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林维确实看到了，何朗那道“非人”的眼神。

林维身形微僵，看着何朗倒头睡觉,好像根本没有刚刚的事情,可是怎么可能没有。那道如若……怪物的眼神，似神似魔，硬要说的话，更倾向于魔。

何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林维惊魂未定，心里一下跳出很多想法,他看了眼还在下方的符仁,符仁没有注意到异常，好像在看联盟那边的什么资料。

林维再转过头，只见何朗已经睡着了,呼吸声平稳均匀,跟往常一样。

林维皱了皱眉，又看向电脑的录像。

火光中的何朗如修罗降临，双眸绽放着火焰，他搞出的动静震惊了周围路人,很快联盟也派人到了现场。

何朗还好没有伤害联盟的人,他在看见他们的时候，好像恢复了正常，怔怔的,目光扫过周围,一脸迷茫,喃喃道：“我都做了什么。”

这件事也还好没有平民受伤,不如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即使只是误伤那些人而已,何朗就已经非常自责了。

林维面色沉重，在维诺斯的记忆里寻找对应的情况，可是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维诺斯，居然也没见过类似的情况。何朗的情况绝不仅是力量失控而已，他像是被什么怪物入体了，又或者，他本来就是怪物，只是不小心撕下了人皮而已。

但也不是没有线索，他唯一的线索是神性力量。而这世上有神性力量的，除了神就是天使，那何朗难道是天使？

“不，不对，除了神性力量之外，还有魔的力量，天使身上绝不可能有魔的力量。”

林维察觉到了矛盾，何朗的情况绝不是自然情况，像是被做了什么手脚，因此偏离了他本来的样子，不神不魔，更不像人类。

所以，他到底怎么了呢。林维感到头疼。

这时，符仁好像也想睡觉了，缓缓走上床。

林维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几分钟后，符仁好像睡着了，宿舍里只剩下林维还没有睡。

林维还在靠墙坐着，电脑放在腿上，好像在翻看作业。几秒后，他忽然开口，轻声道：“圣能，你醒着吗。”

宿舍很静，符仁也没有动静，像没有呼吸一样。

林维又道：“圣能。”

宿舍依然安静，林维转头，只见“符仁”坐了起来，冷冷地盯着他，好像他做了什么错事。

林维坦然道：“我是想问你他的情况。”

圣能天使王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别吵我。”

说着好像又要沉睡了。

但林维不想放过祂，又喊了一声，“圣能。”

圣能天使王面色很不快，“圣能不是我的名字，别这么叫做。”

“那你真名是？”

“格……我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圣能天使王差点说了，还好及时反应过来，盯着林维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戒备。

林维很无辜，“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叫你，又不会害你。”

圣能天使王眯了眯眼，“维诺斯，你的话能信？我不像战争，轻易被你骗到。”

林维面色微变，说实话，他也觉得维诺斯当年做的事情不对，但维诺斯也没办法，神国对祂而言是仇敌，神国天使不止一次要抹杀祂，祂不想办法存活，难道应该乖乖等死？

欺骗战争天使王的事情，维诺斯也不想。但若是问他自己会不会做，他也会做。

“战争的事情先不说，我想知道的是他。”林维道。

圣能天使王盯着林维，足足三分钟，才忽然开口道：“先不说？你不是在问我战争的事情吗。”

林维愣住，突然间理解了祂的意思，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他是战争？”

圣能天使王眼神复杂，点头又摇头，“至少一半是吧。”

“什么意思？”林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圣能天使王沉默，仿佛在回忆什么，冷不丁道：“都是因为你。”

“是因为当年的事，祂被惩罚了吗？”林维敏锐地发觉不对。

“你猜对了。”圣能天使王面色黯然，“战争……我也没想到祂的真实会是那样。”

“神到底做了什么？”林维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怒火。

“战争被分裂了。神性一分为二，每一半的神性之中都混入了魔性，不神不魔，更不是天使。”

圣能天使王沉声道：“因为你，祂遭了前所未有的大罪，祂明明什么都没做，而祂的罪恰恰在于祂什么都没做。祂应该杀了你，却没有做，维诺斯，你当年要不是蛊惑了祂，折下了神国的最大战力，你怎可能进入神殿呢？”

“……”

