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徐珏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胆小鬼。

程燎野已经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了，但他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早该知道会这样的，当初就不应该给徐珏一个月的补偿期，应该再缩短，再无情些，说话时更冷漠些，才能彻底摆脱这份横亘了多年、没有未来的感情。

不，半个月太长了，他应该一开始就告诉徐珏，这里没有什么补偿的机会，错过了就算错过了，放过彼此一马，不好么？

程燎野越发难受起来，心中闷着一口气，闭上眼，又睁起，如此反复做了几次，最后还是铁起心来。

他今年的年假一直还未申请，上半年成嘉的事又不少，他也忙了大半年，这段时间既然有空，不如去将年假申请下来，好好放松，就当......和从前彻底地说再见吧。

这么想着，却又莫名地犹豫起来，程燎野静了半刻，还是让人帮他定了一张去往其他城市的机票。

现在夏日很盛，天气燥热，他选择了一地处西南的避暑胜地，那里气温现在只有十几度，颇适合度假。

做完预定，程燎野看向窗外，收回眼的瞬间，希望自己真的可以放下。

被挂断的电话发出“滴滴”的声响，徐珏方才正要回答时，程燎野突然挂了电话。

那句带着些微惊喜的“您是需要那个领带夹”被滞住咽喉之中，卡着再也出不来了。

不上不下的，很难受，徐珏吞咽下这话时，总感觉这话上好像凝了刺，顺着进入肠道，刺穿胃部，惹得肚子里留出苦水，刺激着神经，很不好受。

拿起手机正欲回拨时，徐珏又犹豫住。

这段时间所作的补偿是为了赎罪，自然要以程燎野为先，可自己若是拨电话过去，他会不会觉得烦躁？

这么想着，徐珏断了念头，陡然不知如何是好。

不远处的房门被敲响，徐珏察觉到王叔要进来了，随意地抹了抹脸，主动开门，将手机还给了王叔。

既然昨夜的事已被处理，现下也就没有再呆在这的必要，徐珏让王叔帮他道谢后，就离开了别墅，打算先出发去会展拿回那颗拍卖下的祖母绿猫眼。

去往拍卖会场的途中，有陌生的电话打来，“徐先生，您的拍品，方便什么时候来拿呢？”

正要回答，对方却说，倘若购买意愿减弱，可以带着证件到主办处申请退款退货手续，走些流程，再扣除本金中的些许费用即可。

徐珏先前向来没听说过拍卖下的展品还有能退的道理，当下奇怪，但没细问，只是表示今天会亲自来拿。

到达目的地拿到那颗宝石后，员工又询问了一边退款退货事宜。

徐珏礼貌回答，“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听到这话，员工将他送出了展会外。

一路上，徐珏都将拿到的宝石都拿得很紧。无论怎么样，他都要亲手完成，送到程燎野的办公室或者住处，至于程燎野真的需不需要，应该让他自己来决定。

徐珏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一个月的补偿时间，压根不够，程燎野什么都有，他又能真的补偿什么呢？

这已经是徐珏能做的、自认为最好最真挚的补偿了。

除了这些补偿之外，他现在只有拿不出手、无法示人的卑劣爱意。

名慕近来算不得活少，徐珏趁着上班做完项目的休息空隙，对着领带夹的稿纸细化了细节，敲定了主材质，而后又对尾部镶嵌的宝石形状做了调整，确定了宝石要切割的大小。

既然定了稿，徐珏便联系了制作工厂的员工，先主动询问了制作技巧之后，练习了一些日子。而后选定了合适的材料，花了些时间，手工将领带夹的本体制作完成。

接下去，向宝石切割的专业人士学习了切割的技巧后，徐珏将宝石制作成了可以镶嵌的形状。与此同时，他还将切割过程之中的损耗收集了起来。

镶嵌的过程相比切割则要简单一些，但还是花了些时间。好在徐珏紧赶慢赶，终于在补偿期限要结束的两天前，将领带夹彻底制作完成，而后又将有残缺的损耗用同一种工艺制作成了小形袖扣。

