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维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去了一间无人的实验室。

半个小时后，他看着界门碑的碎末出神。

他完全可以确认，这是神性物质,那么界门是天使的手笔吗？

“不是。”

林维看过霍拉和阿基德的记忆,祂们并不知道界门的出现是怎么回事，只当作一个神迹。

神迹，是祂们想要解释一个东西，但又解释不了时常用的词。

“有一种可能，界门的出现是高级别的保密事件,普通天使没有资格知道,只有天使王级别的天使才知道真实用意。”

“可是，界门的出现不就是连接人界与魔界吗？祂们这么做，对祂们有什么意义？”

真是一团迷雾。

还有一个可能,这件事跟天使没有关系。是"神"做的呢？那就更匪夷所思了。

神……应该存在的,但谁都不知道祂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在天使口中，神是造物主，是宇宙的起源,实际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很多天使，比如霍拉、阿基德，尽管已经是御前天使,但也没有资格进那座神殿。

有资格进神殿面见神明的,只有天使王。

“天使王……”

林维顿了顿。

他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只隐约记起一些片段。

天使王极其强大,无论哪位都有毁灭一个世界的恐怖战力，一旦出手,无论胜负，光战斗余波就能毁灭星辰。祂们是神国的剑，不能轻易出手，随着神国的关闭，祂们陷入了沉睡，至今未醒，理应如此。

算了，界门这件事光想也没用。

林维收走界门碑的碎末，将实验室恢复原状，摄像头也清理干净。今天晚上对联盟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他不知道联盟这会怎么样了，希望没事吧。

莫名发生的袭击事件、莫名出现的圣能天使……真是一个个疑点重重。要是雷格祂们在就好了。

想到这里，林维联系了苏里克。

苏里克立刻回复，“殿下，您终于联系我了，您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回了魔界一趟，你那边呢？”

“苏菲殿下收到兰尔殿下和弗雷格殿下了，我听您的命令暗中保护祂们的安全，但苏菲殿下让我走，去保护您。”

“我这边没什么，你不用过来，比起这个，你那边有出现天使吗。”林维问。

苏里克看了窗外一眼。

“有几个智慧天使盯着我，我本要解决祂们，但祂们很聪明，没有给我机会。”

“智慧天使……祂们应该是驻扎在这里的。”

“殿下怎么了？”

“我去了奥罗地下城，那里出现了圣能天使。”

苏里克震惊，“祂们不是一般不出神国的吗？”

“对。”

林维心中思考，“智慧天使跟圣能天使是两个不同的系统，你那边的是监视你，而我这边的……目的不明。”

“怎么说？”苏里克表情严肃起来。

“祂们自始至终都在观察，没有直接出手。不过我想黑血族突然进攻人界是祂们在幕后操纵的。”林维道。

苏里克不明白，“祂们无缘无故引起纷争干什么？”

“祂们如果目的是人界灭亡，没理由只是袖手旁观。”林维作出分析，“祂们制造这个困境，另有企图。”

说着，林维想起一件事。黑血族大祭司不知道为什么对符仁手下留情，祂没有理由放过符仁，却这么做了，极有可能……是圣能天使的命令。

难道这件事跟符仁有关系？圣能天使的目标是符仁？

林维瞳孔骤缩。

“殿下，您怎么了？”

苏里克等了半分钟没听见林维说话，心中有些担心。

“没，就是有了一个猜测。”

林维声音低沉，表情凝重。

苏里克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对了，我从苏菲殿下那里取到炼狱界的界石了。”

“真的吗？”

林维心喜。

苏里克说明道：“苏菲殿下收集界石是为了仿造界门，祂听说殿下需要界石去炼狱界还有混沌界，直接给了我两块。”

这是好事。林维心想。

苏里克继续道：“可是目前用不了，因为两边都在战争，即便拥有界石也定不了位置，容易穿梭空间失败。”

“这样吗。”林维遗憾，问道：“战争是？”

苏里克回答，“神国与两界的战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矛盾了，只是最近这两天打得更激烈了，要穿越过去，至少要等战争停歇。”

林维沉默了一会，答道：“我明白了。”

苏里克停顿了下，目光投向身旁的房间，看到静静立在窗前的苏菲。

“殿下，您现在可以……”

“你们现在哪里？”

苏里克大喜，立马说了一个地址。

-

林维没有立刻过去，而是转去联盟，出现在符仁的休息室中，放了一个隐藏的“眼睛”。

几秒后，他消去身形。

符仁仿佛感觉到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房间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异常……应该吧。