林维瞳孔微颤，显然没料到战争天使王居然因为他发生了这些事，但他的想法很坚定，让战争天使王遭受这一切的不是维诺斯，是“神”。

神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圣能天使王看他的眼神，好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但不是所有生命都跟你一样，敢于顶撞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威，祂可是我们的父，我们的真理。”

“说这些没用，也就是说，何朗现在只是一半的战争，对吗？”林维不等回答，接着又道：“另一半在哪里？”

“不知道，我已经告诉你足够多了。”

圣能天使王眼里闪过几分纠结，“我已经不能再继续背叛神了。”

“好。意思是你也无法感知到祂，对不对。”林维道。

圣能天使王不说话。

“再换句话说，那一半沉睡得非常彻底，即便是你也无法感知到，对不对。”林维又道。

圣能天使王面色变了，瞪了林维一眼，“所以说你真的很可恶，你非要把我们都推向神的反面吗。”

林维看着祂，直言道：“我不觉得我改变了你们，也不觉得维诺斯又做任何蛊惑你们的事情，维诺斯没有那么大魅力，祂只是一个魔而已。如果你们变了，那是因为你们会变，因为你们早就心有疑惑。而维诺斯，只是一个契机，以及你们逃避自身真相的借口。”

圣能天使王瞳孔一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要不是此时力量太弱，祂的情绪波动恐怕能够毁灭整个学校。

“维诺斯，你胡说。”

圣能天使王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死死地盯着林维，“我说过，我不会受你蛊惑。”

林维反而平静地看着祂，眼神中不自觉带着一丝悯爱，“如果这样想能够让你心里好受的话，我倒是可以一直背这个锅。”

“你！”

圣能天使王气得面红耳赤，好像被气笑了，扶着头，“好，好，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以后不要再叫我，让我继续沉睡吧。”

“好。”

林维笑了笑，又补充道：“但是我无法保证。”

圣能天使王哽了哽，却偏偏做不了什么，负气道：“你最好信守承诺。”

过了一会，祂走了，符仁继续沉睡。

林维则是松了口气，天知道面对圣能天使王时，他心里有多紧张。天使王毕竟是天使王，那种压力是近乎实质的，非常恐怖。

不过，言归正传，何朗的事情……

林维心中犯难，因为神性中夹杂了魔性，才会力量不稳，导致失控吗。那要救何朗应该怎么办？

答案是剥离出魔性，让他回归纯粹的神性。可是即便成功了，也不一定安全，因为一半的神性能够独立存活吗？会不会导致什么问题。

所以，即便要剥离魔性，也要在找到另一半战争之后。可是问题就来了，那另一半在哪里？

连圣能天使王都感知不到，自己怎么找？

话说林维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宿舍四人，出现了两个天使王。

这……难道郑知是智慧天使王？

林维面色古怪，喃喃道：“不会吧。”

听起来怪离奇的，像是有什么力量故意把他们拉扯到了一起。而能做到这种事的，唯有——神。

林维面色变了，内心腾起了几分怒火，不禁骂道，怎么又是祂？

不过骂归骂，事情还是先解决。

林维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何朗的床位，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早上。林维把事情告诉了苏里克。

苏里克听完大震惊，“还有这种事？那老东西真是该死。”

林维道：“总之，难点就在于如何找到另一半。”

他这个说法怪有歧义的。

苏里克也思考了几分钟，最后摇头道：“蓝星的生命太多了，不好找。”而且，祂们不像圣能天使王，能够感知到同胞的气息，祂们是魔，魔感知不到天使。即便战争天使王就在祂们面前，祂们恐怕都认不出来。

祂抬头，“要不，先放着不管？”

“……”林维低头。

何朗目前也不算是大事，满打满算也就失控了四十几秒而已，现在知道问题了，他自己也会注意的，或许……能够凭自己的意志压制呢？

“不能放着不管，可就是想管，也不知道怎么管。”

找天使……该怎么找呢。

林维忽然想到了神国的战争天使代理王，祂们有没有可能知道祂们的王在哪里？

看着林维沉思，苏里克忍不住道：“殿下……”

祂欲言又止，林维转头，问道：“怎么了苏里克。”

苏里克还是欲言又止，好像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维道：“你是想说，我不应该管祂们的事吗。”

苏里克愣住，点头道：“是的。”

