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巨怪将迟一悬带来的玩具扫到一边, 只对他弄来的妖物肉感兴趣的,当即大快朵颐起来,它的嘴巴非常大, 迟一悬带了差不多一吨肉,巨怪喀喀喀没一会儿就吃掉了大半。
迟一悬仔细观察它, 发现黑色巨怪的长相肖似龙形,头上有两只大角, 身下有四只爪子, 身后有尾巴。但相比起神话传说中的龙, 这头巨怪身上没有鳞片,浑身上下都黑色黏稠状的物质,身下的四肢也十分粗壮,看起来不像是会飞的样子,无论是头上的角还是身下的四肢, 都显示它是个陆行动物。
在它吃饭的时候,迟一悬尝试摸摸它的脑袋跟它互动, 然而巨怪虽然态度友好, 却很有边界感,头一歪就避开了迟一悬的触碰。
等迟一悬手缩回去了, 它才再度低头吃饭。
迟一悬打开传送门, 尝试能否将它带出去, 遗憾的是失败了。
他试图用召唤影卫的方法让它进入自己的影子中,同样失败了。
“看来还是有限制,是苦海的原因吗?”
【很有可能。如果想带它出去,也许只能彻底解封苦海。】
然而苦海内全是怨念深重的亡魂, 他们不伤害迟一悬,不代表不会伤害无辜。
该怎么办呢?
迟一悬发愁地在想了一会儿, 发现没有思路以后,很快像往常一样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他盘坐在地上看着巨怪吃东西,对他道:“我不能总巨怪巨怪地叫你,你有名字吗?”
巨怪没有搭理他,依旧埋头干饭,看起来它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饿了很久。
“我给你起个名字行不?”
这一回巨怪终于有了反应,带着倒刺的舌头将嘴边一圈残渣舔舐干净,它抬起眼皮,比迟一悬脑袋还大的红色眼珠子盯着他。与此同时它的嘴巴还半张着,里头尖锐的牙齿、粘连的涎水,猩红的肉屑,让它看上去分外狰狞。
第一次见到这巨怪的时候,迟一悬差点吓没了脑袋,现在再看,只觉得它威猛之中,又透出种憨憨的气质。
它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在等待迟一悬的反应。
迟一悬兴奋道:“叫你霸王龙怎么样?”
巨怪:……
迟一悬:“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太好听了?没事,你绝对担得起这个名字!”
命器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忽然间尾巴一扫,将毫无防备的迟一悬给扫上了天。
是的,准备地说,已经化神境界的迟一悬在袭击到来之前就敏锐地反应了过来,然而怪物尾巴掀起的风实在太厉害了,还是将他掀飞了出去。护体灵光在身上亮了亮,迟一悬在半空中叹口气,“不喜欢咱们可以商量,动手就不对了。我生气了,我决定单方面管你叫霸王龙,没得商量。”
在巨怪的尾巴风再一次落下来之前,迟一悬果断抛出一大包妖兽肉投喂,然后第二包第三包第四包……无数包将巨怪的脊梁彻底砸弯了,它趴在了肉堆里,看起来终于接受了霸王龙这个名字。
迟一悬跟它联络完感情,心情破好地回了朝歌。
刚刚在御书房坐下,结界就被触动,迟一悬神识一点,外边侍卫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陛下,紫月观来使拜访,已在偏殿等候您多时。”
紫月观?
迟一悬对这个门派很有印象,九大仙门之一嘛,不,现在是八大了。
提到紫月观,迟一悬就不免想起那个在苦海道旁结庐而居的腼腆女修。苦海不知什么时候会崩塌,现在所有的苦海道也都不安稳,仅仅一个金丹守着恐怕不够。
这么想着,他身随意动,身影转瞬来到了偏殿。
大殿是朝议的地方,偏殿才是正经接待客人的所在。
迟一悬来到偏殿时,那里已经坐了一名修士。
白发紫袍,玉冠束发,衣襟和袖口都有银线绣出缺月,周身灵气氤氲,仙风道骨。
元婴中期。迟一悬心中做出判断。
这修士发现迟一悬到来,当即站起身与他道好,“晚辈项潜川,拜见尊者。”
【项潜川,紫月观元婴长老,今年七百一十六岁,本来还有两百多年的寿元,但早年在秘境中受了重伤,伤好后寿元折损,据说只有十几载可活。】
迟满介绍完就收声了,避免干扰迟一悬与人交流。
迟一悬还没到大乘期,按理无法随意查看别人的神魂,但这是在朝歌,在自己的领域内,他的权限被拔高一倍,见到项潜川的第一眼,他就仔细看了眼对方的神魂。
很好,不是邪修。可以好好说话。
迟一悬请他坐下,问他所为何事。毕竟朝歌跟紫月观向来没交集啊!
项潜川面上有些赧然之色,说道:“此番前来,与紫月观无关,实则是为项某的私事,迟尊者,我想问问,朝歌银庄的信托……”
原来项潜川有个孙女才十二岁,考虑到自己寿元将近,恐怕庇护不了孙女成年,当得知朝歌银庄有项信托经营时,项潜川心里就有了想法,在考虑了数日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拜访。
迟一悬恍然,而后眼睛微微一亮。一个元婴修士的身家有多丰厚,没人比他更清楚,更何况这是一流仙门里的长老,一辈子的积蓄至少堆满朝歌一间大库房。
要是能接下这笔生意,等于朝歌又有了一大笔流动资金。
但心思只是动了一动,迟一悬就又醒过了神,朝歌银庄的信托业务,相比起其他业务来说算是相当冷门的,银庄里虽然有许多介绍业务的小册子,但要了解仔细还得找柜台拿那厚厚的详解书才行。
信托业务究竟是干什么的,条款有多少,银庄里的员工都未必能背熟,这位紫月观的长老,要不是早就盯着朝歌的一举一动,哪儿能这么快了解到这一块?