他坐起身，扶着自己的头，还是因为头痛睡不着。他的脑子里好像突然间出现了无比庞大的超量信息，然而他无法立刻消化，所以头痛欲裂，根本睡不着。

“要是有安眠药就好了。”

他喃喃道。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恐怕不是安眠药能够解决的。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眼前全是光。”

“你们是谁……我是谁。”

-

别墅外庭。林维悄然现身，本要开口说话，房间内的魔先走了出来。

“哥哥。”

苏菲淡淡道。

分明千年不见了，但祂好像没什么激动情绪，眼神平静，注视着林维。

林维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抱歉，我回来晚了。”

“嗯。”苏菲面色不变，“跟以前一样，哥哥你总是有很多事情做，没有时间陪我们。”

林维眨了眨眼，又想说一句抱歉。

“我知道，这不是哥哥的错。”

苏菲看着林维的眼睛，“哥哥只是太有能力了，所以不得不去解决一些问题。”

“……”

林维沉默，关于这点他也是无话可说。

维诺斯就是这样的魔，祂“无所不能”，所以总是东奔西走。

能做，所以做。

祂是一个坐不住的魔，不是在行动，就是在行动路上，属实不会乖乖呆在家中。

苏菲看着他，忽然道：“应该说抱歉的是我，我们明明是同胞，我却不能分担你的烦恼。”

林维当即摇头，“不，我要做的事情跟你们无关，你们没有必要——”

“有必要。”

苏菲眼神平静，话语铿锵有力，“因为我也认可哥哥的信念，要不是当年太弱，我也想加入哥哥，跟哥哥一起去神国。”

林维愣住了。

苏菲忽然笑了，“这样说会不会过于煽情了？”

“……有些。”林维呆呆道。

苏菲神色不变，“兰尔和弗雷格我会带回去的，哥哥现在在做很重要的事情，对不对。”

“是。”林维点头。

“我能帮上忙吗。”

“暂时没有。”

“有的话请跟我说。”

“好。”

林维对苏菲的坦然感到诧异，后来心中唯有欣慰。

他的妹妹是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思想清晰，心如明镜。

魔界不是一个好地方，弱肉强食，血腥且暴力，王族之间亦有纷争，便是兰尔或弗雷格不想，祂们背后的种族势力也会针对苏菲。

跟以前没有差别。当年，维诺斯以暴制暴，制服了很多种族，维诺斯一走，它们魔性重燃，还是战争不断。尤其是听说他那个便宜爹想要甩手不管了。

“哥哥，忘了跟你说，现在魔界也有一些变化。”苏菲忽然道。

“什么变化？”

“魔法，”苏菲眼神发亮，平淡的面色泛起波澜，“你不在的这一千年里，魔法有了很大进步，甚至据说出现了13阶魔法。”

林维顿了顿，“是……是吗。”

苏菲道：“所以说，魔界也是会变的，虽然未必是往好的方向。”

林维低头，心想这话没错。

分别之前，苏菲提着篮子，林维送祂到阳台，忽然问：“对了，莱杰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从不称呼莱杰斯父亲，刚会说话就对其直呼名字。

“父亲吗。”

苏菲回忆了下，“祂还是老样子，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最近几个月尤其是，连行踪都不明了，这么一说，我也有一年没见祂了。”

林维蹙眉，总觉得这老登没一点靠谱。

苏菲道：“父亲应该也很想念你。”

林维，“莱杰斯不会的。”

“会的。”苏菲好似很笃定。

林维沉默，“不说祂的事了，你回魔界要小心，天使很危险，魔界的部分种族也很危险。当然，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要及时告诉我。”

“我会的。”

苏菲转过身，面前显现出一个等身大小的魔力漩涡。

祂一脚迈入其中，身形微动，忽然又转过头，看着林维的眼睛，“哥哥，这次一定要小心。”

林维送走苏菲，过了好一会，苏里克才悄悄出现。

“殿下。”

“魔界现在的局势怎么样。”

林维忽然问。

苏里克沉思道：“明争暗斗，最近围绕着13阶魔法打生打死，说起来，那位魔法王也是有手段，祂推演出了13阶魔法，却放话说只告诉一头魔，嘿，这不是要祂们打起来吗？现在就还在打，不知道打崩了多少魔法塔，魔法王真是坏心眼啊。”

林维沉默，冷不丁道：“苏里克，我没有告诉你吗。”

