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下的瞬间，更衣室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大抵是软尺正摩擦过衣物和皮肤。

程燎野还在为他的爱人测量尺寸，并且因为方才自己未经允许的接近和打扰，从他的话中挑了刺。

但这话的视线终究是朝向他的。

徐珏方才还郁结的心突然缓了些，可口腔仍是紧绷，手攥成拳状。

纵使程燎野同爱人都在更衣室中，徐珏还是带着温和而又礼貌的笑容，“实在抱歉，程总，沈先生。为您们服务是我的职责和荣幸。”

还是软尺摩擦过衣物和皮肤的声音传来，徐珏说完话后，没有等到房间里的其他人声，又不甘心地朝后退了几步。

可这时，更衣室的门突然被从里打开。

深灰色的大衣露出了一角，程燎野开了很小的缝隙，他保护似地从缝隙中出来，又关上，似乎是不想让徐珏窥见其中的分毫。

他没看徐珏一眼，径直朝着门口走去，走向了那辆路特斯，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下来，在程燎野回到工作室的那刻，徐珏的眼神往衬衣上落下。

印着极小logo刺绣的衣领，简单的设计，尺码看上去偏大，是程燎野的衣裳吧。

徐珏皱眉，看着程燎野开了更衣室的门又关上，这次他似乎有些着急，开门的瞬间没有控制住幅度，门开得有些大，对着门设的靠墙座位上，露出沈言灼的半边身体。

沈言灼褪去了原本扣子系得很紧的外衣，内穿的衣裳领口有些低，松垮地搭在他的锁骨处，露出形状清晰且颜色极艳的殷红吻痕。

瞳孔睁大的瞬间，迈进更衣室的程燎野朝后猛然看来。

半侧过的脸上，微驼的鼻子高挺，衬得他的神色更冷峻。

“看够了吗？”侧过的脸伴随着身体转正，那双眼盯向徐珏。

陡然朝着自己刺来的话，徐珏抬手，举起投降的姿势，对视上那双透着厌恶的眼，“程总，您想我看到什么？”

对面人蹙眉的弧度很大，投来的视线总夹杂着恶心，让徐珏再也无法忽视。

“管好你的眼睛，”门的缝隙陡然拉小，遮盖住程燎野的身影，徐珏渴望的视线匿于门后，“我不想看到名慕因为设计师的不懂规矩，风评被害。”

程燎野对名慕的态度还算不错，毕竟先前还接收了名慕的礼物，来年可能有合作关系，对待合作方，他自然也是温和有礼。甚至这层温和有礼，还能稍微渡到徐珏身上一层，比方说现在，他没多计较徐珏方才看到的一切，似乎是不在意，对他这个人不在意，出口的警告全源于他冒犯的目光。

相当得就事论事，似乎没人比他还要公正，也没人比他还要无情。

徐珏没再说话，朝着沙发处走去，振动起来的手机又在提示他可以观看监控录像了，但徐珏没反应，只是死死盯着更衣室门。

仍旧是细细簌簌的声响，软/尺mo ca过皮/肤、衣物，其间似乎还有皮/肤和衣物mo ca的声音。

是沈言灼正在脱下身上的那件衣裳，换上程燎野为他拿来的衬衣？

还是说......是程燎野为他脱下，再亲手为他换上，无意间触碰到爱人的脊背腰窝，暧昧的氛围里，两人是否会对视上，而后轻轻接吻？

徐珏猛扎了一下手指，疼痛感却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不开心。

更衣室里再度传来声响，下一秒，程燎野打开了门，一对爱人就这么又出现在了工作室的正中央。

软尺被程燎野放到茶几上，“徐设，麻烦你记录尺寸。”

又是客气的语气，徐珏抖着心扬头，记着先前的教训一般，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先请着两人坐下后，才拿出纸张记起来。

同先前没有什么区别的尺寸，徐珏越发确定了程燎野测量一遍的原因，无非是爱人在此处，情难自已，想玩点情趣之中的play。

而自己便是这场play之中，唯一的群演。

尺寸记录完毕后，程燎野起身了，他没多说话，只说还有事，要同爱人一起离开。

茶几上的甜点茶品，程燎野完全未动，沈言灼倒是吃了甜点，期间夸赞徐珏选品味道不错。

出于礼貌，徐珏将两人送出了工作室，并且还亲自为副驾的沈言灼关上了门——程燎野那头走得稍块些，徐珏没来得及。

副驾驶门即将关上的那刻，有包掉落到了地上，徐珏蹲下拾起，抬眼的瞬间，沈言灼伸手接过，两双手猝不及防地交叠，对方用掌心在徐珏手背停留极久，留下温热。

下一刻，这手抽离半分，指甲停在徐珏的手指上，轻点几次，又侧过，插入徐珏同包之间，拿过包时，在徐珏手掌心上像猫般地挠了好几下。

徐珏压下心中的厌恶，抬眼时，拢上笑，对视上沈言灼的眼。

刻意忽视那眼中的暧昧神色，徐珏的视线朝驾驶座看去，只看到程燎野别过身子，朝着另侧，似乎在摸索着安全带。

半侧过的脸上神色不清，徐珏描摹过他侧脸的所有线条，在程燎野回头前，反倒抬手，将那包直接放到了沈言灼的大腿上，借着不小的包，往沈言灼大腿内侧摸了把。

收回手时神色未变，徐珏将门关好，双手交叠置于身后，对着车内一对爱人笑道，“程总，沈先生，您们慢走。”

于是路特斯猛然发动，逐渐消失在徐珏的视线之中，徐珏神色沉下，冲到工作室中洗了数遍手。

从沈言灼触碰过的手背开始，到指甲尖，再到手掌心。

做完这些，徐珏给沈言灼发去了消息。

“沈先生，”徐珏懂得适当讨巧，进行坦白，“您应该也清楚，程总可能不太喜欢我。”

岂止是不喜欢，还是更深程度的不在意，每每看到程燎野眼中只有他的爱人时，徐珏只觉得呼吸困难。

“是件很无奈的事，所以，过段时间，有关布料的挑选，我能单独约您么？”

因为呼吸困难，无法忽视，所以更需要抓紧时间，彻底打破被忽略的局面，得到程燎野就算只有零星半点的特殊目光。

“我觉得这套衣裳很适合用薄纱材质制作，”徐珏故意停顿，另起了一句话，“沈先生，您的身躯同脸蛋一样完美。”

“倘若不能呈现出来，着实可惜。”

“当然，一切以您为前提，如有冒犯，实在抱歉。”

未等沈言灼回复，徐珏就将手机丢了一旁。

他的脸色很沉，仰头看向天花板，自嘲似的，“缪斯？”

沈言灼自然不是，一切只是徐珏接近他、勾引他的借口。

他心中的缪斯，喉结处应该有颗红色的小痣，垂下脸时，带着疏离......至于待自己如何，那必定是分毫神色，都不愿给自己。

可就算这样，徐珏也甘之如饴，甚至不自量力，渴望重新得到程燎野的一切神色视线。

徐珏闭上眼，一如从前那般，轻轻地吻在脑海中那颗，红色的小痣上。