迟一悬疑惑道:“这是为那些准备托孤的客人准备的,项长老何不亲自教导孙女修行?再不济也也有紫月观内的亲朋照看,何必来找外人呢?”
闻言,项潜川面前苦涩,“尊者有所不知,我家那孩子没什么天赋。”
迟一悬一顿,明白这只是委婉的说法,他的孙女应当是个无法修炼的绝灵体。虽说人人都知道灵气越好的地方,修行起来速度越快。但天赋不是按照灵气浓度分配的,更不安父母资质分配。否则步惊寰和步惊天姐妹的资质也不至于相差那么大。
父母都是高阶修士,生出的孩子却是绝灵体,这种情况虽说罕见,但也不是没有。
“晚辈修行多年,虽说师门内外都有些人脉,也不是信不过他们,但终究不好交托。”
【嘴上说不是,其实还是信不过。这位项长老的儿子与儿媳十年前死在妖物口中。孙女又无法修行,他留下的财富越多,他的孙女就越危险。托付亲朋固然是个办法,但也免不了被吃绝户的风险。】
【况且托付亲友,立不立契约呢?不立契约,信不过,立了契约,不够严谨又不好意思纠正,唯恐伤了情分,担心亲朋心生芥蒂不好好庇护他的孙女。人呐,难啊!】
迟一悬:‘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迟满兴致勃勃道:【陛下,我还知道他底裤的颜色,您想不想……】
‘不想。’拒绝后迟一悬好奇道:‘我升到化神后,你不是只能侦察到金丹吗?’
【是这样没错,但您曾经路过紫月观,我扫描到了负责照料项潜川生活起居的弟子。】
丝毫不知道眼前的化神尊者已经开起了小差,项潜川继续道:“虽说孙女不能修行,但她将来成婚生子,也许她的孩子能有天赋,这些修行资源当然都要留给她们,否则我死了也不能安心。”
迟一悬点头,“没问题,我这儿有份契约,你可以看看。”
项潜川接过契约看了一会儿,眉心烙印一般的川字纹渐渐舒展开。
无他,这份契约实在太严谨了,他非但看不出任何可以钻空子的漏洞,连一些他没考虑到的地方都列在了上面。
迟一悬在旁边道:“契约成立后,银庄每个月会给孩子发放足够她过富足生活的银两,等到她或者她的孩子入道修行后,每个月则按照修行进度发放灵石丹药等资源……一直到她或者她的子女拥有金丹修为,就能全部取出。若是一直不到金丹,则一直顺延给她的后代。”
他往其中一条条款上一指,“这里有一笔护卫费,若是在朝歌,只要朝歌不亡,她就永远性命无忧。”
项潜川明显十分心动,他很快签了契约,并表示立刻很快就会将孙女送过来。
面对迟一悬惊讶的目光,他惆怅道:“迟尊者应当早就收到消息,苦海快要守不住了。”
见迟一悬点头,他继续道:“我们观主昨日提起,说三大宗要征召元婴修士前往封印苦海,这一去,我兴许就回不来了。”
项潜川要不是因为信任迟盟主的人品,也不会千里迢迢将孙女托付到这里来。
项潜川走了,留下来一个装着他半数身家的储物袋,最迟下个月,他的护卫傀儡会将孙女以及剩下的一半身家送到朝歌。
迟一悬将那一大笔钱填入银庄的库房,然后他在书房里踱步片刻,忽然问,“一流仙门,乃至三大宗之内,有多少绝灵体?”
迟满吐出个数字,迟一悬眉毛一样,“竟然比凡间的比例还高。”
要知道能出生在上流仙门之内,父母至少是金丹以上。
【这很正常,这些人本来就是从凡人之中层层选拔上来的,按照比例,也该轮到他们的孩子变成绝灵体了。】
迟一悬仔细想了想,觉得这里面有搞头,但能不能搞成还不一定。
他拆侧头看了眼桌上樊蕙兰的信件。
前几日樊蕙兰送了封信过来,也不知是谁给她说了裘平安的事,樊蕙兰在信里十分担忧,还试探地提出了命器继承法。
命器继承法,是樊蕙兰在六幕山典籍中看到的秘法,准确来说,这也是邪术的一种。
即亲人在死去之前,将自身命器剥离,用秘法将命器与被继承者神魂相融,由于血脉相连,排异会很少,也能修行,但一样走不长久,而且风险极大,失败概率极高,哪怕成功,大部分也只能继承到前辈三分之一的力量。
迟一悬明白樊蕙兰的意思,也清楚她担忧裘平安是人之常情,更明白她不在玉牌里说,而是选择写信这种低效率的沟通方式,是因为她心虚不敢直面他。
“但凡是邪术,都不可取,但这个命器继承法,似乎可以借鉴一下。”
【您的意思是……】
“没有命器的人,就像天生的残疾人,与其拼接别人的肢体,为什么不给他们做个假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