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上午对水中鸣来说简直糟心极了, 她让人拖延了片刻,询问了魏道歌事情经过。
魏道歌当即把前两年的事情说了。
“那时候东莱国内出了个天才,名叫何念远, 召唤出命器没多久就筑基了,那时候好些个仙门过来收徒, 连霸刀门的仙长也来了,谁知道何念远不肯入仙门……后来过了一段时间, 何家满门死了个干净, 只剩下一个何念远, 人还修为全废受了重伤。”
魏道歌当时是执法司的司正,遇到这种大案当然要调查个清楚,当时他虽然只是中阶修行者,但有多年的办案经验在,他当然看出何家满门的祸事跟何念远无关, 认为是何家是被仇人找上门灭族了。
然而厉鸣却要求他把这事儿栽赃在何念远身上。
魏道歌当时做都做了,过了这么久早就将这事儿给忘了, 没想到竟然被白少主盯上了! “太子, 太子,您也知道白少主跟厉真君不和, 恐怕会拿我做筏子去攻讦厉真君, 还请太子救我!”
魏道歌又不是傻子, 他知道自己的命在那些仙长们眼中,跟草芥无异,他以前虽然给厉真君办过事,但他要是被白少主提溜过去, 厉真君收不准为了保全自己名声,就直接把他弄死了。
这才赶紧来求水中鸣, 希望水中鸣的弟弟能帮忙在厉真君那里吹吹枕边风。
魏道歌哪里能知道水明珠现在也失宠了。
水中鸣听完,只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便问他何念远后来到哪儿去了。
魏道歌赶紧道:“当时判了何念远流放,后来又给弄到无名谷去做人牲了。”
无名谷?那不就是如今的朝歌!
水中鸣终于发现诡异的地方在哪里了。那白少主身份尊贵,怎么会留意到何念远这样的小人物,就算他早就有心对付厉鸣,又怎么会查到这里来。
如今听见跟朝歌相关,她终于觉得这条线通了。她怀疑何念远如今就在朝歌,让魏道歌默出何念远的画像。
看完画像后,水中鸣的疑惑又压了回去。从朝歌狼狈逃回来,她命人搜集了朝歌的情报,这张画像上的人,跟朝歌的任何官员都对不上。倒是跟朝歌主人有一两分相似。
水中鸣知道人都会亲近与自己相貌相似之人,很怀疑何念远是因此得了朝歌主人的青睐。
范船头又让人来催了一遍,而魏道歌还在那里哭求。
水中鸣嫌恶地瞥他一眼,“别哭了,我和你一道去。”
魏道歌以为她会去厉鸣真君那里为他说项,这才立刻从地上起来,半点瞧不出之前痛哭害怕的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
鲲舟就停在王都城郊,通过跟厉鸣的关系,东海国得到的灵脉比当初东莱国的那条好了不少,虽然也风大,但还不到伤人的地步。
两人上了鲲舟,就看见范船头正坐在甲板上捧着个玉牌玩。
发觉两人过来,范船头朝着水中鸣拱手道:“殿下安好,这朝歌玉牌着实有趣,我忍不住就多玩了一会儿,没怠慢殿下吧!”
水中鸣摇头,她看了眼鲲舟上,“这次船上的人怎么这么少?”
范船头道:“太子没留意吧!也不是现在才少,从半年前开始,就一趟少过一趟咯,人都到朝歌去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以后船费都抵不上来回一趟的损耗。”
水中鸣眉头蹙得更深了,东海国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艘鲲舟落在王都这边的,“此事没向仙门通传吗?”
范船头心想,霸刀门又没问起,他费这劲儿作甚?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睡一觉。当然,表面上他给水中鸣的说法是,“唉,我不过是个船头,哪里见得到上面的人呢?就算去传话,那些仙长们也不当一回事啊!”
水中鸣信以为真,忧心忡忡地去了客舱。
朝歌如今龟缩在无名荒漠,不对,现在该叫无名绿洲了,都能引得那么多人源源不断往那里赶,如今朝歌又立国了,如果朝歌日后想要侵吞东海国的国土呢?东海国如何挡得住?
侍从看出她的忧虑,便劝慰道:“殿下不必担忧,那朝歌主人,如今也不过是个金丹而已,等咱们国君结丹成功,再也无须忌惮朝歌。”
是啊,等父亲结丹成功,就再也不必如此畏惧了,东海国皇室背着谄媚仙门长老的名声,不就是为了让父亲暗中结丹成功吗?