毕竟是切割的初学者，在制作过程之中，偶时没注意，徐珏手指被锋利的器具刺了条不浅的划痕，流了点血。

趁着还有时间，徐珏专门去商场看了一圈，挑选了精致的礼盒和包装袋，打算明日上午就给程燎野送去。

接下去的半天里，徐珏没敢再打开包装好的领带夹，他想将这玩意完完整整地送到程燎野的手中——程燎野那句存疑的“需要”，总让徐珏以为，他的亲手制作，也许会有点用。

制作完成之后，徐珏闲了下来，打听到程燎野近日调整了上下班时间，便又联系了那位员工，让他准备了别的茶点，再泡一壶降火的花茶。

补偿程燎野的日子马上结束，可徐珏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但先前既然答应好，他必定不会过度纠缠。

当夜，徐珏一夜未眠，无数次闭眼睁眼的瞬间，眼前总会出现程燎野。

最后他从床上爬起，重新打开了领带夹的包装。

他将袖扣放了进去，并且在礼盒中放入了一张纸条，“袖扣的缝制用不了几分钟，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为您亲自缝制吗？”

过了几秒，徐珏又将字条抽出。

自己怎么会这么傻，缝制袖扣本就简单，更何况程燎野本就会些缝制技巧，哪里用得着他的帮忙？

而且，成嘉内部就没有其他服设师吗？

思来想去，徐珏又愣住了。

算了，他想，算了。

于是徐珏在住处找到能搭配袖扣的针线，将之装到了透明包装之中，小心安置到了礼盒里。

就这样吧，徐珏在心里告诉自己，仍由心里渗出迷茫、无措、害怕。这些他都得忍受，因为此后的日子里，再见到程燎野，只能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句“程总”。

好像这一次，是真的要和程燎野说再见了。

第二日是名慕的假期，徐珏早上五点就醒了，没在床上多躺，随便拨了张稿纸，想要做设计让思绪集中。但落笔的一瞬间，却总觉得有人在控制他的手，在稿纸上画出人的轮廓，又在其流畅的脸部画上了熟悉的五官。

徐珏将这张纸揉皱了。

8点多时，徐珏出了门。抵达成嘉后，他同前台表明了来意。

本来依照徐珏先前同成嘉多次合作的身份，拜托其他员工帮忙将东西给程燎野更方便，但徐珏这次，不打算这么做。

今天补偿期的倒数第二天，如果可以的话，这次，就按照成嘉本身的拜访流程走吧。

前台的女生听了徐珏的话，点头，“名慕的年中礼品是吧？我会给程总的。”

借了名慕礼品的头衔，前台接过了礼盒。

在她登记时，徐珏看到了她在礼盒的表格后填写了“贵重”一词。

既然做了如此登记，那必然会更快更稳地送到程燎野的手中，徐珏也无需担心程燎野收不到了。

可就算清楚这些，徐珏却仍是揣揣不安。

他干脆坐到了大堂的会客室中，透过那扇透明的玻璃，看向前台。

徐珏没多等，就看到了在不远处出现的程燎野，他今天没穿正装，穿了套休闲的T恤，边说话边同他的表兄程劲并排走到前台。

两人停下的那刻，徐珏看到前台员工张口说了什么，将那以名慕名义送来的礼盒递给程燎野。

程燎野神色未变，没说话，也没看礼盒，只是朝员工说了句话，而后转身同程劲朝着大堂外走去。

徐珏察觉到一丝说不上来的奇怪。等到程燎野的身影消失在成嘉门口时，他回到了前台。

女员工见到他，笑道，“先生，名慕的这礼盒好像送错了。程总说，名慕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有这么一份礼盒，要麻烦你再确认一下是送给哪家公司的了。”

“这次要不是程总记得，可能少了礼盒的那家公司就收不到了。”

