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到这里,林维头脑一阵刺痛。他强忍着，想要继续深究，可还是失败了,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耳边仿佛听到了几道钟声。

他扶着额头，摸到了自己的冷汗，好像那是什么绝对不能靠近的大恐怖，连认知都极度危险。

没有形象，也没有形态,是一种超越常人认知的高位格存在。普通的眼看不见祂的实体,普通的耳听不见祂的声音。

迈入那座神殿的瞬间，维诺斯……感觉的是差距，一种难以逾越的差距,超越天与地,超越所有概念，用尽全力，使尽手段，都无法触摸到祂。

林维突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战栗感。

之后呢,维诺斯怎么了？

林维眉头一皱,站起身，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眼神深邃,近乎癫狂,大脑更是胀热无比。

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不是失忆了,那段记忆他一直记得，只不过他无法想起来。

因为,那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受的【情报】。

“神……”

想到这里，林维松了口气，走到窗边吹吹风，目光落在塔外的旷野。

“还要继续追究吗。”他忽然自问，好像退缩了。

独自面对那么超规格的东西，没有人能够不恐惧，何况是他，不久前只是个普通人的他。

但接着，他又笑了笑，心想如果他不去追究，那不只能留下未知？

未知会吸引更多求知者，到时候前仆后继，一代一代的死，不知道死多少人。

他想死亡的连锁停在他手上，可是他做得到吗？

连智慧代理王，还有三大天使王都不敢追究的“神之秘”，自己怎么深究？

“就凭，我是维诺斯吗？”

林维喃喃自语，因自己的身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觉得自己跟维诺斯是不一样的，维诺斯能做到的事情，他未必能够做到，维诺斯能拥有的勇敢，他未必能够拥有。

苏里克、雷格、特丽斯祂们信赖的是那个高歌猛进，一往无前的维诺斯，而不是自己这样，心有怯弱的人类吧。

林维眼里闪过几分迷茫。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暗中守护他的苏里克忍不住出现。

“殿下，您怎么了吗？”

苏里克走出虚空，看着林维的苍白脸色，眼神担忧。

林维的目光依然落在塔外，没有看向苏里克。听到苏里克的问候，他心头微颤，低声道：“苏里克，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苏里克立刻回答：“当然可以，殿下，您想问什么。”

林维沉默了几秒，终于看向苏里克，“你觉得，我是维诺斯吗。”

苏里克几乎即答，“殿下当然是殿下。”

林维愣了愣，摇头道：“可是我做不到维诺斯那么勇敢。”

苏里克抬头，看着林维的眼睛道，“以前的殿下，或许没有现在的殿下想象的那么勇敢。”

林维睁大眼睛，“是吗。”

苏里克点头，“殿下有逃避的时候，也有抱怨的时候，您忘记了吗。”

“忘记了？”

竟是自己对维诺斯有了滤镜？林维呆了呆。

“每到那种时候，我和雷格祂们都会想办法逗殿下开心。”

说到这里，苏里克有些腼腆，摸了摸脑袋。

“好像真的有……”

祂这么一说，林维才终于想起来了。

维诺斯少年时是个妥妥的混世魔王，到处惹事，大多数时候，凭借实力强大，总是能够风风光光克服一切，但有时候祂也会碰到很难搞的硬钉子，然后撞得浑身狼狈，缩回自己的宫殿里，最后被眷属们哄出来。

祂风光过，暗淡过，而那一切都被跟在祂身边的眷属看在眼里，便是自己记忆模糊了，祂们也清楚地记得。

“原来是这样吗。”林维恍然道。

苏里克笑了笑，点头道：“是的。”

说着，祂随即眼神一暗，面色沉重道：“殿下，我时常会觉得，这一切是不是我的错？”

林维刚刚心结稍解，又不禁眉头一皱，“为什么这么说？”

苏里克迟疑了几秒，愧疚道：“要不是当年殿下为我打破血脉诅咒，惊动了上天，殿下也不会注意到天外有天。”

祂压低了脑袋，万分自责，“可能，一切的起因都是我。是我害了殿下，让殿下走到了那条路。”

林维摇头，打断道：“不，即使不是因为你的事，维诺斯迟早也会走上那条路，因为祂太聪明了，不甘寂寞，求学好知。所以你不要自责。”

苏里克低头，“但是至少没那么早。”

林维愣住，“早？”

苏里克垂眸，“正是因为太早发现了世界的漏洞，殿下才会年纪轻轻……”

林维忍不住笑，拍了拍苏里克的肩膀，“早死和玩死有什么区别？晚也晚不到哪里去，最多一年吧，都要死的。”

“殿下！”