虽然如此想,然而水中鸣心中还是有一层无法散去的隐忧。
三天后,鲲舟停在了东辰洲码头。
水中鸣和战战兢兢的魏道歌一起来到了霸刀门的山门前。
霸刀门占据着东辰洲最好的地势与灵脉。光是筑基修为的弟子就有数百,门派内多是用刀的修士,穿过那道恢弘的山门时,还能隐约看见林木葳蕤的山头间有弟子正持刀对练。
“哪儿来的香味?这么冲!”
“好像是刚刚那个女修的。”
“外来人?品味真差,用这么呛鼻的香粉。”从水中鸣身旁路过的人纷纷抱怨。
水中鸣心想,若不用香粉,你们就该骂泔水味呛人了。
“咦,那不是少主!”
引他们进来的外门管事连忙停下让道,水中鸣也忙侧身避让,她余光瞟了一眼,就看见那意气风发的白少主正喜气洋洋地将一个人迎进来,而那人的神色平淡,半点都不为白少主亲自出门迎接而受宠若惊。
朝歌,迟一悬。水中鸣嘴里咀嚼过着两个字,心道今天的事情果然和他有关。
“请了你好几回,今天你可算来了。”白经天高兴道,“待会儿我向你介绍梁长老,我母亲正好闭关出来,待会儿也带你见见。”
迟一悬正在感受霸刀门的灵气,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上流仙门,在步惊寰幻境里的那次是假的,不算。
‘这就是地级灵脉的好处么?果然是很浓郁的灵气!’
迟满最近话很少,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迟一悬发觉它这几天有些小情绪,想着回去后再安抚安抚它。他和白经天进入霸刀门内门,途中自然注意到了水中鸣一行人,魏道歌那张脸一下就让他脑子里原身的经历又清晰了几分。
这就是冤枉何念远的那个东莱国的官了。奇怪,厉鸣居然能容他活到现在。
白经天这时与他传音道:“迟兄,待会儿我将人证带到大殿,让他当场与厉鸣对峙。”
迟一悬:“这有用么?能弄死厉鸣?”
白经天摇头,“自然不能,但能以门规将厉鸣放去悔过崖面壁,这样一来,这对师徒就不得不分开了。”
迟一悬:“然后?”
白经天道:“然后再慢慢筹谋啊!先分开再说!”
迟一悬:就这儿?
预想中的大爽剧没能上演,迟一悬略有些失望。好在他这一趟过来的目的,原本就不是冲着一次弄死厉鸣来的。
片刻后,他被白经天带到了霸刀门的议事大殿。这座大殿也很有霸刀门的风格,中央的掌门宝座左右两旁立着两把金刀,身形高挑的白敬贤坐在上面,仿佛随时都能拔刀冲下来。
“你就是迟一悬啊,我家经天时常提起你。”白敬贤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看着是个十分亲和的长辈,有些像迟一悬以前被妈妈带着结识的一些阿姨。但那些阿姨们可不会每年坐视几百上千人牲献祭进苦海道。
迟一悬表面客气了一下,笑容有些假,显得有些拘谨,好在这符合小辈在长辈面前的表现,白敬贤也没有任何起疑,她也没时间起疑,因为白经天正在旁边叽叽咕咕一大堆他这个朋友有多好。
“他心底可善良了,救助了许多奴隶和人牲,还在很用心地经营一座城,如今还登基做了皇帝……”
迟一悬:‘他夸我的用词,好像我是个正在玩过家家的小朋友。’
【在他们眼里,您在凡洲登基的行为,的确与过家家无异。】
迟一悬:‘也是。’仙洲的修士是看不上凡间国度的。
没一会儿,王不化和厉鸣都到场了。
在白经天的安排下,魏道歌哆哆嗦嗦地指认了厉鸣当初交代他办的事情,而除了魏道歌之外,白经天还找到了另外几位证人,都是当初经手何家案子的人,包括验尸的仵作,羁押人犯的差役等人。
白经天不知对这些人做了什么,尽管每一个都两腿打颤,但仍是顶着厉鸣吃人一般的目光将他指认了。
听完这些人的陈词,白敬贤砰一声拍烂了宝座扶手,她怒道:“厉鸣,你做的好事!何念远只不过是不愿拜你为师,你为什么要下毒手害他满门!”
不等厉鸣回答,王不化便道:“掌门,这点小事,真不知有什么好说的。”
厉鸣竟也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不过是几十个凡人,死就死了,难道还要我赔偿不成?真是耽误我修行。”
饶是迟一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被这两师徒的无耻惊了下。他早就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过这两人会恼羞成怒,想过厉鸣会一怒之下杀了面前这些指认他的凡人,可他没料到这两人完全不在意。
厉鸣面上甚至有些不耐烦,他谈论此事的语气,仿佛在说杀了几只鸡鸭。
迟一悬终于明白,为什么知道这件事的不少人都能活着了,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也不认为事情曝光后,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