天使王很危险，而殿下还没有完全恢复实力，圣能天使王的事情还可以侥幸，可是战争、智慧……

“但是，我觉得不管不行。”

林维认真道，“不仅是因为我想管，也是因为……有必要。祂们出现在我身边，绝不是偶然。我有一种感觉，放着祂们的不管，更不好。”

苏里克看着林维的眼睛，也知道殿下决定的事情，自己从来无法改变，祂只是有些担心。

殿下还没有恢复实力，万一……

“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苏里克，我应该也说过，很多事情比起权衡利害，要先行动。”林维语气平和。

苏里克重整心情，点头称是，“小魔明白。”

“谢谢。”

-

中午9点，何朗起了床，如往常般，脸上挂着笑容，无半分阴翳。他吃了早餐便准备上课，符仁注意到他在收拾课本，忍不住道：“何朗，你今天还要上学吗。”

何朗眨了眨眼，“当然要，学生上大学，就是要上课的嘛。”

符仁迟疑了下，“联盟那边建议你这些天先不要上学。”

何朗低头，沉默了一下，认真道：“谢谢，但我不想逃避。”

符仁面色微变，再无法阻止何朗。

逃避吗。符仁心想，“确实，有些东西光逃避是不行的。”

-

另一边，图书馆中的林维眼皮一跳。

何朗居然出来了，还去上课了。林维皱眉，很难不担心。

昨天，他在校内暗中设置魔偶用来监视，没想到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他看着监控画面，眉头越皱越深。

何朗跟往常一样走在校道上，这时候路上的学生越来越多，大家若有若无地看向了他，面色都有些异样。

他们倒是想交头接耳地聊何朗的事情，但是怕何朗听见，所以只能用手机偷偷聊，有人甚至忍不住发到了校内的公开树洞里。

【何朗来上课了】

【不是吧。昨天才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居然今天就敢来上课？】

【什么大事，前辈只是打了几个坏人而已，你们胡说什么啊】

【楼上，问题是这个吗？我不信你没看那个视频，那个何朗……简直不是人，是怪物啊】

【前辈保护了我们这么久，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们就开始诋毁上了？可耻！】

【我想正常人都不想跟怪物一个学校吧，万一他发狂杀我们怎么办？】

【你！！】

针对何朗的事情，校园内分成了两种态度，一种支持何朗，维护何朗，另一种恐惧何朗，要求联盟管控何朗。

何朗从他们身边走过，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笑容满面，还会跟人打招呼。

有人对他回以微笑，有人则面色尴尬。一夜之间而已，人情冷暖便区分出来了。

林维视线跟随着何朗，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是维诺斯的身份被曝光，他们应该也会是这种态度，甚至更恶劣，因为跟何朗不同，他在蓝星上最多是个npc。

当然，这不是谁的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强求别人理解所有情况，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傲慢。

林维看着何朗走进教学楼，路上的人更多了，或多或少有些聒噪。

他沉默一阵，忽然打了一个响指。

与此同时，何朗发现自己周围的声音变小了，直至几乎无声，整个教学楼仿佛只剩下了自己。

“……”

何朗眸光微闪，但下一秒，上课铃声响了。他快步进了教室，还好赶上了课程。

林维松了口气，但有点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何朗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也许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

半个小时后，霍拉传来了新情报，祂们成功潜入了战争天使的内部。

据霍拉所说，战争天使多是笨蛋，要骗祂们太简单了，所以祂们一路畅通无阻，就是可惜进不了太高层。

【战争天使的代理王不怎么关心战争天使王的样子，祂应该知道战争天使王沉睡在蓝星，但祂既没有要迎接战争天使王的意思，也没有找出战争天使王的寄宿体杀死的意思】

【我跟阿基德都觉得祂形迹可疑。祂现在更关注炼狱界的事情，听说还准备亲身过去】

林维听完，感觉这里面有些扑朔迷离，于是问道：“那个代理王的性格如何。”

霍拉想了想，“祂是很典型的那种战争天使，勇猛无敌，所向披靡，听说祂以前是战争天使王的亲卫，非常崇拜战争天使王，因此……非常痛恨殿下您。”

祂停顿了一下，因为想到了之前的八卦传说。

“亲卫吗。”

林维垂头，好像真记起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亲卫天使。

维诺斯搞不好跟祂们接触过。

“你觉得呢。”林维问霍拉。

霍拉思考了下，“祂既然是代理王，那就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我最在意的是，祂真的完全不关注蓝星吗。”