苏里克一愣，“殿下告诉我什么？”

林维沉声道：“魔法王，其实就是我。”

“殿下你……”

苏里克瞪大眼睛，表情异常精彩，“我、殿下你竟然就是魔法王！非常抱歉，小魔并非有意……”

“没什么，别怕。”

林维看了祂一眼，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说实话，这种事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谁在梦里推演魔法啊。而且莫名其妙就整出一个马甲了。

苏里克的大脑都在颤抖，支支吾吾道：“所以，魔界那帮家伙其实是在为殿下打生打死。”

“确实是这样。”林维点头。

“不愧是殿下！”

苏里克眼神崇拜，追问道：“那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林维沉默，说实话，他现在事情很多，一是舍友的事情，二是天使的事情，三是魔法塔背后的权力斗争。

他精力有限，根本没法一起处理，而且，他还得恢复实力才行。

应该怎么办呢。林维沉入沉思。

“这样吧，苏里克你留在这里吸引驻扎天使的注意力，一旦界石能用了就告诉我，我们一起去炼狱界或混沌界找祂们。我重点放在先恢复实力上面，魔法塔的事情让祂们打，我打算……嗯，今天晚上我看看怎么做。”

“好的！”

不过，苏里克有点担心，“殿下，您那个舍友……”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留意他的，必要时……”林维停顿了下。

神国有很多部门，每个部门都负责的天使，祂们彼此之间的情报未必流通。负责监视苏里克的智慧天使未必会和那帮圣能天使有什么沟通。

他感觉，那帮圣能天使在做的事情一般天使是不知道的。应该是一种特殊任务吧。

“先这样，苏里克，早上了。”

林维转头看向东方。

一夜忙碌，不知不觉间太阳升起，到了周日。

“我先回宿舍了。”

“是。”

-

早上七点，林维一个人回到宿舍。何朗、郑知、符仁都不在。

他打开手机新闻，热搜已经爆了一整夜，人心惶惶，各有想法。

“001超凡小队损失惨重，还好队长符仁、副队风桦还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001超凡小队一定会再次崛起的。”

“但是昨天晚上化解污染危机、救出符队长和风副队的是谁？”

“是个黑袍人，不……好像不是人类，祂用的是魔法。”

“魔族救了我们吗。”

“这……祂为什么要这么做。”

早上七点半，阮翠出现在记者会，向民众汇报了事件的经过结果。

“起因是006超凡小队队长周震河的背叛，他杀光了他的队友，引诱001超凡小队去奥罗地下城，重创了他们，差点导致001超凡小队的覆灭。”

“重创001超凡小队后，黑血族大祭司发动了针对我们的进攻。”

“黑血族攻打蓝星蓄谋已久，我们的情报部门没能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万分抱歉。”

阮翠神色憔悴，向镜头鞠躬了三秒。

“我们会努力不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她郑重道。

话音未落，底下记者纷纷提问。

“秘书长，昨天那个黑袍人是魔族吗？”

“联盟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公布？”

“人类真的能存活下来吗？”

有的提问积极，有的提问消极。阮翠一个个回答，条理清楚。

林维看着记者会，心想她的心理素质也是真强。

而接着，符仁居然也出席了记者会。

他面色苍白，明显刚刚伤愈，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他一出现便是深鞠躬，重复了十遍的抱歉。

他是个太有责任心的人，且从来没有过如此“败绩”，痛失了四位队友。

记者们无法对他说出苛责的话。再严苛的人都不行。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上最痛苦的是符仁。

记者会结束。

后台。

阮翠对符仁道：“小仁，这阵子你回校吧。”

符仁愣住，站起身道：“不，我还可以战——”

“回学校吧。”阮翠目光温和。

“我……”

符仁低头。

阮翠：“你要放松一下，还有何朗、郑知，你们就当休假一段时间吧。”

符仁沉默不语。

“我们太勉强你们了。”阮翠叹了口气，“有时候，休息，是为了更好的重新出发。”

良久沉默。符仁点了点头。

“抱歉，让您担心了。”

“没事的孩子，我知道你压力很大，所以休息一下。”

-

宿舍里。林维用幕布画着势力分布图。

首先是神国势力，神，神下三大天使王，三大天使王下一众精英天使，再是御前七大天使，以及无数的大小天使。

他将一个区域画出来，写上圣能天使与符仁的名字。天使不会无缘无故重视一个人类，所以符仁一定跟天使有关系。

“但……为什么偏偏是他。”

