姑娘都是好的,错的都是别人,不是张氏随意放外男入府,蓁然也不会有这一遭。千错万错都是她张家的错!
张氏晴天霹雳,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女儿。
林蓁然低着头只会哭。
“你是怎么知道的?”回过神来的老夫人问,她也是刚问出那男的是谁,连张氏都不知道,林蔚然是如何知道的?
“蔚然曾在桂香亭的附近看见过二小姐与其表兄举止亲密。”
张氏质问她,“你看到了怎么不阻止?!”
林蔚然好笑,她阻止?她怎么阻止?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干呢。况且她与晴雪撞见的那回,两人的情态已经很亲密了,而且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亲密。
“你就是见不得我们蓁然好!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失了清白也恨不得蓁然跟你一样!”
林蔚然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倒把一耙,她算是见识到了。
“老夫人,我以南阳侯二夫人之位打赌,她一定不清白!请老夫人给她验明正身!”
“沈夫人她们容你,我可不受你这侮辱!如果今日你们执意让我受此辱,我宁愿撞柱而亡!”林蔚然神情严肃,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说道。
看她的样子,所有人心里一突,丝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好了,蔚然说得对,今天闹了那么大一出还没闹够是不是?怀疑来怀疑去,最终自己女儿才是最该怀疑的那个!”
说到最后,老夫人都生气了。她不是生气张氏设计人,而是这个局弄得一团糟,最后竟然会将自己亲生女儿装了进去!
然后老夫人对她说了一句,“你放心,现在还轮不到她当家做主,没人能辱得了你!”
老夫人这话相当于对她保证,不会强硬地让人去验她的清白。
老夫人一开口,张氏便知自己奈何不了林蔚然了。
其实林蔚然也在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她刚才真是借力打力,险险避过了这一局。只要不让人剥光了验身,就算她赢。
林昭然看着林蔚然一席话下来,便将劣势扭转过来了。
张氏的逼问,其中有多危险,林昭然很清楚。可她就是有这本事转危为安,本事不小。
老夫人也清楚,林蔚然口中义正辞来,但她本身未必有口上说得那么清白。
可是她抓住了自己的软肋,这事已经折进去一个二房嫡女,甭管尾巴她圆得有多好,蓁然失贞是事实,注定除了张家,别的高门是嫁不了了。
想不到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智和手腕。在林蔚然没注意到的地方,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林昭然朝她母亲身边的沈嬷嬷看去。
然后沈嬷嬷似乎是好心地劝了张氏一句,“二夫人莫要说这些莫须有的话了,刚才四小姐说二小姐时,还能说出她表哥来,你空口白话的,这不是污蔑吗?”
这话初初一听,确实是好话,似乎是在劝张氏不要再闹了。可仔细琢磨,却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林蔚然这边走不通了,何不从她奸夫那里试试使一使劲?
沈嬷嬷的话叫张氏灵光一闪!急急说道,“老夫人,我知道四姑娘的奸夫是谁,那人就是住在知和客院西院的廖翌沣廖公子。十七那天,对,看看那一天他人在哪里!都做了什么!你着人去问一问,诈一诈,定能得到肯定的结果。”
张氏早看出廖翌沣是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此时他只要站出来,就能得个美娇娘,他指定乐意。
张氏信誓旦旦的样子,不似作伪。
连老夫人都犹豫了,要不要告知儿子让他私下问问那廖公子。
谢夫人涨红了脸,气的,这南阳侯府真是,真是太不规矩了!在后院闹还不够,还要闹到前院男客那边去!听到这些,谢夫人是铁了心地退了与侯府的这门亲。
林蔚然看着都摇头,她不知道老夫人是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她年轻时候不是这样的,如果是,孤儿寡母的侯府早就被人啃食殆尽了。想不到老了会犯这样的糊涂。
“二婶,你这胡乱揣测的毛病真该改一改了。”
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众人看去,原来是林溯月到了。
老夫人见是他,不由得问明他的来意。
林溯月回了是他爹叫他过来看看。
老夫人点了点头,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她儿子也担心与谢家的亲事有变啊。
回了老夫人的话后,林溯月转向张氏,“二婶,您说的是九月十七那一日吧?我这就告诉您,那一日廖公子一整日都呆在外书房里,此事,我与兄长都可以作证!”
对他的话,张氏倒没有怀疑,这种事一查就知真假,林溯月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说谎。
不是他不是他,那还有谁?张氏灵光一闪,“是他是他!那三个小厮中长得最好的那一个!”
张氏说的人是宫令箴,但她至今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林昭然一下子意识到他说的是谁,想到某个可能性,她脸色一白,她很清楚醉魂媚的药性,那药既然用了,中招的男人必然得发泄出来的。只不知那日中招的人是谁?
一想到林蔚然有可能搭上宫家宫大公子,她就觉得呼吸不畅,不可能的,怎么可能那么巧!她安慰自己。
林溯月脸色一冷,“二夫人,你知不知道你前后所说的两位都是咱们侯府的贵客!更别提里面还有宫大人!”
“可是——”张氏一脸着急。
“我说没有就没有,难不成侯府还想将脏水泼到客人身上不成?”
林蔚然冷笑,也跟着反问,“二夫人,是不是排除完客人,就该轮到知和院的小厮了?你一定要将一个莫须有的奸夫栽赃到我身上是吧?”
“老夫人,贵府真乱,连客人都无法幸免,我们母子是不敢再往下住了,这就告辞。”谢夫人坐到现在已是忍无可忍。
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忍不住最后劝了一句,“老夫人,有时孩子大了就得分家,不然里头裹乱得很。”
谢夫人走后,张氏大喜,以为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畅所欲言了,“老夫人——”
老夫人冷着脸喝道,“够了!还嫌侯府不够丢脸是不是?现在处理你的事情,别妄想将脏水泼到别人身人!”
张氏终于知道林蔚然动不得了,良久,她哑着声音问,“老夫人,我这回做了错事,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