林维忽然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表面不关注，实际上却设置了极多眼线？

霍拉沉默。阿基德回答道：“蓝星历来是智慧天使的管辖地，智慧天使跟战争天使关系不合，不喜欢战争天使干预管辖地，战争天使应该没有干预蓝星的机会，如果祂们有在蓝星留下什么眼线，智慧天使应该会发现的。”

可话是这么说，驻扎在蓝星的天使最多也就十阶，万一有十阶以上的战争天使潜伏进来了呢。

虽然，林维不觉得战争天使的基因中有“潜伏”这种技能。

不管怎样，听完祂们的说法，林维怀疑代理王也不知道天使王宿体是谁。

不知道是谁，因此怎么布局也没用。

——再说了，便是找到了又如何，战争天使王的那个极端状态，祂们能怎么办？

也就是说，代理王知道战争天使王被神惩罚了吗？

林维心中思考，“嗯，我知道了，你们先继续潜伏。”

“是殿下。”

-

中午11点，林维手指敲了敲桌面，事情想不通，只好先放下。于是，他又开始研究圣能天使王的神纹。

昨天没有一点进展，没关系，今天必须有！林维振奋精神，观摩前先喝了一瓶咖啡。

两个小时过去，进展……3%吧。林维有些头晕目眩，好像走进了一座规模无比宏大的思维迷宫，看不见过去，也看不见未来，周身迷雾缭绕，一不小心就在原地踏步，甚至自己把自己拌晕。

天使王级别的神纹……越研究越玄奥，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神确实是个极其恐怖的存在，无论是其实力，还是其思维。

林维停下研究，揉了揉眉心，喃喃道：“所以，我当初进神殿到底看见什么，做了什么。祂那么强大而且权威，为什么不把我杀了？我又是抱着什么心情从神殿里出来的。”

林维停顿了很久，努力想起当时的事情，却头疼加剧，浑身冷汗直冒，身体的本能让他不要回忆。

他不得不停下，平静心情，“神……究竟一种什么存在？”

林维皱了皱眉，看一眼时间，居然下午五点了。

他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而出图书馆门口的时候，他又遇见了阿黑学长。

今天的阿黑学长正在惬意地散步，尾巴摇摆，威风凛凛。

林维不禁驻足，而它好像注意到了林维的视线，脑袋歪了歪。

“喵。”

这是在说什么吗。林维愣住，试图听懂，但他毕竟不是猫，怎么可能听懂喵语。

阿黑学长摇摇头，摆着尾巴走远了。

林维：“……”

不愧是学校第一高冷的学长。

林维只好老实走回宿舍。路上，他收到了李小明的短信。

【维哥，你送的戒指是什么材料做的？感觉很不错欸】

林维脚步微缓，心想那是他的魔力凝结固化而成的，材料只有一个，也就是他的魔力，但他不可能说。

【我也不知道，觉得好看就买了，你喜欢吗】

【喜欢！戴上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好起来了，好像有什么魔法在里面】

当然有魔法在里面。林维心想，那可是13阶复合大魔法，戴上那枚戒指，只要对手不是天使王都能活命。

【心理作品吧，那只是普通的戒指】

李小明慢了几秒才回复。

【真的吗？】

【真的】

林维平静地说着谎。

【这样啊，那就是我感觉错了，还想说维哥是不是不小心淘到宝叻】

【我不玩那些东西的，你也知道】

【知道知道，那下次有空再见了维哥】

【嗯，下次见】

-

林维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走路。三分钟过后，他突然面色一变，喃喃道：“不对，为什么他会对那戒指有感觉？”

13阶以下，包括部分13阶，都不可能发现那戒指的不对，可是李小明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为什么会对那戒指有感觉？

林维停住脚步，双眸闪烁精芒，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不愿相信，可是那个可能性却在他脑子里不断蹦跳。

他低头，又拿出手机。

【小明，你现在哪里，有空见面说话吗】

【小明？在吗？】

李小明没有回复。等了五分钟，依然没有回复。

林维脸色变了，抓着手机的力量不禁增大，暴露出了内心的紧张。

这不对劲，现在不是睡觉时间，而李小明手机不离身，向来即回信息，回他的信息更是尤其之快。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李小明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