林维沉声。

他接着作画，画出了炼狱界、混沌界。

目前，这两界吸走了神国的大部分兵力，对蓝星和魔界来说都是好事。

至于魔界……

“这种进攻不会只有一次。”

林维喃喃道，“我可以出面保护他们一次两次，却不能保护他们一世，他们必须自己变强才行。”

苏菲回魔界之后应该会制约一下部分蠢蠢欲动的魔族，但它们是什么魔性，自己再清楚不过。人类对它们来说相当于香喷喷的五花肉，它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人类的。

“让人类加速变强，有一个方法。”

林维眼睛一亮，心有所想。

当年，苏里克祂们就是那么变强的。人类……应该也能做到吧。

林维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越来越疯狂，可是形势所逼，他也不得不如此。

“可问题来了，我忘记那个地方的坐标了。”

时间停滞的试炼之地……当年他意外发现的奇特领域。

现在忘记坐标，应该怎么进去？

这时，宿舍的门打开了。

“符哥你没事吧，有事要说啊，我看你面色……”

“我没事。郑知你也别这样看我。我真的没事。”

两道男声传来。

林维转头一看，居然发现三个人同时回宿舍了。

“维哥你在啊。”何朗笑着打招呼。

“早。”林维看到了何朗的黑眼圈。

郑知的面色也同样憔悴，他虽然没有跟何朗去魔界，但一直在幕后高强度工作。

精神消耗是最难恢复的。

“你们都辛苦了。”林维忍不住说。

闻言，符仁浑身一震，视线投向了林维。

“好久不见了。”林维淡然面对符仁，接着道：“我在新闻上看到了，符哥，还好你没事。”

符仁张口欲言，却又停住，思考了一会才道：“维维，你昨天一直在学校吗。”

“是，怎么了？”

林维好像很惊讶符仁会问这个问题。

看着他的反应，符仁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这两天脑子不太清楚，等会我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郑知眼神微变，左看林维，右看符仁，眼神闪过一抹思索。

何朗思想单纯，“好叻，我也要睡觉了。”

“你们好好休息。”

林维笑了笑。

半个小时后，宿舍重归安静。

大家都睡了，虽然现在是早上八点。林维一个人坐在桌前，表面好像在看书，实际上是在翻找记忆。

试炼之地的坐标是……

他找了将近一个小时，坏消息是没能找到，好消息是想起了不少维诺斯的记忆，包括但不限于维诺斯在神国做的一系列事情，还有部分关于天使王的记忆。

天使都是数据，但天使王不是，祂们有意志，甚至有情感。

祂们一个个都是维诺斯的死敌，但也不完全是死敌，特别是战争天使一族的那位王。

对维诺斯来说，那位天使王亦敌亦友，是个少数能对话的存在，虽然很可惜最终还是成了死敌。

“……祂也沉睡了吗。”

林维收住思想，摇了摇头，然后收拾东西出门。

校内公园，静思亭前。

林维抬头，低声问道：“苏里克，查到驻扎天使的藏匿点了吗。”

苏里克立刻回复：“查到了，殿下准备收拾祂们了吗？”

林维点头，“不是普通进攻，我要做一个实验。”

“实验？”

苏里克若有所思，随即重重点头。

-

某地议事大厅。

“苏里克又跑去哪里了？”

“不知道……祂太会跑了。”

“比起这个，你们不好奇圣能天使的情况吗？无缘无故地，祂们怎么跑出了神国？”

“闭嘴，那不是你能思考的事情。”

为首的智慧天使眼神狠戾，扫了祂们一眼，警告道：“祂们出神国，必是跟天使王，甚至是神明有关的大事。那不是我们能思考的！”

“是！”

台下的智慧天使战战兢兢，再不敢质疑。

“我们的任务是监视苏里克，调查维诺斯复活之谜，都给我记在心里，知道吗？”

“是！！”

祂们砰的跪地，后背冷汗直流。

突然，空间微妙地一震。

为首的智慧天使面色突变，刚一转身，只见白光扑面。

庞大的神纹瞬间覆盖了祂。

怎么回事？！

祂瞪大眼睛，只觉体内的神纹在疯狂改动，几乎……焕然一新！

白光收拢，神纹消散，异变终结。

祂们呆了呆，像一堆被砸坏脑袋的人偶，双眸无神，四肢僵硬。

当着祂们的面，黑袍人迈步而出，平静地看着祂们。

祂们先是一愣，随后纷纷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