“是吗？”徐珏有些愣住了，他不信程燎野不知道这礼盒是他送来的。

成嘉同名慕合作多次，每次都是依照着程燎野喜欢的包装风格包装，这次徐珏也是如此，可程燎野却一口咬定送错了。

他是故意的。

徐珏浑浑噩噩了起来，突然有些生气，明明先前他二度打来电话时，说出话中明明带有需要的意思，可这会他又不要了。

可是自己怎么能怪程燎野呢？亏欠人的是自己，要补偿人的是自己，怎么能强求人必须接受这份补偿呢？

但徐珏还是很不甘心，他有些自私地想，为什么程燎野还是不愿意等他？明明他已经在改变了，再给他一些时间不好吗？如果时间可以更多，徐珏还想为程燎野设计其他饰品，其他服装，他想一笔一画、一针一线、一分一秒地弥补自己的错误，可是......程燎野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了。

近乎落寞地，徐珏接过礼盒，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你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徐珏的奇怪，女员工开口，“难道是程总记错了，这礼盒真是送给程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快和你那头点核对一下，等会程总有飞机，估计晚点事就堆到好久之后了......”

“好久之后”四个字眼刺激了徐珏，明明现在还是补偿期，程燎野曾说过这一个月他都有空，他现在要去哪里？

去工作吗？为什么不告诉他？

不对......为什么要告诉他？他徐珏到底是程燎野的什么人？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是，因此程燎野也不一定要接收下他的礼盒。

是啊......徐珏失魂落魄地想，就应该是这样的，自己也不应该因此有其他的情绪，不被程燎野接受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徐珏向女员工道过谢，而后转身，捧着礼盒走出了大堂。

他今天是开着车来的，停在了成嘉对面。徐珏顺着记忆走到自己的车边时，却看到车屁股后停着一辆商务型车。

只看了一眼，商务车后座的窗户便猛然下降，程燎野就这么安然坐在里头，朝徐珏看来。

“徐珏，这段时间我要去过年假，”他说，“至于一个月的补偿，就到今天过。”

“往我办公室里摆的茶点、花茶，都撤下去，也不要向谁再打听我的行程。”

程燎野的眼神下移，在看到程燎野手的那刻，皱了皱眉。

接下去他没再说话，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徐珏的手攥紧，难受极了。

程燎野都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假期出游，因为出游，可以无所谓只剩下两天的补偿期。可这剩下两天的补偿期，对于自己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明明对自己还有感情，为什么，还能这么无情？

既然这样，也许自己也应该也无所谓一点，不那么顾及程燎野一点，更果断一点。

心里开始下雨，没有人为他撑伞，徐珏咬牙，张开口，“程总，这是名慕派我送来的礼盒。”

可是张口那瞬间，徐珏变卦了，他此刻不知为何，盯着程燎野的那双眼睛，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些是都是他为程燎野亲手制作的。

因为说出是由他亲手的，兴许程燎野又会拒绝。如果是名慕送来的礼盒被拒绝，也不会让自己太难看太丢人吧。

“名慕送来的？”程燎野挑挑眉，脸色说不上好看，“那你打开。”

徐珏抖着唇，打开了礼盒，显出了里头摆放得极好的领带夹和袖扣。

“领带夹后端镶嵌的这颗祖母绿猫眼，在s市半个月前的一场拍卖展会上出现过，”程燎野却直接地戳穿了徐珏的掩饰，“切割宝石时是不是用到了带有钻头的小型切割机，因为是初学者的缘故，稍不注意，就切到了手指，受了伤。”

他说完话，叹了口气，直勾勾地看向徐珏，仿佛要盯到徐珏心里。

“徐珏，都已经吃了痛，就别那么倔了。”

--------------------

（虚弱脸）下一章明天9点，下一章应该会短一点QAQ，这章把我榨干啦

程又心软了，这一章徐珏的心理好难写，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别扭、非常需要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