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雨露大抵随着空气流淌到了酒店大堂之中，徐珏感觉到自己被无所遁形般地被湿气染湿，颤动的心被程燎野的话抓地高高立起。

而后又被狠狠地丢到地上。

但很快地，徐珏又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沙发区不小，横亘着数个区域，每个区域的中心都是茶几，外围围着长短大小不一致的沙发。

徐珏闷着脸将男孩放到长沙发上，让他等会，便以客人的身份从前台处要来了消毒的用具。

说实话，徐珏本不用这么做，但被哽塞的心泛着冲动，将语气放得温柔至极，问过男孩得到他的同意后，伸手轻柔地将男孩的裤脚卷了上去。

程燎野两人坐的沙发区域就在徐珏这块区域的左侧，那处的什么声音他都听得极为清晰，比如现在，他听到程燎野同顾总聊着有关婚礼的部分流程，听到顾总每句话里对程燎野同他爱人爱情的夸赞，不由得还是酸了眼眶。

但也只是有些酸，徐珏眨了眨眼，那股酸劲消失了大半，更多的隔着眼球，钻进了徐珏的脑神经中，反馈似地告诉自己：他现在确实很不开心。

徐珏有些习惯这种感觉，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无非是想真的坐实同男孩的关系，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体面。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离了沙发区，快步向前台走去，程燎野的身影再度擦着徐珏身侧而过，无论是迈出的步子，还是同顾总聊天时半侧过脸的弧度，都与方才别无二致。

换句话说，程燎野压根不在意，不在意他徐珏到底和谁有关系，不在意他徐珏到底做什么。

程燎野至始至终在意的，只有......只有他唯一的初恋，唯一的爱人——沈言灼。

不可避免的，徐珏烦躁起来，胸腔淌着莫名的疼，沉着脸，脑中很乱。

好像揭露沈言灼真面目这事，得更快地提上日程。是不是这样，程燎野才会重新向自己投来视线？那可能会带着友好、感谢的视线？甚至就算依旧只有不喜、厌恶，但只要程燎野的眼神投向自己，徐珏就能无限接受，本能地想要战栗。

程燎野的身影拐进了大堂的电梯之中，彻底地消失在徐珏的视线里。

男孩还有东西要送，徐珏没耽误他太多时间，最后和男孩一同坐上了去往36层的电梯。

通向36层的电梯停停升升，有人进入，也有人离开，方才还算空的电梯间瞬间拥挤起来，抵达目的楼层的目标被人为影响滞后。

电梯抵达28层时，让徐珏灵魂战栗的声音再度响起。

“顾总，电梯到了，不劳烦您送我了。”

视线伴随着声音探入电梯间，两人明显是已交谈了一阵，程燎野不做停留，侧身进入，门关上的一瞬，他也已转身，徐珏抬眼，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得不到一点一丝的相关视线。

但是这样，再正常不过，徐珏早就清楚了，能够激起程燎野情绪变化的人，现在只有沈言灼。

封闭而有限的空间，程燎野不会顷刻间就离开，徐珏的心再度跳动起来，得到了六年多以来，第二次能够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身影的机会。

第一次是在自己送程燎野走vip通道的电梯离开名慕，程燎野和那次一样，站得很直，双手垂在身侧，徐珏从他的动作中没有读出什么意外的情绪，视线不得已放到他的肩膀上，从左到右得，用眼来测量出他的肩宽。

接着视线落到他的腰部、tun部，徐珏发现，他没有瘦也没有长肉，但腿部同西裤贴合的程度，让他足够轻易地猜想出程燎野这些年，也总是喜欢锻炼。

这些......通通都是，只有他的爱人能够无遮挡地看到、触碰到的地fang，徐珏嫉妒地咬紧牙关，沉默着。

他开始发现，也许自己能忍受程燎野的眼神停留在别人身上，也能忍受他不在意自己，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的爱人和他真心相爱。得知沈言灼并不真心相待这份感情，想到沈言灼甚至靠着谎言得到了程母的青睐，徐珏心中的嫉妒更甚。

这份嫉妒在视线又一次描摹过程燎野的背影时，彻底燃烧，发出只有徐珏自己能闻到的腐烂焦臭味。

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将真相告知程燎野。但下一秒，徐珏宽慰自己应该再忍忍，今天是程燎野的生日，不应该让程燎野难过，有关沈言灼出轨的证据录像，应该在他生日结束后，整理整齐，再发送。

大抵是28层到36层之间入住的客人颇多，不少人都下了电梯，徐珏同程燎野之间隔着的人猛然减少，逐渐于无，现在只要徐珏愿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程燎野的衣角，谁也不会察觉。

徐珏咽了口气，咬着舌尖，视线再度从程燎野的头顶打量到他的鞋跟，直到，电梯停驻再36层。

这也就意味着，程燎野也住在这一层。

和他爱人、爱人的出轨对象以及他的前任，都住在同一层。这样难得的机会，很适合将真相揭露，徐珏还是作了罢。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动身，擦着程燎野身侧，走出了电梯，身后传来有些着急的脚步声，应该是男孩也出来了。

紧接着，皮鞋摩擦过地面的声响，也响了起来。

“徐珏。”程燎野平着声线，叫住徐珏。

徐珏没有立刻滞住，他仍旧朝前迈出了半步步子。直到程燎野再度开口。

“徐设。”

徐珏扭头，面上堆积起笑，淡淡开口，“程总，您叫我有什么事？”

程燎野仍站得很直，皱起眉，脸上积起了似曾相识的厌恶，这股厌恶，在徐珏上次同醉倒的沈言灼相处时，他便流露出过。

“徐设，”程燎野没有直接叫他的名字，侧目看向走在徐珏不远处的男孩，皱眉的弧度陡然加深，“你的小情儿？”

“那么多安全套，别把人折腾得够呛。”

那股视线突然沾染上嘲讽的鄙夷，直勾勾地看向徐珏，“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突然好起了这口。”

程燎野朝着徐珏走近，天花板垂下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将他脸上的线条勾勒得清晰流畅。

似乎他的厌恶是累次叠加的，在走向自己时，程燎野脸上的厌恶愈发地明显。

这股厌恶大抵来自对自己私生活混乱的恶心，但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回无意。

徐珏曾为留住他的分毫眼神下过不少功夫，刻意同他针锋相对，但每次持久的厌恶视线，总是同沈言灼有关。

是不是用沈言灼来激怒他，能让这股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更久？

是不是这样，才能彻底让这股厌恶的视线走向高潮？

更何况，沈言灼本就不爱他，唤醒被欺骗的可怜人，让他看清真相，又留住程燎野的视线，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么？

于是徐珏不甘示弱般地开口，“我好哪口，程总您还不清楚吗？”

“我真的喜欢的，”徐珏踮起脚，靠近程燎野，轻蔑笑道，“难道不就是您的枕边人么？”

“我早在禾仪就和您说过了，您的爱人很漂亮很温柔。”

“我对他的喜欢程度，并不亚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