苏里克眼睛红了，一千多岁的大公爵哽咽道：“您不能随便说这种话，您不能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

林维呆住，只好道：“抱歉。”

苏里克双眉紧皱，走到林维面前，因为身高还是什么，突然有种强势的感觉。

“殿下，如果觉得不行，那就放弃吧，您好不容易才复活的，不管那神多强大，我们跑还不行吗？”

对祂来说，自家殿下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林维不得不抬头看祂，心中有些新奇，想起一开始捡到苏里克时，苏里克才一巴掌大。没想到现在，好家伙，比自己还高大了。

他欣慰一笑，“我知道，我也不准备勉强，只想走一步看一步。”

苏里克却是坚定道：“不，我突然懂了，说白了，殿下，我们为什么要管神国的事？要去解开神的秘密？我们跑炼狱界、混沌界，世界那么多，总有我们可以去的。”

林维看着祂，摇了摇头，“那就太过了。”

苏里克的这番话意外地反而坚定了林维的想法。

没别的，做事就是不能半途而废。

智慧代理王和三大天使王都不敢做的事，他做，而且，之前就闯过一次了，还怕第二次？

林维双眸格外明亮，连同这些天的疲惫都扫尽了，道：“苏里克，谢谢你，但是这条路，我们还是要走。”

苏里克愣住，颤声道：“殿下……”

林维认真道：“都快走到尽头了，就差一步，这种时候就是最不能放弃的时候。”

苏里克皱眉：“万一，走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呢？”

“深渊就深渊，只是这一次我敢承诺。”林维微笑道：“我不会瞒着你们走了。”

苏里克瞳孔一震，说到这里，祂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祂的殿下，一向只听从本心。或许会一时失落，但最后肯定会选择起身前进。跟以前一样。

这才是祂的殿下。

林维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苏里克这才发现自己竟胆大包天，走到了殿下近前！祂登时惶恐，连忙后退，瑟声道：“小魔不敢。”

“没事，多亏你，我又想起了一些事。”

林维又走回书桌的位置。

苏里克好奇道：“殿下想起了什么？”

林维抬眸，道：“维诺斯打进神殿的依仗。”

苏里克一顿，仿佛也想到了什么。在打进神殿前，殿下曾经说过，祂手里有一件秘密武器，用得好的话，说不定就会与神抗衡，但具体是什么，殿下没有透漏，只说是在神国找到的，后来殿下出神殿便不再谈论这件事，导致祂差点忘了。

“那是……”

林维摇摇头，抱歉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感觉到，那个东西还在我体内，是我能够重新复活的最大依仗。”

“是！”苏里克立刻听话不再问。

林维道：“我还要研究研究，苏里克，麻烦你在外面守护。”

苏里克连忙应是。

-

祂们正聊天的时候，郑知的房间有了异变。

小白鸟还是不靠谱地打了瞌睡，以至于错过了面前的这一幕。

本应该在沉睡的郑知忽然动了。他眼睛还未睁开，上身突然先直起，随后双脚着地，整个人动作僵硬地站了起来。

接着，他走了窗边，睁开一双瑰丽的金眸。

那绝对不是人的眼睛，淡漠至极，死一般的安寂，应该说，完全不像是生物的眼睛，更像没有生命的宝石。

祂停在窗边，不知看着什么。祂的视线往下移动，最终跟一个极其英俊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那青年无疑就是莱杰斯。

视线撞上的一瞬，祂的眼睛终于有了波澜。

莱杰斯微微一笑，居然向祂挥了挥手，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

祂的眼睛在黑夜中无比明亮，对莱杰斯的招呼视若无睹，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

哪怕魔帝，在祂眼里都是蝼蚁。

莱杰斯却完全不在意祂的冷漠，眼神幽深，闲话般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郑知”不回答，双眉微锁，态度无比轻慢。

莱杰斯眨了眨眼，继续道：“能离开祂身边吗？我的孩子，维诺斯，已经死了一次，归还了神的生命。”

“郑知”没有回答，好像那是一个无须回答的问题。

突然，祂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身形一晃，金眸黯淡，信号中断了般向旁倒下。

小白鸟闻声而起，只见本应该在床上的郑知居然跑到了对面的窗边。

好家伙，这是梦游了？小白鸟立刻变人，把郑知搬了回去，喃喃道：“不要给我主人添麻烦啊喂！”

几乎同时，林维仿佛感应到什么，立刻往郑知的房间赶来。

开门看见无事，他没有立刻放心，而是走到了刚刚“郑知”在的窗前。

小白鸟飞了过来，想汇报情况。

林维停在窗边，刚要转身，却仿佛感应到什么，鬼使神差地往下望。

下一秒，竟跟一个英俊青年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